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让贾平安有了判断。</p>
他随即进宫。</p>
“陛下，这是战前清洗内奸的手段。”</p>
李治颔首，“朕知道了。”</p>
皇帝判断了什么不会提早说，他需要看着臣子们表态，随后和自己的判断相比较，得出谁更靠谱的结论，再以此为依据下决断。</p>
这便是稳重。</p>
许敬宗说道：“陛下，如此说来，禄东赞怕是要动手了。”</p>
众人心中一凛。</p>
大战要来了吗？</p>
宰相们相对一视。</p>
“陛下，臣以为当出兵。”</p>
刘仁轨仿佛听到了战鼓声，“臣请缨前往。”</p>
这个不要脸的！</p>
李义府被他背刺过多次，淡淡道：“刘相懂战阵？”</p>
刘仁轨说道：“老夫当然懂战阵。”</p>
李义府微笑道：“征战辽东时，刘相只是副将吧？”</p>
打人不打脸啊！</p>
但刘仁轨最喜欢打脸。</p>
李义府也是。</p>
这次是刘仁轨挨了一巴掌。</p>
李义府很是温和的道：“此乃国战，非久经沙场的名将不能出征。”</p>
你刘仁轨差远了。</p>
“李义府！”</p>
老刘不是善茬，历史上他就背刺了不少对手。有时候跋扈起来连李治都想吐血。</p>
你要说李义府牛逼，能弄他。不好意思，刘仁轨不没有党羽，仕途更是一点波澜都没有。他起家是靠跟着贾平安征伐高丽立下的战功，所以没有把柄给李义府。</p>
念及此，刘仁轨喝道：“奸佞，老夫在沙场厮杀时你尚在长安享福，老夫坐镇辽东杀人无数时，你还在卖官！”</p>
“刘仁轨！”</p>
朝中最喜欢弄同僚的两个宰相怼上了。</p>
二人四目相对，那怒火几欲喷薄而出。</p>
有人打个哈欠，“打不打？不打继续议事。”</p>
能说出这等话的也就是许敬宗。</p>
李治突然觉得自己的宰相们有些奇葩。</p>
许敬宗自不消说，堪称是奇葩中的奇葩。</p>
刘仁轨目中无人，李义府阴狠毒辣，窦德玄一心泡在钱财里，上官仪是个没主见的……</p>
至于李勣，就算是李义府和刘仁轨二人打成猪头他也不会多看一眼。</p>
这朝堂……果真是热闹非凡啊！</p>
但正事要紧。</p>
“陛下，臣以为此刻应当定下出征大将……”</p>
上官仪放了一炮。</p>
好了！</p>
都消停了。</p>
这等国战谁能统军？</p>
第一个自然是李勣。</p>
众人看了一眼，李勣闭着眼，大概率是睡着了。</p>
能在朝堂上睡觉的也唯有此公，换个人皇帝能让他滚回家去睡到地老天荒。</p>
第二个……</p>
好像没第二个了。</p>
在开国将帅们渐渐老去后，大唐君臣发现了一个很尴尬的现实，大唐将才出现了断档现象。</p>
程务挺，王方翼等人此刻只是初出茅庐，当不得大场面。</p>
没有名将统帅领军，倾国之战谁敢决断？</p>
也就是说，十年二十年之内，大唐只能采取守势。</p>
后续吐蕃对大唐屡战屡胜，便是因为这个缘故。</p>
薛仁贵统军出征，败！</p>
李敬玄领军出征，败！</p>
二人皆败在了禄东赞之子钦陵的手中，一时间钦陵之名威震四方，令人不敢直视。</p>
后来大唐无可奈何，干脆来了个离间计，赞普出手，钦陵身亡。</p>
李治当然也知晓这一点，当初令薛仁贵出征便有培养之意，但此战后他私下问过老帅们，结果老帅们态度暧昧。</p>
态度暧昧就是一种表态。</p>
最后还是李勣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p>
薛仁贵乃猛将！</p>
李治顷刻间就明白了。</p>
猛将可以冲锋陷阵，但统领大军却力有未逮。</p>
他左顾右盼，最终只能看向了那个年轻人。</p>
三十岁不年轻了，大唐开国时，多少年轻将领，多少年轻名臣？但大唐立国已久，渐渐的进入了那种按资排辈的阶段。</p>
宰相们也在看着贾平安。</p>
皇帝并未提及薛仁贵，可见是摒弃了此人统军的可能。</p>
“此乃大战！”</p>
“也是国战！”</p>
帝后一前一后表态。</p>
李义府看了贾平安一眼，心中万般狠毒的主意，但最后却化为乌有。</p>
众目睽睽之下，贾平安走了出来。</p>
“陛下，臣愿领军出征，必败吐蕃！”</p>
