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二九 需要(1 / 2)

乌纱 西风紧 7600 字 2019-11-01

 面对杨选侍眼泪,张问无言以对,他能说什么?他最大的痛苦的是,无法阻止女人爱上自己。这样的想法虽然就像文具盒、有装笔的嫌疑,但是张问对这样的事确实郁闷。

杨选侍长得珠圆玉润,她不是胖,而是有些该大的地方实在有异于常人,特别高高的胸被普通尺寸的衣服压抑在里面,犹如要涨爆了一般。她的肌肤似雪,美好的脸蛋在屋檐下红灯笼的映衬下、美胜桃花。这样一个人,那伤心的眼泪教人看着心碎。张问的心头一阵难过。

“今天她们说,皇上连江山也要和张大人分享,又说要赏赐你女人……你给皇上说说,要皇上把我赏赐给你好不好?皇上连我的面都没见过。”

“你想得太简单了……”张问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开玩笑,选侍和那些教坊司的女人能相提并论吗?不管皇上有没有见过杨选侍的面,杨选侍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帝的女人!皇帝真的不要皇家的脸面了?就算皇上要赏赐教坊司的女人给张问,敢要吗?

今天皇上还叫张问睡在后宫呢,张问敢睡在后宫才怪。张问现在连皇帝刚才是装醉还是真醉都弄不清楚,他可不认为一个皇帝真愿意拿江山和别人分享、他更不认为一个皇帝会完完全全相信一个人。睡后宫?看来你还想当皇帝了!说不定这完全就是个试探,张问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自己是干什么的。

杨选侍黯然地低头垂泪,张问见状,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忘了我。我是大臣,就该做大臣的事;你是后宫嫔妃,就该让自己接受这种生活。我知道你心里很寂寞,但是许多人都很寂寞,皇上刚才还说他很孤单呢。慢慢就习惯了,活着就是这个样子。你懂了吗?”

杨选侍抬起头,满面的泪珠,反射着灯火的红光,晶莹剔透,她的眼泪还在猛掉,却做出了一个笑容,点了点头。这个表情让张问心碎。

他一咬牙,和杨选侍擦肩而过,走掉了。杨选侍一回头,看见灯火下,一个身穿战甲的英武背影。

刘朝把张问送出了紫禁城,回来之后立刻找杨选侍问皇后带了什么话给张问。杨选侍说:皇后娘娘听说皇上下旨让张问留宿宫中,便让我告诉张问,无论如何不能留在宫里过夜。

刘朝笑道:“咱家当是什么事儿,张问又不傻,需要皇后娘娘提醒吗……不过皇后娘娘的耳目还真是快啊!”

……

张问坐轿子离开了左安门,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是棋盘街上依然灯火辉煌,建虏被驱逐出京师以后,京师的店铺立刻就正常营业了,生意是商人们的生活来源,容不得半点马虎。

热闹喧嚣的街道,在夜色里依然闹哄哄的,而这一切都仿佛和坐在轿子的张问毫不相干。有时候张问甚至在想,或许做个商人或者简简单单的地主,生活还快活些。越是身居高位,越明白生活的可贵。就如皇帝朱由校,到街上贩卖他的手工品,是一种莫大的乐趣。

张问刚出棋盘街,轿子不知怎地就停了下来,然后听见玄月的声音道:“东家,有人要见您,覃小宝……”玄月放低声音道,“王公公府上的。”

张问听罢挑开轿帘,看见一个身体富态、嘴上无须、笑容可掬的老头站在旁边,正向自己打躬作揖。

“我家老爷听说张大人回京了,想请大人到府上叙叙旧,不知张大人可有空否?”

王体乾请自己上门,肯定有什么事儿要商量,张问本来也想找个机会见见王体乾,这时候正好有人来请,虽然天色不早了,但是并没有什么妨碍。于是张问便说道:“我也正要去王公府上拜访,既然今儿王公有请,恭敬不如从命。”

到了纱帽胡同王体乾的府上,王体乾迎接到了院门。因为皇帝对张问礼遇,一个宠臣眼看就要诞生,连王体乾这样的司礼监太监也越来越给面子了。

王体乾穿了一身布衣,神情从容,举止看起来更加潇洒起来,他的大对手、一直压在他头上的魏忠贤,眼看输得一败涂地,王体乾就是不想那么潇洒从容也忍不住呀。

“咱家刚和琴心刚练了一段曲子,是要进献给皇后娘娘的,眼下正缺个能欣赏指点一二的知音人,恰逢张大人归来,就请张大人试听一曲如何?”

