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大雾弥漫,空中的浓雾,全是小水珠,湿得厉害。步兵用的火铳,如鸟铳、轩辕铳等多是火绳枪,火绳浸在这雾里,不一会就湿了,开一枪,就要用明火去点火绳,才能继续使用。黑火药浸在雾里,也是非常容易潮湿,要不断用火烤着才好用。
明军远程多是火器,为了使用火器,只能各自点燃火把,那一点点的火光,就像一个个靶子,指引着敌兵的方向,好像在说:我在这里,射我吧!
周围咫尺不见人面,更加剧了官兵们内心的恐慌,空中嗖嗖飞舞的箭羽,如索命的鬼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插在自己身上。双方互射的时候,明军吃了大亏,伤亡惨重,四面都是喊杀声,营中军心动摇,眼看就要崩溃。
张问在外面呆了一阵,感觉大事不妙,说不定得全军覆没、老命都得交代在这里,急忙和张盈玄月一起走到中军看主将马万良有何打算。这时候张问才体会到战场上,人山人海可能指日之间就能变成尸体如山。
中军大帐中,马万良那张脸充满了无奈,由于视线不清,他完全搞不清楚外面的局势,也无法指挥军队。他仰天长叹,一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神色,准备坐着等死。张问见状,顿时觉得那张脸和天生智障者没有分别。
什么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也不过如此,张问顿时对这些所谓的沙场老将充满了鄙视,冷冷道:“敌兵马上就要攻进营中了,马将军没有点打算?”
马万良叹气道:“末将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四面围困,上天无门,下地无路。”马万良的眼睛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希望,急切道:“要不咱们投降吧……”
“投降你吗的!姓马的,你裤裆里有卵子没有?”张问忍不住骂将出来。马万良听罢张问的脏话,脸上憋得通红,怒道:“到这个时候,老子还有什么办法?不是杜松轻敌冒进,咱们能落到这个田地?”
张问怒道:“现在你还顾着推卸责任,有用吗?赶紧的,下令全军把能点燃的东西都点了!”
“现在还顾着烧东西干什么?”
张问指着大帐中烧着火盆道:“这帐中为什么没有雾?就是这两盆火把雾烤化了,咱们把整座山烧起来,萨尔浒山上就和这大帐一样,没有雾了,明白吗?把战车、帐篷、粮草、衣服,能烧的都给我烧了!都给老子烧了,就算战败,这些东西女真人别想弄到一点。”
马万良听罢恍然大悟,急忙跑出去下令。
这时张盈突然抓住张问的手,柔声道:“在妾身眼里,相公一介文官,竟比那些五大三粗的武将还要有血性。妾身愿和相公同生共死。”
张问回头道:“以前我没带过兵,以为将领多了不起,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杜松这支大军如果让我调遣,不定比现在要好。”
张问信心大增,走出帐门,寻得几个侍卫,故意大声喊道:“快去各处传令,各部准备攻击!刚刚得到哨报,建虏趁大雾佯攻萨尔浒,目的是吸引杜将军来救,以便伏击杜将军,咱们要赶去苏子河救杜将军。”
侍卫听罢到处呼喊,“建虏佯攻,欲对杜将军不利,各部集结,准备冲下山援救杜将军!”
张问翻身上马,也是扯着嗓子喊:“兄弟们,什么车炮辎重都丢了,太重的东西都放下,全部轻装准备赶路,杜将军那边的兄弟指着我们呢!”
“建虏佯攻,大家别缩在营里,准备集结……”
这时马万良等人已经指挥人在放火了,在此危急关头,马万良也顾不上心疼那些家当,将火药倒在战车上、粮草上、帐篷上,放火就烧,不一会军营里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大雾尽散。
背上插着令旗的军士来回奔跑,命令各营集结准备下山救人。众军见罢眼前的状况,听到传令兵的不断喊话,信以为真,以为真的是佯攻。山下仍然笼罩着大雾,看不见人,也不知道建虏的人数,但听中军传来的消息建虏是佯攻,自然就是佯攻了。各将官不敢违抗军令,下令手下的士兵都把重兵器丢下,结成阵营,准备进攻。
顿时军营中不再是守寨的模样了,一副要立刻开拔的景象,气氛自然会影响人心,官兵们眼见为实,以为真的要进攻了。明军先前被打得十分狼狈,士气低落,没有什么进攻的心思,但是恐慌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加上山上的雾已散,大伙都没觉得有什么灭顶之灾,军纪顿时整肃起来,队伍也整齐了。
张问在营寨前面大声吆喝着:“雾太大,先等雾散,给我狠命打山下那帮小兵小虾。组成三叠阵轮射!”
张问挥舞着手里的尚方宝剑,对着一个军官吼道:“娘的,叫你的人组成三叠阵,没练过三叠阵吗?违抗军纪者,临阵偷懒者,休怪本官手里的尚方宝剑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