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爹!</p>
包东的脸黑了。</p>
到了磨房,李敬业拉磨,姚五娘放麦子。</p>
姚五娘黑着脸,“晚上开着门。”</p>
李敬业坚定的摇头,“不开。”</p>
不是自己的菜,甩屁股都没劲。</p>
姚五娘冷笑,“我知晓你杀了人。你从长安逃出来,可你没有过所,天下之大,哪里是你的容身之地?你不从了我,回头就报官!”</p>
李敬业木然,“我和你甩屁股……家里不会同意我娶你,所以你死心吧。”</p>
姚五娘冷笑,“你家多有钱?竟然这般倨傲!不是我吹嘘,我家中不但有田地,磨房也是我家的,每年凭着磨房就能挣不少钱。”</p>
“我家很有钱。”</p>
李敬业推着磨,觉得姚五娘想太多了。</p>
但我该怎么办?</p>
到了这个时候,他依旧没有动摇去西域的决心。</p>
“你家能有多少钱?”姚五娘骂道:“回头让你看看我存的钱,只要你从了我,回头你就能在这里安家,从此无需担心被抓……”</p>
那我不如回长安!</p>
李敬业压根不想搭理这个女人。</p>
“说!从不从?”</p>
姚五娘威胁道:“不说就报官!”</p>
李敬业叹息一声,“又该走了。”</p>
这几日他偷了些盐,不,是自己干活换来的。</p>
凭着这些食盐,他能坚持几百里地,随后再想办法弄钱。</p>
就这样了。</p>
“咳咳!”</p>
熟悉的声音让李敬业身体一松。</p>
“那个……大姐,你年岁大了些,老牛吃嫩草不好。”</p>
姚五娘怒,回身见是个陌生的男子,就尖叫道:“哪里来的野人!二郎!二郎!”</p>
姚二郎蹲在边上,一脸苦笑,“姑母,动不得。”</p>
“为何动不得?”</p>
姚五娘大怒,“他是哪门子神仙?”</p>
贾平安走进磨房,“你说你干啥不好,偏生要离家出走。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吧,竟然在这里干苦力……看看,灰头土脸,面黄肌瘦。”</p>
“兄长。”</p>
李敬业灰心了。</p>
他专门挑隐蔽的路线走,没想到还是被找到了。</p>
“跟我回去!”</p>
贾平安回身,姚五娘问道:“他不是凶徒?”</p>
“不是。”</p>
贾平安摇头。</p>
姚五娘冲了进去。</p>
“你骗我!”</p>
“你在我家吃住好几日,怎么赔?”</p>
贾平安无语。</p>
晚些李敬业出来,神色木然。</p>
“他不能走!”</p>
姚五娘追出来,拉着贾平安说道:“他吃了我的粮食,住了我的床,他就是我男人!谁都不能带走他!”</p>
这女人颇为豪迈,但……</p>
“他不是你的男人,你若是继续纠缠,只会给你带来灾祸。”</p>
姚五娘哪里会信,“他为何不是我的男人?他没了家……”</p>
“他有家。”</p>
这娃的家在长安,顶级豪门。</p>
“你……那他不想走呢?”</p>
“他必须走。”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喜欢上了李敬业就是个悲剧,“他对于你而言就是个悲剧,忘掉他,对你只有好处。”</p>
女子看着他们出去,突然喊道:“贾平安,若是你想来,下次直接来,我等你!”</p>
贾平安的脸黑了。</p>
“兄长……”</p>
李敬业赧然道:“当时就想着这个名字顺口。”</p>
“你特娘的……若是被人抓了,回头一报名,我的名声臭大街都不够!”</p>
贾平安咬牙切齿的,“回长安再收拾你!”</p>
众人在城中寻了一个地方安顿,洗澡更衣,随后一顿饱饭。</p>
李敬业喝的醺醺然,“兄长,为何阿翁就顾着自己的名声,不肯让我从军?”</p>
这娃并不傻,只是不肯说出自己的猜测去伤祖父的心。</p>
贾平安喝了一口酒,摆摆手,包东等人出去。</p>
他看着李敬业,“那不只是什么名声。英国公乃是李卫公之后大唐的第一名将,他在军中威望太高,就算是此刻执掌尚书省依旧如此。祖父大唐第一名将,孙儿悍勇无比,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p>
李敬业呆着……</p>
“可是……”</p>
“没有什么可是!”贾平安抢过他手中的酒杯,“好好睡一觉,回头我来想办法。”</p>
沮丧的李敬业眼前一亮,一把抓住贾平安的手,“兄长,你有办法?”</p>
“松手!”</p>
贾平安皱眉。</p>
“祖父的性子执拗,想定之事就不会反悔,所以我才跑出来。”李敬业有些伤感,“兄长,你有什么法子让祖父改变主意?”</p>
“等着就是了。”</p>
……</p>
回到长安城时,一切如常。</p>
李敬业先去千牛卫请罪。</p>
“二十杖!”</p>
吴伟洪冷冷的道:“这是陛下的吩咐。”</p>
贾平安此刻就在李勣那里。</p>
“英国公,敬业天生就该征战沙场!”</p>
“老夫知晓。”</p>