张问抱拳道:“下官于音律不慎精通,只知晓皮毛,恐让王公和琴心姑娘失望。”

王体乾摇头道:“乐出于心,非高低韵律,心明则自明。”

张问不再推辞,又没叫他去弹,不会弹还不会听吗?这王体乾身为太监,对这些风雅事物却是很有兴致,张问也不愿扫了他的兴。先听听琴,再说正事也不迟。

二人进了后院,来到一处四处都是灯笼的湖边,那湖边又有一处水榭,两面敞空,琉璃瓦在红红的灯光显得分外雅致。

张问远远地就看见水榭里有一个白衣女子,大概就是王体乾那个红颜知己余琴心。这个余琴心以前的名头可不是一般的大,被风月士林追捧到了“琴圣”的高度。许多喜欢风雅的王子皇孙达官贵人,都想将她买回家里当宝供着,最后余琴心却不知怎地,跟了一个太监,就是王体乾。

在张问看来,她不过就是一个高档些的妓女罢了……或许这就是余琴心为什么会跟王体乾的原因吧,大凡头脑清醒的贵族官家,都和张问一般的看法。而王体乾却曾经对张问说过:如果这世上的人都可以不信,他也信余琴心。

二人登上水榭,张问就闻到一股爽心悦目的焚香,教人的心境立刻就像身处清凉界中,平和安静起来。这时候已经走近,张问才略微打量了一眼那余琴心,果然名不虚传,不负那么多人的追捧之名。

余琴心的外貌、神情、举止,根本就不像出身青楼的人,简直是不染风尘、如洁白无瑕的美玉。她的几处细节立刻就为她的长相定了性;娇柔可爱:纤细的脖子、尖尖的下巴、樱桃小嘴、细细的柳叶眉。

余琴心款款向张问和王体乾作了个万福“妾身这厢有礼了”,张问也客套了两句。王体乾请张问在宽大舒适的软塌上坐下,然后自坐于张问的对面、余琴心的旁边。

古筝前面的淡香缓缓缭绕,犹如仙境。张问因为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还穿着盔甲,坐下去时“哐”地一声沉重响声,他有些尴尬,自己这么一副打扮,显然和这样清雅的环境不太相衬。就像书香之中参杂刀兵凶器一般突兀。

果然余琴心的美目轻轻从张问身上扫过后,就看向王体乾,好像在说:这曲子怎么能弹给这样一个人听?

王体乾呵呵笑道:“对了,我忘了介绍,这位就是张问张大人,是饱读诗书的进士,今儿刚从前线回来,穿着甲兵,但张大人本身是个儒雅之人。”

“过奖过奖。”张问笑着看向余琴心,心道你不是在青楼里混了这么些年吗,老子好像在风月场合上很有名。

余琴心果然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不过神情却变得有些鄙夷,冷冷道:“原来是张问大人,妾身久仰久仰。老爷,琴心今天身子不适,恐弹走了音让老爷的贵客笑话了,能否请张大人改日再来,妾身调理好了再为大人弹奏?”

这句话说的客气,但是张问和王体乾都明白,余琴心的意思是不想为张问弹琴……张问有些愕然,觉得自尊心很受打击,他又有些愤怒:他?妈的!不就是一个妓?女吗,一日为娼,终身为娼!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仙女了?

张问表面上丝毫没有异样,被人这么打击之后,他缓过一口气,突然想到:难道是这娘们心里边骚得紧,故意这样引起我的注意?但是张问随即又排除了这个想法,因为王体乾说谁也不信、也可以信这余琴心,可见余琴心定然对王体乾很忠心,否则怎么能瞒过王体乾这样的人?再说她要是真骚得紧,当初也不会跟一个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