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为长叹一声:“先不想这些,我要找巴颜大师聊聊,你做翻译……算了,他懂唐语,也不用翻译了。”
“阿兄。”
聂苏背着双手,跟在他身边,侧身偏头看向他,噘嘴道:“我不明白,你看我为了阿娘,都可以不怕危险,为何那论钦陵就不能?”
“人和人是不同的……”
苏大为耐心的道:“我就知道有一件事,父亲被贼人抓住,要逼迫儿子交赎金,结果儿子跳河游至对岸,直接报官,令差役去解救老父。”
“啊……那,那他父亲解救出来没有?”
“最后倒是救出来了,可如此举动,实则已经是把老父置于危险之下,谁知道那些贼人会不会挺而走险撕票?呃,就是杀人质。”
苏大为向聂苏问:“如果是你,在我被贼人抓住,逼你交出财物、权力,你是选择交出,还是去报官?”
“以阿兄的身手,怎么可能被坏人抓到。”
聂苏不服气道:“再说谁敢伤害阿兄,我就去揍他,还有猴头,我让猴头咬他!”
骑在聂苏肩膀上的猴头眨了下眼睛,突然挺胸立起,双爪用力拍胸,大表忠心。
苏大为忍住笑意道:“只是打个比方,假如遇到这种事,你如何做?”
“自然是交啊,对我来说,没什么比阿兄更重要的。”聂苏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眼神干净纯粹,没有丝毫犹豫。
苏大为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小妮子已经长高了,快到自己嘴角了。
“所以啊,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这般……至少论钦陵,绝不是。”
一个高明的统率,是绝不能被情绪所左右的。
假如抓到禄东赞,论钦陵到底会做哪种选择?
事情没有真的发生,无法确定,但苏大为倾向于,论钦陵不会理会人质。
再则说,抓禄东赞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了,当时在大殿中没出手,现在人都走了,再想这些有何用。
他摇了摇头,向着迎面而来的一帮本教僧众点点头,向巴颜大师道:“我有话想与大师谈谈。”
……
巴颜喀拉山神女峰,半山。
依山临时设立的大帐,外面风雪呼啸。
这是雪域特有的气候,哪怕就是入夏了依然是冰天雪地。
只有每年秋季短暂的时间会冰雪融化,气候宜人。
近些年,气候似乎好了不少,温度略有提升。
草原上的放牧和种植收成都提高不少。
只是在这个季节,在高山半山腰上,依旧十分苦寒,考验人的意志。
在帐中的人如此,帐外守候的吐蕃兵更加难捱。
好在都是世代生活在雪域的,对苦寒有着一定的忍受能力。
而且此次军需准备充足,粮食从沿途各部落征召,帐蓬和御寒衣物也准备充足。
反正不用待很长时间,依禄东赞估计,明日应该便可收兵回逻些城。
“父亲。”
帘帐掀开,一员身材高大的年青将领走进来,右手抚在左胸前,向禄东赞微微欠身。
禄东赞抬头,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这是他众多儿子中,最出色的一位。
他身形高大健美,面容勇毅。
高鼻深目,头发微卷曲,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脸颊上,有吐蕃人常有的高原红。
与常人不同的是,论钦陵的眼神,原比一般人要冷静。
如雪域高原上终年不化的寒冰,透着坚不可摧的坚定。
论钦陵是汉译名,他的吐蕃全名是噶尔.钦陵赞卓。
在历史上,禄东赞和论钦陵父子先后掌握吐蕃朝政长达七十年之久。
他们掌权的这段时间,也是吐蕃武功最盛,最辉煌的时刻。
“赞卓,兵士们都安排好了吗?”
“父亲放心,各营都井然有序,就算是面对唐军都有一战之力,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神庙。”
“不可轻视,本教中,多的是能人异士,而且……”
禄东赞微微眯起眼睛,眼中有深沉的光芒闪动:“我有种感觉,明天的事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我已经做好准备,哪怕庙中有异人,也绝无可能逃过我们的天罗地网。”
论钦陵平静的说着,没有任何得意或者炫耀,只是平静的在呈述一件事实。
“嗯,你准备好了我便放心。”
禄东赞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赞婆和悉多、于勃论他们现在哪里?”
“赞婆在象雄城,于勃论在征伐古里,悉多在逻些陪伴赞普。”
赞婆、悉多和于勃论是论钦陵的三位弟弟,皆有才略。
原本论钦陵之上还有一位兄长,禄东赞一共五子。
兄长惜早亡,现在论钦陵就是禄东赞的长子,也是日后继承禄东赞一切“财富”的继承人。
禄东赞仰头看向帐顶,长长的呼了口气道:“泥婆罗已经臣服,天竺还在混乱,雪域四边的部落皆已臣服,如今我吐蕃要想稳住局面,还差一块地方。”
论钦陵目光一闪:“吐谷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