武后欣慰中又带着些担忧的道：“前汉时，谏议大夫终军请缨前往南越，曰：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吐蕃，劲敌也！此战胜败难料，平安却主动请缨，可谓男儿！”</p>
李治颔首，“此战事关重大，朕遍阅朝中，忠心耿耿的将领如漫天繁星。”</p>
这是安抚！</p>
也就定下了出征的人选。</p>
“贾卿少年征战，屡战屡胜，辽东之战更是让朕欣喜不已。禄东赞跳梁，朕当起大军征伐，贾卿，不可坠大唐威名。”</p>
贾平安行礼，“臣定然不负陛下所托！”</p>
出了大殿时，宰相们齐齐拱手。</p>
“此国战，我等竭力为大军输运粮草辎重，赵国公勉力。”</p>
贾平安还礼，“此去定当摧敌锋锐，令敌丧胆！”</p>
贾平安回身大步而行。</p>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p>
身后的宰相们闻声微微颔首。</p>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p>
许敬宗赞道：“班超仅率三十六人出使西域，安五十余城，凡经略西域三十余年，封爵定远侯。前汉好男儿何其多，我大唐男儿当不负此身，不让前辈专美于前！”</p>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p>
歌声豪迈，渐渐远去不可闻。</p>
……</p>
“吐蕃那边大概要动手了。”</p>
崔晨带来了最新的消息。</p>
“为何？”</p>
卢顺载问道。</p>
崔晨摇头，“不知，不过今日朝中议事，虽说外泄不多，不过却知晓朝中对吐蕃颇为警惕，说是突厥一灭，大唐与吐蕃之间的宁静就要破灭了。”</p>
正在看书的卢顺珪抬眸道：“突厥衰亡，吐蕃不动手，大唐也会动手。禄东赞乃豪雄，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如此，主动出击更能振奋军心民心。”</p>
众人默然。</p>
“气煞老夫了！”</p>
王晟骂骂咧咧的进来。</p>
“何事如此？”崔晨从未见到王晟这般愤怒过，不禁笑了起来。</p>
王晟骂道：“贾平安那个贱狗奴，先前作歌，竟羞辱我等。”</p>
卢顺珪好奇的道：“说来老夫听听。”</p>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p>
“有趣！”</p>
卢顺珪放下书，想听听忘年交的歌。</p>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p>
“气势不凡！”</p>
卢顺珪赞道。</p>
崔晨淡淡的道：“文采全无。”</p>
卢顺珪瞥了他一眼，“歌为心声，要紧的是让听者感受心声，感受气势，什么狗屁文采，那只是用来装模作样的东西！”</p>
见崔晨不渝，卢顺珪说道：“你说文采全无，小贾的诗赋你可能比？”</p>
崔晨默然。</p>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p>
众人愣住了。</p>
崔晨大怒，“这话羞辱儒学过甚，贾平安好大的胆子！”</p>
“他的胆子历来都很大。”卢顺珪眯眼，竟然颇为享受的模样，“岂让儒冠误此生，儒学难道不妥？还是说我士族不够武勇。”</p>
咳咳！</p>
众人干咳。</p>
卢顺珪说道：“李勣等人渐渐老去，朝中却寻不到贾平安之外的名将。我士族口口声声说什么家传渊博，家传既然渊博，为何不能披甲上阵？”</p>
众人默然。</p>
卢顺珪起身，“拿了老夫的刀来！”</p>
他走到了庭院中，接过横刀，开始挥动。</p>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p>
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庭院里。</p>
一个随从低声道：“这才是汉儿！”</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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