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运气不好,外城都没打破,那就不知道要围多久了。
拖上数月,都是正常操作。
但苏大为首先笃定能破城。
其次甚至命令水师不急着上去帮忙,纯靠金仁泰王子的几千新罗兵,还有黑齿常之带的两千多府兵,就把周留城外城给攻破了。
也没见到战事有多激烈,战损也不大。
实在不知是如何实现这一战果的。
如果说陆面上的战争,还在正常范围内,那么海上这次拦截,就更出乎刘仁轨意料了。
好像苏大为早就确定,扶余丰他们会在这个时间从海上逃走。
水师没急着去帮忙攻打周留城,而是封锁出海港口。
结果守株待兔,把扶余丰这个最大的战果给收了。
连道琛这个大唐不知想抓多久,连李治都曾点名的敌将核心,也给抓了。
扶余丰以下,所有叛唐的高官,一个也不曾走脱。
百济复国高层,可以说是团灭。
这种对战场的把握,洞察力,实在是令刘仁轨惊叹不已。
就好像,苏大为有一双眼睛,能看透一切一样。
苏大为微微一笑,双手扶住刘仁轨的肩膀:“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周留城的战事结束了,但接下来,还有一场海战等着我们,到时,就要看刘将军你的表现了。”
“什么?”
“倭人快要来了。”
刘仁轨张了张嘴,想问,但看苏大为的表情,他还是打消了追问的念头。
跟苏大为相处下来,刘仁轨发现苏大为用兵,确有苏烈的真传。
战前,该说的会说,而且预判神准。
但是不该说的,他决不会吐露半分。
所以也不用多打听。
这样的名将,绝不会无地放矢,既然说了,言必有中。
只要按他的命令去准备便是了。
心中想明白,刘仁轨向着苏大为用力抱了抱拳:“那我现在就去做战前准备。”
“去吧。”
苏大为支开刘仁轨,刚好有水师将士将扶余丰和道琛,以及重要的叛军将领给押到楼船上来。
扶余丰长得身长玉立,丰神俊朗,颇有几分贵公子气度。
不过此时他的模样有些狼狈。
双手被反剪着,绑在身后。
身上的衣衫在拉扯中,也已经皱皱巴巴,毫无气度可言。
头上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乱了,蓬发散乱,眼神游移,显得十分心虚。
苏大为向身边的将士询问,得知确实是百济伪王扶余丰本人。
立刻大笑着迎上去,亲手替扶余丰解开绑在手上的绳索。
这个举动,令扶余丰心下稍安。
他干咽了一下唾沫,半是真情,半是表演的道:“丰犯下大错,居然还能得到都督如此宽待,感激涕零。”
“没事没事,以后都是天可汗的子民,至于你犯的错虽大,但主要是被奸人挑拨,此事天可汗自然会明察秋毫,不会错怪一个好人,也不枉纵一个坏人。”
这番话听得扶余丰云里雾里的,一时不明所以。
他心中方寸已乱,很难定下心去仔细思考,只能放低姿态,一个劲的点头道:“都督所言极事,大唐宽宏,丰铭感五内,从今以后,永不叛唐。”
苏大为微微一笑,心想你这番表忠心,在李治面前说吧。
你个空壳傀儡,叛不叛的,又有何区别。
今后最好的结局,也不过和突厥汗王一样,在朝廷里封个虚衔,需要的时候,在宴会上起舞助兴罢了。
心里虽然如此想,面子上还是要装出姿态,以稳定人心。
当下对扶余丰宽言安慰,丝毫不见怠慢。
这下子,跟着扶余丰被唐军俘虏的一众百济叛将,心里都安稳了。
心里想着,对带头造反的扶余丰,都没有恶语相向,咱们这些人,只算是小角色,大唐想必不至于要了我们的性命。
正在一片和谐的时候,突然,被捆成粽子的道琛躺在舺板上,身体抽动了一下,一转脸,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浑浊的海水。
一股酸臭古怪的味道顿时散发开来。
旁边的百济叛军将领及扶余丰慌忙闪避,恰好海上一个大浪打来。
原本船板就微有起伏,这一下剧震,百济降人这边,许多人立足不住,立刻摔做滚地葫芦。
大唐楼船上的水师将领,多年在船上,早已习惯了风浪。
双脚立定如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此时看着百济自伪王扶余丰以下,这些叛臣的丑态。
有人忍不住噗哧笑出来。
但等到扶余丰挣扎着爬起来,抬头看去,只见船上一个个身材高大的唐军,挺立如松,手持刀枪,面如寒冰。
就是笑了,也不知是谁在嘲笑。
只把扶余丰羞得脸面血红。
但是形势如此,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哪敢还有别的念头。
道琛在船板上滚了几滚,睁开双眼,一扫全场,破口大骂:“苏大为你个恶贼,早晚不得好死!扶余丰,你愧对扶余氏!”
双臂一抖。
崩!
身上捆缚的牛筋绳索,寸断。
道琛身形如鬼魅一般,贴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