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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听说,忙站起来说道:“我并不敢。”

李纨也忙站起来劝。赵姨娘道:“你们请坐下,听我说。我这屋里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大年纪,又有你和你兄弟,这会子连袭人都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连你也没脸面,别说我了!”

探春笑道:“原来为这个。我说我并不敢犯法违理。”一面便坐了,拿帐翻与赵姨娘看,又念与她听,又说道:“这是祖宗手里旧规矩,人人都依着,偏我改了不成?也不但袭人,将来环儿收了外头的,自然也是同袭人一样。这原不是什么争大争小的事,讲不到有脸没脸的话上。她是太太的奴才,我是按着旧规矩办。说办的好,领祖宗的恩典、太太的恩典;若说办的不均,那是她胡涂不知福,也只好凭她抱怨去。太太连房子赏了人,我有什么有脸之处;一文不赏,我也没什么没脸之处。依我说,太太不在家,姨娘安静些养神罢了,何苦只要操心?太太满心疼我,因姨娘每每生事,几次寒心。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偏我是女孩儿家,一句多话也没有我乱说的。太太满心里都知道。如今因看重我,才叫我照管家务,还没有做一件好事,姨娘倒先来作践我。倘或太太知道了,怕我为难,不叫我管,那才正经没脸呢,连姨娘也真没脸!”一面说,一面不禁滚下泪来。

在这探春心中探春的母亲是赵姨娘可以说是一个非常不明事理的糊涂虫,自己身份底下,还非要拉着自己的儿子女儿同样的做些身份低下的事情。贾环本来也是贾家的公子少爷,可是在赵姨娘的教导下,完全没有做爷的派头,还经常跟丫头们耍无赖,简直就是自降身份自取其辱。

儿子不争气也就算了,偏偏自己女儿刚要开始掌管贾府,可以说是一件大事,甚至是赵姨娘本身抬头的一次大好机会,可偏偏她完全不争气,偏偏要过来拆女儿的台,给女儿难堪,完全就是一副贪小便宜下人的嘴脸。

贾府上下几百口人,可以说每件事都是有规矩的,什么等级的人发多少钱,什么事花多少银子,这些都有先例可以遵循的,探春这个总经理刚上任,最主要的就是要遵循王熙凤这个上任经理的旧制,同时尽量安抚那些元老级的人物。

偏巧了,这个时候赵姨娘的兄弟也就是探春的舅舅的死了,按照规矩是只能给四十两银子的,可偏偏这个赵姨娘觉的自己的女儿当了家,自己的兄弟死了当然要多给点钱,来把葬礼办的风光一点。

她也不想想,自己的女儿刚当家,正是需要避嫌正是需要服众的时候,这个时候亲自找上门来要求给自己特殊照顾,你说这不是明摆着让女儿难堪难做吗。

可探春却恰恰忘了,这府里的规矩都是给下人立的,府里的主子何曾守过规矩,探春逼着自己的弟弟,母亲守规矩,就已经把自己的血亲当下人了。

赵姨娘没了别话答对,便说道:“太太疼你,你越发该拉扯拉扯我们。你只顾讨太太的疼,就把我们忘了。”

探春道:“我怎么忘了?叫我怎么拉扯?这也问你们各人,哪一个主子不疼出力得用的人?哪一个好人用人拉扯的?”

李纨在旁只管劝说:“姨娘别生气。也怨不得姑娘,他满心里要拉扯,口里怎么说得出来。”李执只能继续给探春搭台阶,告诉赵姨娘,就算拉扯,也不过是私下的事,哪能放到台面上说来。

探春忙道:“这大嫂子也胡涂了。我拉扯谁?谁家姑娘们拉扯奴才了?他们的好歹,你们该知道,与我什么相干!”

赵姨娘气得问道:“谁叫你拉扯别人去了?你不当家,我也不来问你。你如今现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如今你舅舅死了,你多给了二三十两银子,难道太太就不依你?分明太太是好太太,都是你们尖酸刻薄,可惜太太有恩无处使。姑娘放心,这也使不着你的银子。明儿等出了阁,我还想你额外照看赵家呢。如今没有长羽毛,就忘了根本,只拣高枝儿飞去了!”赵姨娘被亲女儿这么作践,自然气糊涂了。可也变着法的告诉探春,你指望不上别人,只有你弟弟和赵家你用得上。

探春没听完,已气的脸白气噎,抽抽咽咽的一面哭,一面问道:“谁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检点,哪里又跑出一个舅舅来?我倒素习按理尊敬,越发敬出这些亲戚来了。既这么说,环儿出去为什么赵国基又站起来,又跟他上学?为什么不拿出舅舅的款来?何苦来,谁不知道我是姨娘养的!必要过两三个月寻出由头来,彻底来翻腾一阵,生怕人不知道,故意的表白表白。也不知谁给谁没脸?幸亏我还明白,但凡胡涂不知理的,早急了!”

李纨急得只管劝,赵姨娘只管还唠叨。

这事自然传到了荣国府内,宝钗把这事当个笑话说给众人听,众人也只当是个笑话,至于是谁笑话都可以的。

巧姐却给这事定了性了,对众人道:‘探春这人是近不得的,她如今看着事处事公平,其实就是拿自己母亲立威罢了。她这个人你若是对他有用,哪怕低贱到泥土里也会给你好,要不然当初抄件家里的时候,真要是个公正的人她就不会出面护着自己那几个用的顺手的奴才了,你若对她无用,就是亲娘老子来了,也不过是立威的工具罢了。’

自此之后,荣国府众人更不与迎春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