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万一街头传出偈语:“赵氏倒逆,李氏当兴!”这样的话呢?到时候,黄泥巴掉在裤裆上,不是屎,也是屎了。
朝廷诏安叛军是常态,但如果叛军的主力是前朝的皇族后裔,这样的情况,哪个大臣敢提出诏安的建议?
最后,李氏不得被迫举起反旗,跟着公孙胜这厮去造反?
就算是造反失败了,公孙胜这厮不过是军师,出主意想计谋的从犯,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李氏族人呢?根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甚至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正房前院,李逵盯着公孙胜说了这些话之后,公孙胜这才发现自己这顿打挨的不冤。原来都是明白人,在郓城的时候,李逵懒得说,也不想说,光顾着揍人动私刑了。公孙胜这才心中暗藏侥幸,以为只不过是骗钱而惹怒怨恨。
没想到,李逵能想到如此长远的事上。
至于说造反?
他是想,之前在郓城被李逵俘虏之后也说过这样的话。但在大宋,造反不见得一定是倒霉,也可能是升官发财。只不过,李家人真要是中了公孙胜的毒计,恐怕别说富贵了,就算是想要活命,都要远走海外才行,留在大宋,断然没有被朝廷放过的道理。
“说呀,为何不说了?”
“三爷,当初小子是好心。”公孙胜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心思如此歹毒,真要是承认了,恐怕今日就要命丧黄泉。
“李氏族人需要家族底蕴,才能成为当地名门望族,抬高门楣。试问,有何方法能比得上前朝皇族的身份更能让人获得认可?”
“再说了,三爷当初要是照着贫道的谋划,和沂州的名门望族联姻之后,这沂州的官府都要顺着您老爷子的心思办事。”
“咦——”
三叔公愣住了,细细琢磨,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老头心思开始活泛起来,他老人家如今欺负哪些土财主,乡下庄主已经完全没有了乐趣。
真要是连官府都要听他的心思办事,这对三叔公来说是个大绝大的诱惑。
捋着白花花的胡子,三叔公频频点头道:“有点门道。”
李林急了,他可不想在遭遇一次三叔公因为受骗,落入整顿族人的行动中去。因为按照他的被镇压经验,他往往是承受三叔公怒火最大的那个倒霉蛋。担心自己被殃及池鱼的李林嚷嚷道:“三叔,这妖道要是没点门道,您老会让他骗了?”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三叔公多要脸面的人,被小辈李林指着说自己的短处,能高兴了?
“李林,老夫是否都要听你的话做事了?”
“三叔,我是为你好!”
李林反驳道。
可惜的是,这话三叔公也经常说,每次说的时候,听这话的人都不怎么好。轮到他自己听,肯定不会高兴。
李逵见形式不对劲,扭头问程知节:“程兄,你来家里可是串门?”
程知节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懊悔道:“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说话间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细帖子’,上头有刘葆晟的名讳,夫人的名讳,还有其父母,最后才是老五刘清芫的闺名,生辰八字等等。
他将这张‘细帖子’递给了三叔公,三叔公他老人家不识字,但老李家已经今非昔比了,有的是给他老人家念文书的管事。说来也不是外人,就是颜夫子的儿子,颜松。好在,他比颜夫子靠谱多了,年纪也快四十的样子,性格稳重,从来不争强好胜,如同影子一般跟在三叔公左右。
他双手捧过‘细帖子’仔细看完之后,对三叔公解释道:“三爷,是二哥求婚的‘草帖子’的回信‘细帖子’,按京城的规矩,这是女方同意了我家二哥的议亲请求,按京城的规矩,我们也要起一份‘细帖子’,让太师过目。”
“写些什么?”按照沂州老家的规矩,哪有如此繁琐的道理。以前他们都是指着两三岁的娃娃就定下了亲事,要是娃娃能长大,接回来草草的让族人吃顿酒,这就算是过日子了。
但这是底层百姓的活法,如今李家发达了,要按照官宦门庭的路数来。三叔公极其认真的盯着缎子封面的‘细帖子’,李逵的婚事,对老李家来说是步入官宦人家的头一遭大事,非大操大办不可,非办妥帖了不可,他紧张地耳朵都支起来了。
“按照惯例,悉数二哥三代名讳,家中的田产庄园,商号奴仆钱库数目,还有二哥的官职,生辰八字。由我家人,或媒人转交给女方,要是八字合,这婚事就算成了一半。当然,我们还可以派家中女眷去看太师府家女娘子的长相……”
说到这里,颜松顿时停住,认错道:“三爷,小的说错了话,还请恕罪。”
三叔公这才听明白了,沉声道:“把族产总账拿过来。”
李林、李庆等人顿时直起了耳朵,他们都明白百丈村能走到今天,都是二哥的功劳,三叔公在李逵成婚的时候,分族产给李逵,他们也无话可说。
但要是分多了,未免也心疼。
这是重头戏,平日里闹哄哄的李氏族人顿时安静的如同半夜的鸡舍,一个个窝在原地,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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