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朱雀大旗顶在最前方，这是贾平安的主意。</p>
既然是太子挂帅，那便大气些，一路招摇。</p>
大军从龟兹出来时，那些百姓激动万分，甚至有人来劳军，万般嘱托就一句话。</p>
“击败吐蕃！”</p>
突厥被打断了脊梁骨，只能袭扰，不算大威胁。</p>
吐蕃却不同，他们有屯兵安西的迫切野心，也有这个实力。</p>
“发现敌军！”</p>
斥候潮水般的退了回来。</p>
贾平安已经看到了城头上的大旗。</p>
“没丢，还好。”</p>
李弘兴奋了，“说是吐蕃三十万大军，可是要开战吗？”</p>
“还早。”</p>
贾平安解释道：“数十万大军的厮杀不简单，没有谁会一拥而上。”</p>
“为何？”</p>
“一拥而上很难指挥。”</p>
这个时代通讯基本靠吼，军中还有钲和号角，外加大旗作为指挥手段。但一旦冲杀起来，谁还记得回头看中军的大旗？只能知晓是进攻还是撤退，详细的军令没办法传递了。</p>
“除非是决战时的总攻，否则不可能一拥而上。”</p>
李弘明白了。</p>
李敬业回来了。</p>
“兄长，我斩杀二十余人。”</p>
这个棒槌啊！</p>
贾平安皱眉道：“冲阵了？”</p>
李敬业得意的道：“要先声夺人。”</p>
前方已经能看到乌压压一片看不到头的敌军。</p>
“国公，可要扎营？”</p>
大军自然要依着疏勒城扎营。</p>
贾平安摇头，“来都来了，先和禄东赞打个招呼。”</p>
“前进！”</p>
大旗摇动，各处应旗。</p>
骑兵在前方，斥候在大军的四面游弋。</p>
无数旗帜在中军随风招展。</p>
这便是倾国之战的开端。</p>
大军过了城南，贾平安吩咐道：“离城一百步！”</p>
高侃说道：“试试禄东赞的胆略？”</p>
贾平安点头。</p>
大军缓缓进发。</p>
离城百步列阵。</p>
宏大的战场渐渐安静了下来。</p>
禄东赞已经看到了大旗。</p>
“是贾平安来了。”</p>
唐军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说明了什么？</p>
“大相，唐军竟然比我们出兵还早！”</p>
这是怎么做到的？</p>
禄东赞说道：“唐军击败了突厥后，定然有人认为吐蕃会出兵，此人为谁？”</p>
无人回答。</p>
唐军阵列中出来一骑。</p>
他仔细看看吐蕃大阵，随后高喊一声。</p>
“他喊什么？”</p>
禄东赞听不到。</p>
可阵列太庞大了，从前方到中军，就算是骑马也得一会儿。</p>
对面，贾平安微笑道：“太子，我带你去看看。”</p>
刘仁愿一怔。</p>
高侃也愣住了。</p>
李弘却颇为兴奋，看似镇定的点头，“好。”</p>
太子动了。</p>
数十骑护着他和贾平安出了中军。</p>
那面朱雀大旗和贾字旗就跟在身后。</p>
那些唐军将士回首看着这一幕，一个老卒说道：“老夫想到了先帝！”</p>
“殿下！”</p>
“殿下！”</p>
万众欢呼声中，贾平安和李弘冲出了阵列。</p>
“大相，那些人在高呼殿下！”</p>
禄东赞也为之一惊。</p>
“是大唐太子来了？”</p>
那个少年竟然也来了安西！</p>
“大相，唐军步卒六万余，骑兵五六万。”</p>
“十余万大军。”</p>
禄东赞眯眼，“六万步卒，若是精锐，这便是倾国之战！”</p>
贾平安带着李弘出了大阵，一路冲着敌军大阵而去。</p>
太子的侍卫面色煞白，他们不担心自己的生死，到了这里他们早就做好了为了太子战死的心理准备。但太子呢？</p>
贾平安策马在前，稍微领先了李弘。</p>
这样看似不够礼貌，却无人质疑。</p>
若是情况不对，贾平安就能护住太子。</p>
