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崔倒霉了。</p>
“清河崔氏的隐户全数都冲了出来，打的那些豪奴狼狈不堪。”</p>
“这……这和贾平安没关系了？”</p>
“是啊！”</p>
那些聚集在清河的世家代表愕然发现自己所有的准备都用不上了。</p>
贾平安没动手，隐户自发冲了出来，这事儿怪谁？</p>
崔氏一行人在别院安置，士族的优雅依旧在，但情绪却炸裂了。</p>
“那些贱狗奴竟敢如此！”</p>
一群人怒不可遏，但却面色苍白。</p>
气氛不大对。</p>
“还剩多少人？”</p>
一个老人艰难问道。</p>
崔景坐在上面，看着很从容。</p>
但回答却不从容，“剩下不足一成。”</p>
“不足一成……田地谁来耕种？”老人恼怒的道：“难道要我等自行耕种？”</p>
数百年的优渥时光，早已让士族的人把自己当做是神灵般的尊贵。种地……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p>
让神灵去种地，你也不怕被雷劈。</p>
一个随从进来，面色难看，“阿郎，庄上剩下的隐户都跑了……就剩下了十余户，不是傻子就是疯子。”</p>
老人身体一震，拍打着案几，痛心疾首的道：“如此连一成也无，崔氏吃什么？用什么？”</p>
人人如丧考妣。</p>
什么士族的优雅荡然无存。</p>
没了所谓家传经学的优越感，没了无数人为之服务的尊崇感，士族还剩下什么？</p>
崔景叹道：“要命的是，那些田地就此荒芜……”</p>
有人说道：“可招募佃农。”</p>
崔晨摇头，“如今不比往常了，没地的农户宁愿移民，也不愿意为人佃种……”</p>
“五年免税，学堂比关中还多……优先录用移民子弟，这就是刀，一刀刀在割我等的肉。”</p>
去移民不香吗？</p>
“皇帝的诏令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p>
这话没人否认，没有皇帝的那道诏令，隐户们依旧是奴隶，在面对大族时，他们就和牲畜般的卑微，任由大族宰割。</p>
但现在不同了……</p>
……</p>
“这几乎就是废奴令，后世会牢记这一刻。”</p>
贾平安真的很欣慰。</p>
废除了隐户带来的巨大人口红利，将会让大唐空前强大。</p>
“国公。”</p>
一个军士急匆匆的进来，“博陵崔氏那边出了人命。”</p>
“说清楚。”贾平安眸子微冷。</p>
“隐户逃亡时，博陵崔氏的管事带着豪奴拦截，竟然动了横刀和弓箭，射杀三人！”</p>
……</p>
“这是博陵崔氏，而你等就是崔氏的人口，谁敢出去，杀了。”</p>
清河崔氏前车之鉴，让博陵崔氏想了许多办法，可最终还是动用了兵器，这才压住了逃亡的人潮。</p>
“杀人了。”</p>
那些隐户瑟瑟发抖。</p>
随即博陵郡安静了下来，直至一群骑兵冲进了城门。</p>
“天呐，是贾平安！”</p>
贾平安顶盔带甲，带着二百骑兵冲到了博陵崔氏的大门外。</p>
“谁杀的人？”</p>
崔氏族长带着一群人出来。</p>
“谁杀的人？”</p>
无人回答。</p>
贾平安单手按着刀柄，“事不过三，谁指使动用兵器？谁带着人去拦截隐户？最后一次……”</p>
“他不敢……”</p>
有人高呼。</p>
贾平安指指那人，李敬业冲了过去，一路拳打脚踢，随后把男子拎了出来。</p>
“打断腿！”</p>
李敬业一脚踩去。</p>
“啊……”</p>
贾平安眯眼看着崔氏族长，“我给了你机会，但显然你依旧想端着所谓士族的架子，觉着自己是神灵……那么，今日我便把这所谓的神灵打落尘埃，来人！”</p>
众人轰然应诺。</p>
“他真要动崔氏！”</p>
“我的天，这可是数百年……不，怕是一千年都未曾有过之事，吓死人了。”</p>
“这可是士族！”</p>
围观的百姓依旧畏惧士族。</p>
他们为何畏惧士族？</p>
他们首先畏惧的是官吏，只因官吏能决断他们一家老小的荣辱生死。而士族是什么？士族能决断官吏的荣辱生死，而且他们数百年以来都是如此高高在上。</p>
百姓看不到他们的模样，以为他们都和神灵般的……</p>
但今日有人却要把这些神灵打落尘埃。</p>
看看那个被打断腿的崔氏子，惨叫的……</p>
“上次王家的小子断腿叫的也没这般惨吧。”</p>
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p>
“原来士族的贵人们……竟然是这般？”</p>
所谓的神灵下凡了。</p>
那些被李敬业暴打一顿的崔氏子弟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p>
“这是神灵？”</p>
军士们拔刀了。</p>
崔氏族长沉声道：“你敢动手？天下人将会把你撕成碎片！”</p>
贾平安笑了笑，“你所说的天下人……指的是士族与权贵吧？百姓呢？”</p>
是啊！</p>
百姓呢？</p>
“百姓不是人！”</p>
贾平安觉得一股子怒火在升腾，“往前追溯，你等的祖辈也是农夫，也是工匠，也是军士……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耕种，天下人奉养了你等家族数百年，还不够？够不够！”</p>
崔氏的人冷笑。</p>
“你等以为自己是神灵，自己划分了这个天下的等级。你等高高在上，皇族其次，百姓都是为你等劳作的牲畜……”</p>
崔氏的族长退后一步。</p>
他从贾平安的眼中看到了杀机。</p>
“你等以为的牲畜此次却让你等束手无策，当那些牲畜站在一起时，你等将会颤抖……”</p>
数骑策马而来。</p>
“国公，那些隐户冲出来了。”</p>
崔氏族长面色大变，“贾平安！”</p>
“拿人！”</p>
贾平安指着崔氏。</p>
崔氏族长面色百变，喊道：“老夫交人！”</p>
几个男子主动走了出来。</p>
还有数十豪奴，个个昂首挺胸，仿佛是去慷慨就义。</p>
“他们竟然交人了？”</p>
围观的百姓愣住了。</p>
这还是崔氏吗？</p>
“打断腿！”</p>
贾平安吩咐道。</p>
“贾平安！”崔氏族长嘶声道：“你令人去接应那些贱狗奴冲出了庄子，又令人下毒手……”</p>
贾平安看着他，“你等养尊处优数百年，兀自不够吗？月盈则亏，今日享受的越心安理得，明日的报应就会来的越惨烈。”</p>
直至后来，那位落第考生高举屠刀，把这些人的儿孙杀的人头滚滚。</p>
他转身看着那些百姓，良久上马。</p>
贾平安等人远去。</p>
崔氏的人站在那里，呆若木鸡。</p>
没了隐户他们还有什么？</p>
广袤的良田无人耕种，原先的挣钱利器成了累赘。</p>
“我们还有什么？”</p>
有人悲呼。</p>
但他们悲哀的发现，自己没法反抗。</p>
和关陇门阀不同，士族是通过执掌权力来渗透，堪称是润物细无声。而关陇却是大刀阔斧，直接掌握军队，谁不服就杀谁。</p>
“他们原来也是人？！”</p>
一个少年惊讶的道。</p>
……</p>
河北道乱了。</p>
各处都有隐户在‘作乱’，那些士族和豪族纷纷出动私人力量去镇压。</p>
范阳郡的一处田庄外，数十豪奴拎着棍子，狞笑着。</p>
“打！”</p>
他们的当面是数百隐户。</p>
那些隐户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对未来的憧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