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处境,能帮他们的,只有这么多。画面闪过脑海,昔日并肩作战,也曾同生共死,此刻天人两隔。从婺州平叛,到西征突厥,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时间分秒流逝,轰隆马蹄声,将他拉回现实。我军骑兵凯旋,个个浑身染血,脸上带着兴奋,该是大获全胜。马队渐渐停下,武康跑过去,向恩师行礼。恩师六十五岁,亲自披挂上阵,鲜血染红白须。
苏定方看向刀盔,喟然一声长叹:“变之莫要悲伤,他们是大唐勇士,为国捐躯死,皆重于泰山。调整好心神,来中军大帐,讨论进军计划。”
武康抱拳应诺,目送马队离开,听有人喊名字,是薛礼薛仁贵。他翻身下马,归还斗骢,抚鬃毛夸赞:“果然是匹神马,与我心意相通,让我如虎添翼。和贤弟说实话,我真不想还你,如此的神马,难怪务挺念念不忘。”
神马都是浮云,斗骢是我兄弟,你们不要惦记。挠挠斗骢脸,言辞陈恳道:“斗骢在我眼里,出生入死的兄弟,数次救我性命。仁兄若是喜爱,我做步兵时,它依旧陪伴你。”
薛仁贵浅笑:“恐怕没机会了,渡曳咥河之前,收朝廷加急公文。高句丽再次犯边,营州都督程名振,正在征集兵马。圣人让我回京,做为程都督副将,共同讨伐高句丽。”
李九忒不是东西,老师讨伐西突厥,就给两万大军。战役关键时刻,不是增派良将,反而调走猛将,很不厚道啊你。心中吐槽几句,注视薛仁贵问:“老师强留仁兄,为了曳咥河会战?”
薛仁贵摇头:“曳咥河会战,关系西征大局,我主动要求留下。经此一役,突厥联盟瓦解,战局简单很多。以苏总管的谋略,西突厥必亡,我没留下的必要。”
貌似很有道理,武康送上祝福:“仁兄先去打头阵,多打几场胜仗,多斩高句丽狗头。等我砍了阿史那贺鲁,稳定西域边陲,我们兵临平壤城下,彻底埋葬高句丽。”
薛仁贵大声叫好,拍武康肩膀,豪气干云道:“咱们兄弟俩,立君子协议,我在辽东等你。只要扫平西域,朝廷必会发动,高句丽灭国战。到时并肩作战,拔除心腹大患,立不世之功。”
武康拱手抱拳,送薛仁贵离开,仔细回忆历史。好像两年以后,也就是显庆五年,李九发动灭国战。如果记忆不差,苏定方也会参与,到时跟着他去,师徒共葬高句丽。
立下宏愿,来到坟前,戴上头盔,收回横刀。伫立良久,吩咐钱顺:“我要去中军帐,你们多留片刻,多陪兄弟们。离开的时候,别处铲草坪,遮盖坟上黄土。让诸位兄弟,永远沉睡在,曾守护的地方。”
众人沉声应诺,武康看向月铃,轻轻勾手指,指指身上盔甲。月铃小跑过来,不理部下的错愕,熟练卸去盔甲。换上保安黑袍,系虎头披风,快速整理衣装。
武康来到河边,推开河中死尸,捧血水洗脸。骑斗骢离开,两刻钟左右,到中军大帐外。等亲兵汇报,迈步进营帐,眼角余光扫,果然没了薛仁贵。
帐中只有四人,老师苏定方,燕然都护任雅相,鸿胪寺卿萧嗣业,回纥可汗婆闰。给大佬行礼,到婆闰身前,一躬到底。身为回纥可汗,帮朝廷讨伐突厥,当得起一拜。
回到座位,萧嗣业说话:“变之镇守西线,拼杀最前线,三次挫败敌骑围攻。特别是第三次,重骑狼兵撤退时,率卫士冲出本阵。铁盾罩头顶,横刀斩马腿,歼灭全部狼兵。”
诸大佬闻言,全部呆愣当场,满脸不可置信。武康赶紧出列,向苏定方请罪,因私自带兵出阵。苏定方笑的慈祥,给爱徒开脱:“禁止出阵的命令,老夫没有下过,变之并无过错。步兵斩马腿,只在当时实现,以后禁止尝试。”
武康表示受教,回到座位端坐,不怨恨萧嗣业,他说的是事实。会议开始,苏定方说:“骑兵追出三十里,一路斩杀无数,突厥溃不成军。初步统计结果,斩杀三万余人,包括三百突厥贵族。”
硕果累累啊,绝对的大胜,薛仁贵说的对,西域大局已定。众人很兴奋,任雅相笑道:“贺鲁带着残兵,在乞则里八寺海,重新安营扎寨。属下建议,重整兵马,乘胜追击。”
老苏笑而不语,目光瞄向这边。武康沉吟片刻,说出心中想法:“五弩失毕和五咄陆,除了死忠处木昆,都与贺鲁面和神离。贺鲁折损全部重骑,各部再无顾忌,同盟肯定破裂。”
几人同时点头,老苏手拈长髯,任雅相展颜,萧嗣业浅笑:“此战大获全胜,达成战略目的,各部各怀鬼胎,必定分崩离析。变之不妨猜测,各部如何选择,会不会向我军投降?”
