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到了第二日，唐旭面颊凹陷，不成人形了。</p>
“这是吃了不干净食物所致。”</p>
随行的医者看过了，却没有办法。</p>
“多喝水吧。”</p>
一边吃一边拉的唐旭起不来了。</p>
“唐郎将，要不我们回去吧？”</p>
周虎有些担心唐旭会倒在这片海域里。</p>
唐旭摇头，气息虚弱，“不，继续！”</p>
他记得出发前户部尚书窦德玄的殷切希望，记得小贾说过若是大唐有钱了会如何如何……会成为什么？</p>
他看着虚空，“巨唐！”</p>
第二日，唐旭觉得精神好了些，坚持着喝了面疙瘩汤。</p>
菊花有些不舒服，火辣辣的痛。</p>
但那种急切的感觉在消散。</p>
“耶耶……死不了！”</p>
唐旭咬牙坚持着。</p>
第六日，船队依旧一无所获。</p>
“唐郎将，这片陆地到头了。”</p>
周虎忧心忡忡的道：“食物所剩不多了。”</p>
这便是没有补给基地的缺点。</p>
唐旭摇头，“去偷，去抢，找不到银山……耶耶就不回去了！”</p>
随行的军队在商议。</p>
中午，一支百余人组成的军队上岸了。</p>
船队在附近游弋着。</p>
“他们还没回来！”</p>
直至下午，有人发现了归来的军队。</p>
百余人回来，竟然有三名伤员。</p>
唐旭叫人把自己扶出来。</p>
军士们背着各种兽类，还有不少鼓鼓囊囊的袋子。</p>
带队的将领禀告道；“我等发现了村子，随即被攻击，三名兄弟猝不及防受伤，随后……”</p>
他的身上有血腥味。</p>
唐旭看着那些粮食，问道：“消息！”</p>
将领说道：“不会泄露。”</p>
“很好。”</p>
唐旭回身，“掉头，我们往回走！”</p>
船工们苦笑着开始掉头。</p>
一路晃晃悠悠的往回航行，唐旭不时会派遣麾下登岸寻找食物。</p>
这里的兽类不少，每一次都能带回不少收获。偶尔也会遭遇倭人袭击，随后会带着一身血腥味回来。</p>
船上的食物不多不少，但周虎一直在担忧。</p>
“食物不够返航。”</p>
也就是说，他们还未看到大唐的海岸线就会被饿死。</p>
“会有的。”</p>
唐旭微笑着。</p>
他把五个倭人叫来。</p>
“附近可有城镇？”</p>
“有。”</p>
“都有哪些，人口军士多少……”</p>
一番勾兑后，唐旭惬意的道：“安心，不会缺了返航的粮食。”</p>
半月后。</p>
船上的粮食还剩下三日的分量。</p>
“我们必须要寻找一个城镇去洗劫一番。”</p>
唐旭很淡定。</p>
周虎脸颊抽搐，“唐郎将，若是遭遇了大股敌军……”</p>
俺们就三百余人，怎么和他们厮杀？</p>
“那就杀光他们。”</p>
唐旭说着起身走到了甲板上。</p>
那些船工显然有些情绪不对。</p>
“他们都遭遇过危险，知晓缺粮会带来什么。”</p>
周虎苦笑道：“当初我也遭遇过断粮的危险，听同船的老人说，早些时候缺粮甚至还吃人肉。”</p>
这么彪悍的事儿让唐旭干呕了一下。</p>
“他们害怕……若是到了那等境地会如何。”</p>
周虎低声道：“到了那等时候，压根就容不得你想什么，只想着活下去！”</p>
人在那等时候会变成兽类……所以才会有易子相食的事儿。吃自家孩子不忍心，那就交换吧，我吃你家的孩子，你吃我家的孩子。</p>
唐旭的眉心处跳了一下，沉声道：“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先吃我！”</p>
他回身看着瞠目结舌的周虎，“我等是大唐府兵，非是那等散兵游勇，你低估了兄弟们的坚韧。”</p>
你不知道那等绝望……所以你这是嘴硬。</p>
周虎看了看那些船工，大伙儿都没精打采的。</p>
“回去吧。”周虎再次劝道，“要不下次再来。下次咱们多准备些船，专门装食水。”</p>
唐旭在发呆。</p>
“唐郎将？”</p>
周虎觉得唐这个姓有些不妥当，譬如说去了青楼，那些女妓都会称呼你为郎，而唐郎这个称呼就很有灵性了。</p>
唐旭揉揉眼睛，“那个……我的眼睛花了吧？来，看看。”</p>
周虎缓缓转身，抬头看去。</p>
阳光明媚，一片山脉映入眼帘。</p>
阳光正好从身后照射过去，映照在了山脉之上。</p>
光线猛地闪动。</p>
