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折 率土之滨 段四二 玉石(1 / 2)

乌纱 西风紧 5089 字 2019-11-01

 朝廷的人正在四处搜寻信王朱由检的时候,他和手下已从南阳府邓州到达了开封府地界。

已是三月中旬,天气晴,土夯的路上尘土飞扬,路边十几丈开外的一条小溪倒是清澈见底,水流汩汩。溪边正停放着几辆马车和一些马匹,信王和二十余心腹手下正在溪边休息,有的在吃干粮、有的在打水、有的在喂马、有的在溪边掬水洗脸,众人都风尘仆仆的样子。他们伪装成了一个商队,看上去没有什么蹊跷,甚至还带了几车货物。

一个奴仆拿了一块软垫子放在溪边的石头上,扶着信王坐下。只见信王身材消瘦,脸色苍白,下巴尖,面相和他的哥哥天启皇帝有些相似,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信王要高一些,而且他的虚岁才十六,育还没完成,长大些了可能仪表相貌并不太难看。

躬身立于一旁的一个中年人白面无须,双下巴,中等身材,身体微胖,看起来和蔼可亲,正是信王的心腹太监王承恩。

朱由检看了一眼大路,暖暖说道:怎么还没有河南巡按王奇瑜的消息?

王承恩道:回王爷的话,按照约定的时间,就在这两天他会和我们联络。我们边走边等,我们的人应该快和他们联络上了。

朱由检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两天遇到的探子巡检兵丁越来越多,比刚出南阳府那会危险了好几倍,是什么原因?这个王奇瑜真的靠得住么?

王承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因为王爷的疑心一向很重,说再多都不能让他放心。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连王承恩对这个王巡按也不甚了解,他就更不敢在王爷面前胡乱保证了。

在京师时朱由检要提防着太监和权臣,甚至他的哥哥天启皇帝他也害怕,从小就没过几天放心的日子;在河南就藩后,又时刻担忧权臣会矫诏杀他;现在皇太后下诏立他为帝,他更是如履薄冰。

可见皇帝并非天授,生的时候不对,皇帝并不好当。

朱由检又问道:我们的人已经告诉王奇瑜我们走哪一条路线了?

王承恩道:奴婢已经叫人知会那边的人了,等王奇瑜联络好了地方上有兵权的将领,便与我们汇合,一起进京。

朱由检心里充满了惧意,他看了一眼北面的一条岔路,真想下令换一条路线但是不依靠王奇瑜和那些地方官僚,他左右几个人想走到京师虎穴,岂不是更危险?

所以他最终什么也没说,但他对那个王奇瑜充满了疑心,还有那些愿意拥护他做皇帝的掌兵官僚是不是墙头草呢?

就在这时,只见两骑人马从北面飞奔而至,土路一窜黄尘腾空而起。

信王身边的将领侍卫表情紧张起来,这几天他们遇到的危险不少,现在都有点草木皆兵了。太监王承恩忙喊道:少安毋躁,只有两个人,看清楚了再说!

两骑奔到小溪上面的路上停了下来,翻身下马,牵着马走下土路。这时王承恩才看清楚,其中一个是自己这边派出去的人,这才放心下来,另一个面生,可能是王奇瑜的人。

两个骑士走到朱由检面前,一起跪倒道:末将叩见皇上。

朱由检尽管满腹的疑虑,但是此时却表现得分外和蔼可亲,他竟然站了起来,亲自扶起二人,说道:这时候不用如此称呼,快快请起。等我登上大位,定然重赏诸位。

周围的大部分人听罢,都多了一些希望。富贵险中求,虽然跟着信王十分危险,但是他是要做皇帝的人,只要拼出一条路来,好日子也就来了。

正在大家心里满怀希望的时候,突然北面的路上又出现了一队骑马的人,灰尘里看样子有十几个人,都带着兵器,有几个还披着盔甲。气氛一下子再次紧张起来。

朱由检脸色大变,指着刚才到这里的面生将领怒道:是你带来的人?

那将领自然没有穿盔甲带武器,只穿着平常布衣,他急忙摇头道:王爷,绝非末将带来的人,末将的行踪只有王大人一个人知道。

朱由检道:那些人是什么人?

末将末将不知。

就在这时,一个穿长袍的文人走到面前,揖道:王爷,来人不知敌友,且只有十几个人,先别急着追究责任,稳住再说。

这个文人打扮的人是教朱由检习文的老师,名叫陈益友,虽满腹经纶,但是屡考会试不中,他自喻才高八斗,不愿意以举人的身份去做升官无望前途不大的小官,干脆隐居乡里。陈益友在乡里流传着许多逸闻趣事,在南阳一带名气极大,信王朱由检便收为老师,兼任出谋划策的幕僚。

眼看骑兵越来越近,陈益友心道:信王到底是皇亲贵胄,而且在名义上已经是皇帝,哪里放得下身段和一帮来历不明的人说好话?说不定几句散着王八之气的话一出来,就会引人怀疑,徒增麻烦;再说对方有十几个人,还有马匹,万一冲突起来,打不打得赢先不说,只要跑掉一个人,那自己这些人的大概行踪范围不是就被人知道了?

陈益友想罢,急忙说道:老臣叩请王爷,快到马车上去躺着,千万别说话,装作生病的样子。这里的事情让老臣来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