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2)

 足足有半个月,我回来的引起的混乱才渐渐消停。

娘天天围着我转,父亲下了朝回来也是一直守着我。从早上一睁眼到晚上很晚上床睡觉,我都没有独身的时候。

每个人都认定我这两年在外面吃尽了苦头,要不怎么会这么瘦?

每个这么认为的人天天在我身上捏来捏去,然后一个个愁着眉皱着脸,说我瘦得皮包骨头,光长个子不长肉。于是乎弄来鸡鸭鱼肉,用各种方法烹制,想着法的让我吃,恨不得让我一天吃八顿饭。

头两天还爱吃,后来我见到这些菜就反胃,这样吃谁受得了啊,人家又不是猪!

终于吃到我拉肚子,躺在床上喝了三天的苦药。

爹爹和娘发了善心,除了一天三餐,别的时候不用再给我上点心啊什么的。

到了吃饭时间,餐桌上出现如此情景。

“槐儿啊,来,病了两天,脸都尖了,快把这碗鱼脑羹吃了补补。看看你现在瘦的,都没肉了。”娘端了一小碗雪白透明的黄河大鲤鱼脑羹。

呜——看上去怪腻的,不想吃。

“槐少爷啊,来,这是张伯亲手做的翡翠鸡丝汤,喝了它,长点肉。”

又是鸡,人家又不是黄鼠狼和狐狸。

“槐儿,这是蟹黄饺,张嘴,爹喂你。”

呜呜,人家可不可以不要吃啦,真的是好饱啊。

“槐少爷,奴婢给您挟块牛肉。这还是奴婢一大早去后街上排队买的。那家炖的牛肉如果不早就去都买不到呢。您尝尝,好不好吃?”

人家不是不想吃,而是已经吃不下啦!

“偏心眼!哼!爹爹和娘都是偏心眼,你们全是偏心眼!”

棣又在碎碎念,恨恨地用筷子使劲插面前的菜。他面前摆了一盘鱼,那条可怜的鱼已经体无完肤了。

记忆里,棣也曾这样用力扎过面前的菜呢。

“棣啊,你吃什么?我喂你!”我赶快搬了凳子坐到他身边,再坐在原位会被他们喂得把肚子撑破的。

拈了块被他戳得烂烂的鱼内放他嘴边。

棣的斜了眼瞪我,脸黑黑的,好一会才气哼哼地张嘴吃那条烂鱼肉,用力地嚼,用力地咽,突然哇呀惨叫起来。

“有刺啊,你都不知道把刺拣出来嘛!娘,我的嗓子里扎刺啦!咳咳,咳咳!”

如果说棣想引起家里人对他的注意的话,这下他终于成功了。爹爹和娘,伺候我们吃饭的仆佣全都围在棣的身边。

我吐吐舌头,赶快跑掉,再不跑掉,没准等他们把棣嗓子里的刺解决掉,又该来解决我不长肉的问题了。

还有啊,我可真的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棣吃鱼的时候会这么恶狠狠的啊,真的不能怪我啊。

对着内院里清澈的荷花池我左照右照,哪里瘦成他们口中那惨不忍睹的模样啊?叉叉腰,水面里的那个人的腰是细了点,可是棣也一样啊,为什么他们就不逼他吃东西呢?

捋起袖子,露出胳膊,细是细了点,也有肉啊,握握拳头,喏喏,还有肌肉呢。

明明不是很瘦弱的样子,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吃得胖胖的呢?难道要让我吃得像张伯一样胖吗?

看着水里的影子,想像着变成张伯那样圆圆的样子,打了个寒颤,打死我也不要变成那样。

明明都有肉嘛。

捏捏腿,肉也是蛮多的嘛,捏捏肚子,还有屁股,还有腰,还有胸膛。啊——怎么捏这里啊?

偷偷看看四周,幸好我站的地方有假山挡着,没有人看到我。

蹲下去再看,水里那个人的脸色赧然,有点羞涩,有点期待。

有点像棣动情时的模样。

我用手指去点水中的人,涟漪一圈圈的荡开,我的心里也随着荡来荡去。

回来好多天了,还一直没有和棣单独在一起过呢,每次见到他,旁边都有好多人围着,娘更是我走哪她走哪,而且每次看到他,他都是黑着脸,气呼呼地嚷嚷说为什么没有人理他。

如果不对我再做那种事,我也是很想很想单独地和他在一起呢。

水面恢复了平静,人影重新显现。我小声地说:“今天晚上我去找你好不好?”

水中的人一脸的羞涩,眼睛慢慢地弯了起来。

晚上,娘又拉着我坐在房中东拉西扯,问我在神医谷中住得怎么样,眼睛怎么治好的。

已经说过了八百遍啦,一遍一遍的重复真上让我头疼。无奈只好再一次的重复。

我没敢说眼睛是跳崖无意中好的,只是说天天被扎针灸,慢慢地眼睛就好了。

每次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娘又心疼地摸我的脸。

我都快十七了,天天被娘这么当小孩真难受,又不敢动,旁边丫环看着我尴尬万分的样子,总是忍不住掩嘴笑。

我打了个呵欠,听外面更声,已到亥时了,我困了。

娘叫丫环把我的被褥拉开,帐幔放下,点上一支安息香,看着我更衣上床躺下,再摸摸我的头,叫我好好休息。

我听见娘吩咐丫环,好生侍候,细细罗罗地说了一堆话,然后带自己的丫环离去。

等两个丫环睡着了,我也困得差不多了。

是继续睡明天再找棣还是今天晚上就去找棣?跟自己挣扎了好久,终于想和棣见面的念头占了上风,打着呵欠,小心翼翼地披上外衣,悄悄出了门。

一边轻手轻脚地关门,一边想:怎么回事啊?在自己家里,去见自己的弟弟,怎么也弄得和做贼似的?

我现在住在东院,棣住在西院,中间隔着一个小的花园。

银色的月华水一般地泻下,透过树影流到地上,照得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上斑斑驳驳。

道两旁高的是树,低的是花,影影绰绰,秋虫不知在草丛的什么地方鸣叫,偶尔有风吹过,枝头摇曳,秋凉阵阵。

刚走到一半路,月光突然没有了,周围顿时一团漆黑,我急忙抬头去看,原来是一片云彩挡住了月亮。

刚才还显得迷人的夜景突然变得恐怖起来,小时候听仆人讲的鬼啊怪的这时候全跑进来吓我,顿时就出了一身冷汗,站在那里不敢动,又不敢不动。

一阵凉风吹过,好像有只冰凉的手轻轻摸到我的后颈,我大叫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往前跑。

撞到不知道第几棵树,摔了不知道第几跤的时候月光出来了,我狼狈不堪,重新辩认路径,不敢回头,径直跑往棣的院子。

这时候,外院已经有人燃起了火把往这里寻过来了。

棣的鱼刺可能还没弄出来,刚进院门我就听到他不时地咳。一边咳一边叫丫环看外边发生什么事。

我不敢让人见到,躲起来等两个丫环开了院门,趁她们不注意,悄悄溜进去。

棣一见到我就愣住了,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忿忿然,调过头不理我。

我惊魂未定,身上膝盖又疼,扑过去抱他,眼泪在也眼眶里打转转。

委委屈屈地叫:“棣啊,我快被吓死了。”

棣气咻咻地说:“你去找爹爹和娘说去,别找我。”

要照以前他这么对我,我一定会生气扭头走,可是现在说什么也不敢再自己跑到外面去。

只好努力再把现在的可怜样加重几分,转到他面前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样子。

棣抬起眼不看我,我就踮脚尖让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