周虎的眼差点被亮瞎。</p>
他哆嗦了一下。</p>
“那是什么？”</p>
一群人缓缓回身。</p>
“把那些工匠请来！”</p>
唐旭在嚎叫。</p>
从出发开始，这些工匠就是船上最尊贵的乘客。贾平安临行前有交代，他们可以死光了，但这些工匠必须安然无恙。</p>
所以哪怕是面临断粮的危机，工匠们依旧每日能吃能喝，并且坏消息从不告诉他们。</p>
最好的待遇让不少人心生不满。</p>
工匠们被请了来，刚上甲板，一个工匠纳闷的道：“老夫的眼睛有毛病了？怎地看到闪光。”</p>
随即他就愣住了。</p>
几个工匠都愣在那里。</p>
啥意思？</p>
是不是你们给句话啊！</p>
唐旭心中焦躁，却不敢得罪这些大爷。</p>
“哦！”</p>
拖着长长尾音的感叹声中全是震惊。</p>
一个老工匠揉揉眼睛，平静的道：“老夫怕是眼瞎了。”</p>
唐旭心中失望……</p>
“老夫的眼瞎了！”</p>
老工匠弯腰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啊！”</p>
惨叫声中，他狂喜的蹦跳起来，“特娘的！特娘的！快上岸，老夫要去看看！”</p>
唐旭心跳如雷，“你是说……”</p>
“那不是矿脉老夫就一口把它吞了！”</p>
老工匠欢喜的脸上的皱纹都全数舒展开来。</p>
“就是矿脉！”</p>
“当年我寻到了一座银矿，可压根就没那么闪闪发光……这等连外面都闪闪发光的……那便是整座山都是银子，都是矿脉，哈哈哈哈！”</p>
“青史留名了。”一个工匠落泪了，哽咽道：“若是验证了乃是银矿，我等当青史留名。”</p>
“若都是银矿……能有多少？”</p>
唐旭有些期待的问道。</p>
老工匠看了他一眼，用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比大唐任何一座银矿都大。”</p>
“大多少？”</p>
唐旭依旧不死心。</p>
“无数。”</p>
唐旭看向了其他工匠。</p>
“无数！”</p>
“无数！”</p>
唐旭只觉得心脏那里被谁重重一击，不是剧痛，而是飘了起来。</p>
他回身嚎叫道：“靠岸，马上靠岸，耶耶带着你等去挖银山！”</p>
船队随即靠岸。</p>
留下看守船队的人手后，唐旭带着两百军士护送着专家们出发了。</p>
这一路艰难，但却获取了不少食物补给。</p>
当看到了山脉时，工匠们压根不管唐旭等人，径直寻了方向开始登山。</p>
“让咱们的人先上！”</p>
唐旭急了。</p>
“在山间老夫无需照拂。”老工匠回身道：“这些年为了寻找矿脉，老夫一直在山间攀爬，数十次死里逃生，依旧活着。”</p>
唐旭干笑道：“贾郡公说过，但凡你等出事，回去他怕是能活剥了我的皮。”</p>
老工匠动容了，“这些年老夫也见过不少官吏，但从未见过如贾郡公这般看重工匠的高官，有心了。不过你等还是跟着吧。”</p>
你们是弱鸡，别耽误老夫赶路！</p>
唐旭尴尬不已。</p>
随即就是攀爬。</p>
工匠们轻松写意，军士们却有些狼狈不堪。</p>
“快到了。”</p>
老工匠寻了块平坦的地方让众人休息……到了此时，唐旭也不知晓为何指挥权落在了老工匠的身上。</p>
唐旭坐下后汗出如浆，恨不能把衣裳全脱了。见老工匠须发皆白，就问道：“老丈为何大把年纪了还在探矿，可是儿孙不孝顺吗？”</p>
老工匠笑道：“儿孙都很孝顺……老夫本已告老还乡，没想到阎尚书那边发话，要最好的探矿好手，老夫不想死在山上，就躺在床上装死……”</p>
他目光悠悠，“来人说了，那是一座能让大唐脱胎换骨的银矿，老夫想到了此生……前隋战乱，老夫一家人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老夫悟透了一个道理，大家不存，小家也不存，于是老夫就来了，哪怕是死在路上……”</p>
他缓缓起身，反手捶打着后腰，“也值了！”</p>
前方有人喊道：“这里，看这里！”</p>
老工匠脚步踉跄的跑过去，前方山壁下，一个工匠跪地，手中的锤子敲打着岩壁，随即拿起一块石头举高……</p>
阳光下，银灰色的矿石在闪光……</p>
……</p>
晚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