李勣眸色温润,“敬业力大无穷,若是早二十年,便是能横行天下的无敌悍将,但……如今大唐稳固,除非老夫此刻死去,否则敬业不可从军。”</p>
这是权谋!</p>
贾平安抬头微微一笑,“英国公担心的是陛下的猜忌……”</p>
“帝王的猜忌是本能,秦皇汉武无不如此。”</p>
李勣沉声道:“你和敬业亲如兄弟,该劝劝他。”</p>
“可此事已经成了敬业的心结!”</p>
贾平安觉得该让老李发发愁。</p>
李勣眼中的温润消散了。</p>
任你再牛笔,面对这样的局面也得束手无策。</p>
李勣突然一笑,“你看着胸有成竹,可是有了办法?”</p>
“征辟!”</p>
贾平安起身告辞。</p>
李勣坐在那里发呆。</p>
良久,他一拍案几,“老夫怎么就没想到呢?”</p>
“来人。”</p>
李勣难得兴奋的时候,令人把马槊弄来,当即耍了一段。</p>
马槊的杆子忽直忽弯,扫击时声音雄浑。</p>
“阿翁!”</p>
二十杖下去,李敬业这娃屁事没有。</p>
李勣没搭理他。</p>
李敬业看着心痒,“阿翁,我陪你练练。”</p>
马槊停住了。</p>
边上的小吏赞道:“好马槊。”</p>
李敬业说道:“阿翁,你是怕打不过我了吧?”</p>
李勣的脸色平静。</p>
“阿翁,其实……上次你说四十岁之后就常常力不从心……”</p>
李勣看了小吏一眼。</p>
大佬的秘密要被我听到了。</p>
小吏转身就走。</p>
他心痒难耐的出去,门外的官员摆手:“滚!”</p>
英国公的八卦也是你能听的?</p>
小吏悻悻然。</p>
“滚!”</p>
这是李勣的怒吼!</p>
官员灰溜溜的也滚了。</p>
砰砰砰砰砰砰!</p>
“三代出一个名将就是神灵护佑,再出……老夫自然能善终,可你却多半只能横死!”</p>
李勣一顿爆捶,此刻累的气喘吁吁的坐在台阶上。</p>
李敬业就跪在台阶下面,低着头。</p>
李勣反手捶捶腰,“老夫此生杀人太多。这该死的乱世,你不杀人,人就杀你。</p>
当年乱世人如狗,翟让在老家附近作乱,劫掠杀人,无恶不作。老夫手中并无军队,只能加入了翟让军中,随后为他出谋划策,让他远离家乡……去祸害别处。</p>
于是家乡得以安宁,但别处却因此而生灵涂炭,此老夫罪其一!”</p>
“其二,隋军大将张须陀领军讨伐,翟让惶然想逃窜,是老夫劝阻了他,并领军击败张须陀……”</p>
李勣目光苍凉,“前隋的崩塌老夫也有功劳,是善还是恶,老夫至今不知。”</p>
“山东等地大水,百姓饿死无数,老夫建言夺取黎阳,开了粮仓招募勇士,救济百姓……这是老夫的赎罪。”</p>
“随后乱世,老夫领军杀人无数……尸骸遍野!”</p>
“看看那些名将,不管是武安君白起还是周勃周亚夫,杀人盈野,但下场凄凉。”李勣突然笑了,“杀人这般多,当有报应。你看看那些人……要么自身横死,要么子孙横死。老夫此生大概能善终。可老夫得了善终,老夫的儿孙……”</p>
李敬业抬头,已然是泪流满面。</p>
“阿翁,我错怪了你。”</p>
李勣摸摸他的头顶,叹道:“老夫此生见过乱世,如今却是盛世,乱世人命不如狗,那些把人当猪狗杀的,看似风光,最终有几个能善终?”</p>
“老夫不让你进军中任职,就是担心你的性子太过憨直。老夫在,还能护着你,老夫哪日不在了,你进退两难,弄不好老夫杀人的报应就在你的身上。”</p>
“阿翁,我知道了。”</p>
李敬业第一次发现祖父老了。</p>
那脸上的皱纹,鬓角的白发……</p>
“阿翁,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可好?”</p>
“好!”李勣摸摸他的头顶,“小贾为你想到了个主意……”</p>
“什么?”</p>
李敬业马上眉飞色舞,“兄长路上就说有办法,却不肯告诉我。”</p>
这个孙儿啊!</p>
李勣莞尔,“老夫想过许多,却没想到小贾的法子。老夫问他为何,难道老夫年老愚钝了吗?他告诉老夫,不是年老,而是老夫阅历了太多的人事。阅历越多,忌惮越多,束手束脚,许多事压根就不会想到那些选择,哈哈哈哈!”</p>
阅历在许多时候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能让你从容面对人生的起伏坎坷,另一方面也能使你做事瞻前顾后。</p>
“什么法子?”</p>
“将领领军出征,随行的幕僚能征辟。把选定的人报给陛下,若是无异议自然就能跟随出征。以文官之身出征,征伐归来能升官,却不沾染兵权,妙啊!哈哈哈哈!”</p>
李敬业不禁欢喜大笑。</p>
李勣看着他,欣慰的道:“小贾说,你这般憨直的性子做文官,就算是做到了宰相……帝王也不会猜忌你,好生做吧。”</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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