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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道:“我因为往三姑娘房里瞧我们宝二爷去的,谁知迟了一步,说是来家里来了。我疑惑怎么不遇见呢,正疑惑是出园子去了,可巧你从那里来了,我一闪,你也没看见。后来鸳鸯又来了。我从这树后头走到山子石后,我却见你两个说话来了,谁知你们四个眼睛没见我。”

一语未了,又听身后笑道:“四个眼睛没见你?你们六个眼睛竟没见我!”

三人吓了一跳,回身一看,不是别个,正是宝玉走来。这宝玉自被绑了回来后,彻底老实,再也不闹着出门子了,只是在府里逛,本就有惊无险,养了两日,又悠闲了起来。

袭人先笑道:“叫我好找,你那里来?”

宝玉笑道:“我从四妹妹那里出来,迎头看见你来了,我就知道是找我去的,我就藏了起来哄你。看你低着头过去了,进了院子,就出来了,逢人就问。我在那里好笑,只等你到了跟前,吓你一跳的,后来见你也藏藏躲躲的,我就知道也是要哄人了。我探头往前看了一看,却是他两个,所以我就绕到你身后。你出去,我就躲在你躲的那里了。”

鸳鸯已知话俱被宝玉听了,臊的是大脸红,只伏在石头上装睡。

这宝玉明知道这鸳鸯是他母亲给他父亲求的小老婆,可也没个忌讳,推鸳鸯笑道:“这石头上冷,咱们回房里去睡,岂不好?”

说着,拉起鸳鸯来,又忙让紫鹃来家坐吃茶。说是想她家主子了,来家里聊聊。

紫鹃和袭人都劝鸳鸯走,鸳鸯方立起身来,四人竟往怡红院来。

宝玉将方才的话俱已听见,此时心中自然不快,只默默的歪在床上,任他三人在外间说笑。在他心里,这大观园的姑娘,应该都是他的姑娘,就是他老子来了也不行。

这紫鹃,袭人,鸳鸯一遍聊着,一遍偷看宝玉。还都不想叫对方看到了。

这三人,袭人的心思是明白的,全世界都知道的。

这紫鹃心思也是当初宝玉调戏黛玉的时候,一句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给勾起来的。

这鸳鸯,随没有哪等传言,可宝玉当初对他亲亲抱抱的她也不曾躲闪,可见也是有心思的。

都是想当小的的心思,可是却不想给这老的当小的,自古嫦娥爱少年罢了,那么多的言情小说,我也没见那个丑八怪年老多金当了主角的。

鸳鸯一夜没睡,至次日,她哥哥金文翔回贾母,接她家去逛逛,贾母允了,命她出去。鸳鸯意欲不去,又怕贾母疑心,只得勉强出来。

她哥哥只得将王夫人的话说与她,又许她怎么体面,又怎么当家作姨娘。鸳鸯只咬定牙不愿意,她哥哥也无法。只能回了王夫人了。

王夫人要的不是鸳鸯这个人,要的是断了贾母的手眼,要的是贾母在府里再也没有可心人,要的是让大家知道和贾母抱的再禁,也逃不掉王夫人的手心,要的是贾母以后不能再在大观园里作妖了,免得有碍了别人的眼,让他儿子遭罪。

哪里管鸳鸯愿不愿意。硬逼着鸳鸯的哥哥金文翔道:“你在南京的爹爹金彩已经得了痰迷心窍了,我这棺材银子是赏还是不赏。”

金文翔无法,只能退出回家,也等不得告诉他女人金嫂子转说了,只能自己对面说了这话。把个鸳鸯气得无话可回,想了一想,便说道:“我便愿意去,也须得你们带了我回声老太太去。”她哥嫂听了,只当回想过来,都喜之不胜。她嫂子即刻带了她上来见贾母。

可巧王夫人、薛姨妈、李纨、探春并外头的几个执事有头脸的媳妇,都在贾母跟前凑趣儿呢。鸳鸯喜之不尽,拉了她嫂子,到贾母跟前跪下,一行哭,一行说,把王夫人怎么来说,园子里她嫂子又如何说,今儿她哥哥又如何说。

“因为不依,方才太太索性说我恋着宝玉,不然要等着往外聘,我到天上,这一辈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去,终究要报仇的。

我是横了心的,当着众人在这里,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

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抹死了,也不能从命!若有造化,我死在老太太之先,若没造化,该讨吃的命,服侍老太太归了西,我也不跟着我老子娘哥哥去,我或是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尼姑去!若说我不是真心,暂且拿话来支吾,日后再图别的,天地鬼神,日头月亮照着嗓子,从嗓子里头长疔烂了出来,烂化成酱在这里!”

当着薛姨妈的面,说的是王夫人,这是拼这死了。

贾母听了,气得浑身乱战,口内只说:“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

因见王夫人就在旁,向王夫人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来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她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她,好摆弄我!”

王夫人忙站起来,不敢还一言。却心中恨的要死。

薛姨妈本来是看自己家哪宝琴的,却见了王夫人这等事,反不好劝的了。

李纨一听见鸳鸯的话,早带了姊妹们出去。探春有心的人,想王夫人虽有委曲,如何敢辩,薛姨妈也是亲姊妹,自然也不好辩的,宝琴也不便为姨母辩,剩下的宝玉是个一概不敢辩的,这正用着女孩儿之时,因此,窗外听了一听,便走进来陪笑向贾母道:“这事也怪不得太太,老太太想想,如今这老爷在外,却是要人照顾的,这外面聘的人哪有家里人用的安心,谁叫老太太如此会调理人哪,若是还能找出个比鸳鸯好的,自然就不惦记老太太的人了。”

这薛姨娘再旁边听这只乐,这父母房里的事,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掺和什么,本就是婆媳斗法,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犹未说完,贾母笑道:“可是我老糊涂了!姨太太别笑话我。你这个姐姐她极孝顺我,今个可是委屈了她。”这话贾母说的亏心,可是如今也想明白了,不能当着外人,尤其是薛姨妈面前,给王夫人没脸。自家的事,还是自家关起门来说的。

薛姨妈只答应“是”心中却是不屑。真的是见过了着调的人家,才知道不着调的人家为啥不着调。

这着调的人家,心思都在家族前景上,这不着调的人家啊,想的都是算计老人的退休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