李弘浑身在颤栗。</p>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战阵。</p>
他看着前方，一眼看不到头的敌军大阵恍如无底深渊。</p>
长枪林立，步卒默然。</p>
这便是军阵吗？</p>
敌军骑兵出动了，从两翼绕了过来。</p>
李弘看了舅舅一眼，心想还不撤吗？</p>
“太子你看。”</p>
贾平安仿佛没看到敌军骑兵正在绕过来，指着前方说道：“这便是吐蕃大军，步卒列阵，骑兵在两翼和中军，如此能随机应变。”</p>
李弘点头。</p>
两翼的敌骑开始加速了。</p>
“你看敌军中军，禄东赞就在那里。”</p>
李弘看了一眼，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p>
禄东赞正在看着孤！</p>
李弘挺直了腰背，下意识的拔刀。</p>
有意思的小子！</p>
贾平安笑了笑，仿佛看到了一头小兽在冲着敌人龇牙！</p>
这才是大唐储君。</p>
想想后世那些被养于深宫之中的太子，贾平安觉得这样的王朝不覆灭没天理。</p>
一个不知晓天下的帝王如何统御国家？</p>
他如何统御臣子，如何统御大军和万民？</p>
这样的传承之下，能出一个明君就算是老天开眼，出平庸之辈的可能性更高一些。</p>
李治知晓这一点，他不想做一个这样的君王。他当初亲征被群臣阻拦，后续威望大增可以乾纲独断时，却病情缠绵，无法实现当年的愿望。</p>
但这个愿望如今被李弘实现了。</p>
“回去。”</p>
贾平安一句话让李弘才醒悟，兴奋消散，随即随从护着他撤回去。</p>
骑兵来了，从左右两侧遮挡住了李弘。</p>
贾平安却没动。</p>
他不慌不忙的张弓搭箭。</p>
手松。</p>
一骑落马。</p>
手松。</p>
一骑落马……</p>
多年的苦练让他成为了少见的神箭手，一壶箭被他用最快的速度射完。</p>
“殿下威武！”</p>
十余万将士高呼。</p>
李弘的脸微红，第一次生出了对征战的兴趣。</p>
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舅舅不慌不忙的收了弓，勒马在那里，看着前方。</p>
两侧的骑兵接敌了。</p>
一番厮杀后各自退去。</p>
“贾平安箭法不错。”</p>
禄东赞已经抵近了前方。</p>
他能看到贾平安。</p>
贾平安同样看到了他，于是微微一笑。</p>
举手！</p>
招手！</p>
就像是遇到了多年老友般的亲切。</p>
禄东赞莞尔招手。</p>
两个对头就像是朋友般的，就差寒暄了。</p>
“一战决雌雄！”</p>
贾平安的声音传了过去，随即被传到了禄东赞那里。</p>
禄东赞没回答。</p>
他城府极深，这等激将法自然没用。</p>
什么一战决雌雄，吐蕃大军才将攻城无果，士气不高，此刻一决雌雄是犯蠢。</p>
“大军撤退扎营！”</p>
吐蕃大军撤退了。</p>
有些意思！</p>
贾平安掉头，随即城门大开。</p>
“见过殿下！”</p>
疏勒城中的军民狂热的呼喊着。</p>
“殿下！”</p>
他们觉得自己是被长安抛弃的孩子，特别是在先前差点被破城的时候。</p>
但援军来了。</p>
而且是太子亲自领军。</p>
这是长安对安西的眷顾。</p>
瞬间无数人愿意为大唐赴死！</p>
“军心士气不是来自于虚无缥缈的道德，而是认同。”</p>
贾平安的话看似和前阵子的话重复了，但李弘却理解了里面不同的含义。</p>
他轻轻挥手，引发了一阵欢呼。</p>
到了地方安顿下来，守将王春阳请见。</p>
听了情况介绍后，贾平安起身道：“辛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