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无动于衷,可是其他将领听到这两个字都瞪大了眼睛,只一秒后,一起扑了上来,张德离得最近,窜起肥圆敏捷的身体,一把抢过徐庶手中的水袋,揭开盖子就要饮水,却突然又冒出一只手抢过了清水。
“李益,你个都尉,你干什么?造反吗?”
张德大怒,不顾威仪冲上去抢夺,其他将领也扑了上去,争抢成一团,不惜大打出手,这一刻,为了这一袋水,这些神经已经崩溃绝望的人,没有了任何尊卑,没有了任何礼仪,一向注重仪态的文官武将,风度荡然无存。
徐庶看着这一群哄抢的将领,不由惨笑出声,“天哪,我徐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竟落到这般田地。”
徐庶一口鲜血吐出,身体摇摇欲坠,韩嵩急忙上前扶住,徐庶苦笑数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先生,不要啊。”韩嵩大喊一声。
“噗。”
徐庶一剑刺进了腹中,身体踉跄倒地,地面撑起剑尖,带血的刃抽出一大截,韩嵩一下子扑上去,以前自己很瞧不起徐庶的委曲求全,直到见过刘璋,才知道徐庶是真正的大智慧,可是摸到一手的,都是这位智者的鲜血。
“报……报告。”一名士兵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愣了一下。
“有什么事,说。”韩嵩大声道,已经很久没人来报告了,因为根本不会有军情,韩嵩仔细一看那士兵,突然一愣:“黑子,你怎么回来了?”
黑子是徐庶的护卫兵,昨晚被派出去,趁夜向南面山林突围。
“我们是回来陪先生的,刘表残暴不仁,今天早上,听说先生要派人向刘璋投降,杀了先生一家十几口,老大人老母亲都遇害了,他们还将尸体曝于城头,说是让士兵好好守城,我们看不过去,都回来劝先生投降……回来陪先生一起死。”
黑子看到徐庶一身的血,临时改了口。
“什么?”韩嵩大吃一惊,这太不像刘表为人了,这是蔡瑁的主意,还是刘表被逼入绝境发了疯?
徐庶眼睛睁大,所有的力气都迸发出来,紧盯着黑子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司马先生没有劝吗?”
“司马徽当时就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说。”
徐庶愣愣地看着黑子,突然,徐庶“哈哈”大笑起来,明白了,这一刻,徐庶一切都明白了。
一个成功的大家族,家主需要布很大一盘棋局,需要很多的棋子,而自己,不幸地,成为了司马家的一粒棋子。
十年前,司马徽看到了自己的才华和对读书的热衷,一心培养自己,就是等着用自己的一天,而自己,也不负他所望,成为了一粒好棋子。
而现在,自己这颗棋子终于没用了,于是,成为了弃子。
“无论先生是否守得住城池,他都会守住先生一家姓命。”
几天前这句话,现在听起来是多么可笑,司马徽只不过是要自己尽最大力量守城而已,自己竟然天真地信了。
“我徐庶竟然如此天真,天真了一辈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名士,可笑,实在可笑,可笑透顶啊,哈哈哈哈哈。”
徐庶大笑三声,一口鲜血喷出,身体软倒在韩嵩手上,双眼圆睁,再也没有一丝气息,一代名士,就此殒亡。
鲜血星星点点,溅在韩嵩脸上,眼见那些将领还在哄抢水袋,清水洒了一地,悲从中来,韩嵩轻轻放下徐庶的身体,拔出一把匕首。
如果,当初在深山,自己在刘表的逼迫下,保持了一个名士的节艹,没有出仕,自己是不是就是一个真正的名士?
“下辈子再做名士吧,一个真正的名士。”
韩嵩用力割开了喉颈,刎颈自尽。
徐庶,韩嵩倒在血泊中,黑子和几个一起回来的士兵看到这一幕,没有犹豫,同时拔剑自尽,地窖之内一片血色。
偌大的地窖内,只剩下一群将领在哄抢着水袋。
…………徐庶韩嵩自杀,李严投敌,大肚子张德在哄抢水袋的过程中,被挤破肚子而死,古襄阳一片灰霾。
十天后,城内再也没有了生命的气息,三万多军队,三万躲避战乱逃入城池的难民,在缺水和瘟疫的侵蚀下,尸体摆在了城池的各个角落。
就算有那些坚强过来的生命,也在费力地喘息着最后一口气息,睁着麻木的眼睛,静静等待死亡来临……
古襄阳彻底变成一座死亡之城,古老的青砖在阳光下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川军士兵全身包裹着,眼睛上缠着纱巾,一批批开入城内,将怀抱中的柴草和桐油,铺洒在城池的各条街道上,民居大门前,酒肆篷布下。
火箭,万箭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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