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申时三刻,沈敬一连派了三次人来告急:他从压力较小的外城各门调集了大批京营城防部队到危急的东北方向安定门,但是那些京营官兵不堪使用,临阵惧敌混乱不堪,还不如百姓壮丁勇敢……安定门暴露在敌军的攻击之下将士死伤惨重,建虏在安定门外集中了主力,还从其他被攻占的城池运来了大炮,集中在安定门轰击,防御岌岌可危!
顾秉镰焦急地说道:“南城没有多少建虏,现在赶快派人从永定门那边冲出去,去良乡调西大营立刻北上增援。”
张问冷冷道:“京营不堪使用,现在调西大营来得及吗?况且昨天我们收到朱燮元的奏报:福王左右摇摆,一会要战一会要撤,导致其军团损失惨重,全歼叛军指日可待!现在让西大营北上,岂不是前功尽弃?那我们当初何必诱使福王到京师来,致使朝廷两面作战?”
顾秉镰急道:“现在还管福王干甚,先抵住建虏再说!”
顾秉镰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是张问不是随便听人一劝就动摇的人。张问仔细一想:安定门是不是能顶到西大营赶到?西大营没有军械,和安定门外的建虏主力决战,会不会直接拼光了?如果放走福王叛军,那朝廷岂不是又落入南北两线作战的尴尬之地?朝廷现在已经快耗不下去了,再这么耗一段时间,迟早也是个灭!
张问沉默着,他身上的冷汗直流,浑身冰凉一片。
顾秉镰又催促道:“形势万分危急,请张阁老早作决断,将西大营北调增援,保住京师!”
张问一咬牙说道:“绝不能调西大营!传令叶青成,把德胜门内的铁军营调去安定门增援……留下五百将士。”
“不可!”黄仁直大惊,急忙沉声说道,“城内居心叵测的人正躲在暗处,要是把叶青成调去守城了,西官厅手里完全没有武力准备,万一有变,我们这群文官拿什么对付内乱?”
张问冷冷道:“不是留下了五百将士么?休得多言,来人,立刻给叶青成下达调令!”
堂下的官员应道:“是,大人。”
黄仁直痛心疾道:“京师内外两城有多少京营城防军队!只要有一处出了问题,那就是几千上万的兵马,五百人顶个什么用?况且紫禁城也有危险,万一叛贼在宫里动宫变,杀掉了张太后,把任太后给弄出来……到那时各门京营城防军队,听谁的诏命?”
顾秉镰愕然道:“当此国家危亡关头,那些人会这种时候搞鬼?”
黄仁直冷冷道:“权力斗争向来都是不择手段你死我活,国家危亡在一些人眼里算个屁!权贵中间,什么人没有?只要他们觉得有机会,还管你国家社稷有没有危险……如果人人都以国家为重,我大明还打不过建虏?”
两人在那里吵,张问低头沉思了许久,突然抬起头来:“中枢不能在西官厅了,立刻搬到紫禁城去!让西官厅全部侍卫、还有五百铁军营官兵都一起去紫禁城。”
张问急道:“现在,立刻动身!”
西官厅的人听罢张问的命令,急忙收拾重要的公文等物,一时大堂里乱糟糟一团。张问拉住张盈,低声说道:“你去把咱们府里的那几个女人也带上,其他丫鬟奴仆不相干的人别管……老子不能让她们比我后死。”
这种时候,张问还惦记着他的女人,让张盈也有些意外……但很多殉城的官员,都是先杀掉自己的妻儿。张问的脑子也是乱糟糟一团,此时他想起当初也许应该听黄仁直的,先把那些有嫌疑的皇亲、王公、太监一并除掉……但又会更早地引起恐慌和混乱。
他甩了甩脑袋,定住神,现在去想以前的事一点用都没有,谁会想到连预备队五千铁军营都得送上去?
炮声仍在轰鸣,京师还处在血与火的洗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