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鹰扬听守在门口的锦衣卫来报,说是厉秋风求见,急忙将他请了进来。厉秋风进屋之后,正要躬身施礼,许鹰扬急忙将他拦住,笑着说道:“午时前后,慕容姑娘和王姑娘回到了衙门,许某以为厉大人也和两位姑娘一同回来,打算请三位一起吃饭。谁料派去相请的锦衣卫吃了一个闭门羹,回来说王姑娘好像在屋子中大发雷霆,乱砸东西。慕容姑娘倒甚是客气,隔着窗户说厉大人另有要事,并未与她们一同回到衙门。”
许鹰扬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接着说道:“许某听厉大人和慕容姑娘说过,王姑娘自幼在王家庄长大,柳生旦马守对她十分娇纵,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又有天下第一剑客慕容秋水老先生的爱女关照,说话做事越发没有顾忌。是以她在屋中胡闹,许某倒也并不奇怪。只是她昨日抢着要与戚公子一同前去校军场操练兵马,不过一日又怒气冲冲地回到衙门,必定是有人惹恼了她。许某瞧着戚公子是一个谨慎之人,要应付王姑娘必定十分吃力,只怕他会分了心,于练兵不利。是以王姑娘回到衙门,倒是一件好事。不过她正在大发脾气,厉大人见到她时,须得小心应付才是。”
厉秋风听许鹰扬说得甚是平淡,直如唠家常一般,不过心下雪亮,知道许鹰扬这番话听上去平淡无奇,其实是在暗示厉秋风,王小鱼太过蛮横,不识大体,若是不加约束,非得闯出大祸不可。许鹰扬手下的锦衣卫何等威风,若是出京办事,各地督抚大员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却被王小鱼这样一个小丫头折辱,必定心下不忿。只是碍着厉秋风和慕容丹砚的面子,这才没有与王小鱼为难。许鹰扬担心起了内讧,这才提醒厉秋风须得约束王小鱼,不许她去打扰戚九,更不能在知县衙门中胡来。
念及此处,厉秋风拱手说道:“王姑娘行事确实有一些莽撞,厉某一定严加告诫。只是她嫉恶如仇,又极是聪明,对柳生旦马守一伙更是痛恨入骨。厉某已叮嘱慕容姑娘对王姑娘加以约束,不许她再胡乱闯祸,许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厉秋风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见许鹰扬连连点头,这才将自己今日在校军场和城北官道上的经历详细说给了许鹰扬。许鹰扬初时听厉秋风讲述王小鱼在校军场胡闹,心下虽然不快,却还忍得住,只说王小鱼年少无知,又不晓得军营中的规矩,跳出来胡闹,倒也并非大错。厉大人想法子将她带离校军场,对戚公子和王姑娘来说,那是一件大好事。只是厉秋风说起官道上出现许多江湖帮派,都要赶往王家庄,说是要做一件大买卖之时,许鹰扬脸色倏然大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屋子中缓缓踱步。听厉秋风说完之后,他这才停了下来,看了厉秋风一眼,沉声说道:“咱们都将柳生旦马守看得轻了。想不到此人老奸巨滑,早已打算弃了柳生宗岩,自己来做扶桑人的首领。”
厉秋风听许鹰扬如此一说,心下一怔,暗想柳生旦马守虽然背叛了柳生宗岩,不过那是因为柳生宗岩在大石洞中拼命追杀我和慕容姑娘等人,将柳生旦马守逼反了。要说柳生旦马守早就打算推翻柳生宗岩,自己做柳生一族的首领,只怕这个老家伙未必有这份雄心壮志。否则柳生宗岩在关内屡遭挫折之时,柳生旦马守早就下手了,何必等柳生宗岩回到辽东再反?
许鹰扬见厉秋风沉吟不语,口中说道:“厉大人以为柳生旦马守虽然对柳生宗岩不满,可是未必早就存了反意。可是厉大人不妨想一想,若是柳生旦马守不早做图谋,岂能振臂一挥,柳生一族的杀手便随他反了?何况今日厉大人见到许多江湖帮派的好手,若非有人算准了时日,他们岂能在一日之内接踵来到东辽县?原本咱们以为与扶桑大名勾结,想要偷袭天津卫的主谋乃是柳生宗岩,可是眼下仔细想想,就在一年之前,柳生宗岩还在关内兴风作浪,想要在京城造反,谋朝篡位,哪有余力在关外图谋这等大事?厉大人曾经对许某说过,柳生宗岩自从南京一役之后,一直蛰伏于中原,图谋卷土重来,夺取大明江山。柳生一族之所以能恢复元气,纵横大江南北,便是因为柳生旦马守坐镇辽东,为柳生宗岩源源不断地补给人手。是以辽东之事,柳生宗岩压根插不上手,都是由柳生旦马守主持。否则与扶桑大名联手攻打大明之事,柳生宗岩绝对不会交给柳生旦马守去办。
“扶桑人狡诈凶残,柳生旦马守镇守柳生一族的老巢,大权独揽,岂以甘心为柳生宗岩卖命?想来他与扶桑大名勾结之时,便已想到了如何对付柳生宗岩。而且这个老贼虽然不懂武功,不过以心计而论,只怕还在柳生宗岩之上。比如寻常人下棋,最多只能看出三四步之后应如何布局。若是换了国手,必定能看出十步之后棋局会如何变化。柳生旦马守早已想到了今日之局势,知道趁着柳生宗岩势弱之时,自己猝然发难,十有八九能做了柳生一族的首领。只不过他跟随柳生宗岩多年,知道此人武功绝顶,善能机变,若是被柳生宗岩逃了,可以说是后患无穷,是以不能不早作防备。以许某来看,柳生旦马守与扶桑大名交好,以扶桑大军为强援,可是想到柳生宗岩之能,兀自心中惊惧,并无十足的把握,是以他又暗中与辽东各地的江湖帮派、绿林山寨勾结,要他们为自己效力。待到柳生旦马守的阴谋发动,除了将扶桑大军引入东辽县之外,他还要将许多江湖人物诱到东辽县,为他卖命。此种手段,与柳生宗岩在关内大造谣言,诱骗各大帮派到皇陵和虎头岩沙家堡为他卖命的阴谋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