接老苏眼神,武康沉吟,继续说道:“十三万联军,被万余唐兵大败,昭示贺鲁无能。草原以强者为尊,各部失望透顶,不会再信任贺鲁。为了各自利益,肯定选择投降,只是选择不同。”
整理思路,继续说道:“贺鲁统治西突厥,采用拉拢弱者,打压强者的策略。拉拢五咄陆,打压五弩失毕,双方积怨已深。我们对泥孰怀柔,已经作出表率,估计五弩失毕,会向我们投降。”
众人深以为然,武康继续分析:“我军先打处木昆,再扫鼠尼施处半,都是五咄陆部落。他们不信任我们,若所料不差,会率部南下,投降阿史那步真。”
气氛瞬间压抑,武康很尴尬,恨不得自抽耳光。阿史那步真,堂堂大将军,连名带姓称呼,肯定大失礼数。老苏沉下脸,语气带着斥责:“不可如此无礼,不能再有下次。”
武康赶紧保证,任雅相圆场,悄悄转移话题:“变之的分析,我认为有道理,五弩失毕投降,是显而易见的。五咄陆是否投降,我们没把握,建议兵分两路。”
苏定方起身,到中央沙盘,注视邪罗斯川。武康根据地形,很快得出结论,那是额敏河流域,阿史那贺鲁的,重要根据地。在新疆塔城地区,流经额敏县、裕民县,注入辽阔阿拉湖,在哈萨克斯坦境内。
长时间沉默,老苏发号施令:“萧将军和婆润可汗,即刻率领兵马,直奔邪罗斯川,堵截联军退路。不必赶尽杀绝,驱赶五咄陆南下,逼他们投降步真。”
两人接令应诺,离开中军大帐,各自整顿兵马。帐内只剩三人,寂静的可怕,任雅相小声说:“苏将军的意思,我们留下来,等五弩失毕投降。整合五部人马,从北方出发,直捣碎叶水?”
苏定方点头,又紧蹙眉头,沉默良久,淡淡说道:“暂时停留两天,若五弩失毕不来,再做其他打算。任都护请回吧,统计伤亡数字,代我巡视军营。”
任雅相离开,来苏注视沙盘,进入忘我状态。武康循视线看去,是贺鲁基地金牙山,也就是羯丹山。参照沙盘地形,结合脑中记忆,很快一脸懵逼。那里是托克马克,西部的比什凯克,就是吉尔吉斯斯坦的首都。
老苏胃口很快,武康不敢打扰,蹑手蹑脚斟茶。苏定方陡然回神,捧起茶杯微抿,忽然郑重其事:“萧嗣业和婆闰离开,可堪大用的,只有你和任雅相。从今天开始,跟在我身边,还会冲锋陷阵,做好准备没?”
武康迟疑几息,眼中闪渴望,果断点点头,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师徒相视而笑,苏定方左手端茶杯,忽然伸出右手,直指碎叶水边碎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