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奇怪,延伸到战场上,大部分支撑士卒实力的不是体力,不是个人的武艺,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信心。
当然,在军中应该说——士气。
士气是个很玄幻的概念,在大宋,李逵这样体格的军中校尉将军,即便没有三千,找个千八百绝对没有大问题。即便武功不如李逵,但也不会太差劲。可是这样的军中悍将,真的能给士卒们提升士气吗?
两个字:呵呵。
韩德勤卖相比李逵更好,而且位高权重,但要是让韩德勤在此时的军中,肯定做不到比李逵更好。一支孤军,能够保持士气的存在,绝对是不可思议的事。李逵做到了,就足以说明李逵的厉害。
大宋不是没有能打仗,且打起仗来不要命的将军,但问题是,这些将军不见得会让士卒们拥有强大的士气。从单兵来说,大宋的禁军,至少京营,西军之中,并不比西夏和契丹的士兵差。甚至在体力,武艺训练上要好过对方,尤其是装备,更是异族士卒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奢侈。
但实际上,大宋对外作战,很吃亏。
要说缺乏骑兵是原因的话,也对,也不对。
汉武帝训练骑兵,出征大漠,是将骑兵作为战略进攻兵种来使用。用骑兵对骑兵,目的就是歼灭匈奴的有生力量。三百万人口的匈奴,肯定耗不过几千万人口的大汉。比消耗,匈奴消耗不起,但是汉朝绝对不会在乎。而再两汉,骑兵的使用,自然以进攻为主。
但大宋不一样,大宋的对外战争,基本上以防御为主。
防御为主的作战部队,骑兵和步兵的差距真的不是太大。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西汉李陵,五千步兵对八万骑兵,至少杀伤匈奴三万人。这样的战绩,是步兵打出来的,原因就是弓弩。中原王朝的武器要比草原部落强大的不是一星半点。
可是,对于大宋来说,明显武器占优,还是防守的局面,却屡屡被西夏欺负,原因就是士气。
宋军的士气鼓起来快,泄下去更快。导致军队在外作战,一旦遇到困难的局面,就有溃败的风险。
主将能给士卒足够的信心,但这还远远不够。
李逵已经在战场上让士卒看到了其强大的武力,但他的作用,甚至还不如那十门火铳的存在。李逵也看出来了问题所在,秘密武器的出现,展现强大杀伤的那一刻,士卒才拥有了有可以一战的勇气。
当然,李逵也可以通过一场又一场的胜利,铸造他不败战神的神话,只要他出现在军营里,就能让士卒们气势如虹。但这需要长期的征战,才能让士卒们有这样的归属感。而且还不能换军队,一旦更换军队,士气又要重新培养。
而主将不换统帅的军队,只有低级将领才能做到。
一旦到高级将领,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一直指挥同一支军队征战沙场,枢密院就不会答应。
“兄弟们,平时多流汗,战事少流血。”
李逵在训练的军队中大喊,似乎得到了士卒们的回应。
士卒们大喊:“必胜。”
“必胜!”
是时候表现出了一丝满意,李逵如同巡视庄稼地的熊瞎子,看着长势喜人的庄稼,有种幸福满满的满足。
他们在河湾等了两天,还没有等来党项援军。金明寨方向的西夏斥候倒是抓住了几个,好在没有逃跑的党项人。但是之前仁多彦的手下有朝着西夏方向逃跑。
几百人的骑兵对战,跑掉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加上当时天都快黑了,能够抓住仁多彦这个党项贵族,已经是意外的惊喜。
迟迟不来的党项援军,让李逵也有点担忧。他也怕党项人憋大招。
万一来几万人,他肯定得跑?
他这点军队,满打满算就一千多。真要是来一万人,他就得跪。
要是来三万人,李逵恐怕只能先开溜了。
临阵脱逃似乎挺丢脸,但对于李逵毫无压力。打不过不跑,还等什么?他最多带上几个能打的,武艺骑射出众的一起跑,至于其他人,他想顾也不顾上了。反正他是文官,武将的事做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奇怪的是,李逵虽然存着这样的心思,可表面上镇定自如,视党项人为土鸡瓦狗的蔑视很受士卒们拥护。甚至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万一党项人来的多了一点,李逵很可能将他们都抛弃。
反而整日忧心忡忡的高俅就不一样了,两天,两天没有见到党项人来。急地高俅嘴上都起了燎泡,心急如焚的高俅,显然是没有信心。士卒们见到他,还有心思开解他:“高将军,你放心吧,有李直秘在,我们必胜。”
高俅喘气如牛,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可他也不好说什么。他笃定,党项人来一千,李逵绝对有实力将党项人切瓜剁菜般都收拾了;党项人来三千,一小半的倒霉蛋活不过一天;要是党项人来一万,李逵肯定开溜。
但这话他能说出来?
大战在即,动摇军心,这是要被杀头的死罪。
高俅也只能去找李逵,实在不行,这个党项人就不打了,保命要紧。反正郝随也提前走了两天,郝随带着的人少,但驱赶的牛和马不少,恐怕会耽搁路程,最多再有一天时间,也该到三川口了。他们这时候离开,郝随感激他,士卒们保住了性命,何乐而不为呢?
带着这份担忧,高俅找上了李逵,俩人远离士卒,争执起来。
“党项人还没来,你就怂了?高俅,你不想要战功了?”李逵鄙夷道。
高俅张了张嘴,搓着膝盖无奈道:“党项人是骑兵,咱们大部分都是步兵,到时候能活命都是奢望,还谈什么战功?”
“人总该有点梦想吧?”李逵故意拉长了音调,蛊惑道:“万一党项人才来一千人呢?逃跑的党项骑兵肯定去了西夏方向,金明寨方向的党项大军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机会很大,一旦在党项大军后面大胜党项援军,金明寨的党项大军肯定坐不住。你也该知道,靠近鄜延路的党项军司是左厢军司,可是仁多彦是右厢军司主将仁多保忠的儿子,这就是机会?”
“什么机会,我这么没看出来?”高俅担忧道:“我就怕到时候前后夹击,想跑都跑不了。”
“不可能的,西夏右厢军司都被调了过来,可见延安府对面的党项军队没多少兵了。而且精锐都应该被抽调一空,我们要对付的是临时征招起来的西夏仆从军,机会很大。”
李逵没心没肺道:“再说了,百战之师,总是要死些人的。运气好的话,根本就不用死太多人,我们就能获得斩杀千人的战果,到时候论功行赏,朝廷给你个指挥使,都丢不起这个人。起码副都指挥使,要是你回到京城,十年,只要十年你就有希望做太尉。不想担一点风险,怎么能得到如此高位。功不配位懂不懂?”
高俅几次想要反驳,最终还是忍住了。最后忿忿道:“我再信你一次。”
运气!
运气!
高俅心里听了李逵的解释心里更虚了,打仗不靠实力,靠运气,这感觉很不好。高俅升值心中哀叹:爷要客死他乡了!
李逵看着高俅佝偻的背影,忍不住嘟哝起来:“再等一天,要是党项人再不来,就撤退。”
当然这句话是不可能告诉高俅的,在李逵看来,高俅的承受能力实在堪忧。有第一次上战场的焦虑,更多的是角色没有转过弯来。高俅虽说从军已经小半年了,但是之前他有军职,但实际上是在宫里教授皇帝踢球。
从球场一下子变到战场,谁来谁懵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