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张问心道崔呈秀怎么也是二品大员,苏城一个六品小官,竟然在公众场地直呼其名,礼崩乐坏,罪在党争。
苏城说罢颇有深意地看了张问一眼,好像在说:希望张问不要做毫无廉耻的阉党,污了皇后的美名。
张问对打成一片其乐融融的东林党人堆丧失了兴趣,当下就拱手告辞。他慢腾腾地回到家,脸色不太好,家里的人都小心翼翼,说话也很低声,生怕惹恼了张问。
立了战功得不到奖赏、反而可能被治罪,这种事无论张问怎么想,都十分不爽,很是闹心。他吃了晚饭,坐在内院的东厢里,对着烛火了好一阵呆。
按理张问是一家之主,应该住北边的上房。但是以前张问的父亲在世时,张问一直住的是东厢这间房,成了习惯,之后就没有搬过;其实是在这间房里,生过许多让张问永生难忘的小事。
他心情伤感而颓丧地坐了许久,抬头看窗外的时候,夜幕已经落下,屋檐下还挂着年节时候的红灯笼,看起来很是喜庆。
张问毫无睡意,就站起身,拉开房门,在院子里散步。他走出内院的洞门,门口站着两个女侍卫,见着张问,都躬身向张问施礼。张问也不理会,自顾踱步,他在寻思破解这个局的最好办法,却无法参透,只得暂且放下。
这时张问现秦玉莲住的屋子里还亮着灯,窗户也半开着,就信步走到窗下,向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她正对着那盏琉璃灯呆,琉璃灯就是中灯节的时候张问花了五百两银子给她的买的。
张问瞧着秦玉莲那痴迷的神情,心下叹了一声,就轻喊了一句:“玉莲。”秦玉莲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窗户,见是张问,就急忙站起身打开房门,说道:“张大人还没睡呢。”
“那盏灯真的有那么好看吗?”张问指着案上的琉璃灯道。
秦玉莲快乐地笑道:“里面的鱼也好看,是一对……就像鸳鸯似的。”
张问将手放到额头上,说道:“鸳鸯是鸟类,能和鱼像得了?”
“我说它们像,它们就像。”秦玉莲毫不讲理地说了一声,拉了一张椅子,“大人请坐。”
张问全凭理性分析得出秦玉莲对自己的感情,他很想感受一下,但是心里啥感觉都没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秦玉莲听到张问那声带着伤感失落的叹气,忍不住问道:“张大人何故叹气?”
张问作出一副装笔的神态,伤感地说道:“我很想感受到爱,但是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秦玉莲愣了愣,歪头寻思了一会,说道:“人怎么会没有感觉?比如遇见一个人,他的相貌、举止、言谈很合自己的心意,就会产生爱慕之情……”秦玉莲说道这里脸上一红,继续道,“比如张大人在上灯节的时候,看见那座院子里的女子,就去猜灯谜、想接近她,这不就是爱慕之情了吗?”
张问摇摇头,很坦诚地说道:“当时我只想到床。”说罢看向秦玉莲那高耸的酥胸。秦玉莲皮肤不太白,大手大脚的长得有点粗枝大叶,但是她浑身泛出的活力,无疑具有自然的诱惑力。
秦玉莲见罢张问的眼神,不禁抬起右手,握住自己的左臂膀子,轻描淡写地用手臂遮住胸部。张问见罢她的动作,顿觉有趣可爱,心情好了不少。
秦玉莲听到张问说他心中无爱、只有**,皱眉问道:“大人既然毫无感觉,那为何……为何对人很好?”她的目光转向案上的那盏五百两银子的花灯。
张问便把目光从秦玉莲的胸前移开,说道:“我现在感觉不到,但是以前能感觉到,所以我知道爱应该是一件很珍贵的东西。”他其实很想找个人倾述,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知别人听不听的懂,于是只得作罢。
他从窗户里看出去,院子里漆黑一片。但是他知道那里有一口枯井,现在已经用石板盖上了,他的表妹小绾就是死在那口井里面。
张问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默然无语,心里没啥感觉,伤心、心痛等等都离他远去了。
秦玉莲见张问煞白的一张脸,很深沉的样子,就忍不住问道:“张大人是不是有辅佐明君、澄清海内的大抱负?”
秦玉莲听戏文里,说到名垂青史的人物,比如诸葛孔明那些人,都是以辅佐明君成就功业为己任;所以秦玉莲认为张问也是这样的抱负。
却不料张问说道:“没有。”
秦玉莲不解地说道:“可玉莲总觉得张大人是要做大事的人,大人何以……”
张问又想起那本《大明日记》上记录的大明终被蛮夷统治的事,他就说道:“海内无法澄清……如果硬说有什么正治抱负的话,我想看到汉家礼乐长远流传;想让这个世道,不再是权最大、而是理最大。”
后面那一条,是因为小绾张问才加上去的。如果理最大,小绾有什么道理被人强夺逼死?但是,现实是权势比理大,所以小绾死得很合理。
张问道:“可是,我找不到实现这两个抱负的方法,所以就无从做起,只能明则保身,费尽心思,只为了权势利禄。”
秦玉莲听罢一笑,红红的瓜子脸蛋上露出两个酒窝,说道:“大人一定能找到办法的。玉莲知道张大人是最厉害的。”
张问看了秦玉莲的胸部一眼,心道:我和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她又不懂。
张问的正治理想、也就是目的,到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就是刚才他无意间说出来的两条:一是光大华夏文明,避免被蛮夷统治;二是实现理比权大的社会体制。
但是他无法找到方法。别说是实现长远正治抱负的方法,就连怎么渡过眼前难关的方法他都没有找到。
张问从秦玉莲房里出来,寻到那口枯井,坐在上面的石板上,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星。井上的石板冰冷,就像周围的空气一样冷。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关于理和权的飘渺问题,又回到眼前的事。显然现在权比理大,所以在辽东的功过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中谁能为自己说话?朝中目前大致有东林党和阉党两个派系,东林党张问不愿意加入,就剩下阉党,偏生得罪了魏忠贤,这不是左右无路了么?
就在这时,张问突然想起,客氏和魏忠贤不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