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在二十一世纪颇为喜欢书法,经常临摹颜真卿等人的帖子,而原来那个李定国虽然自幼从贼没有接受过像样的教育,但他勤奋好学,七八年间也练就了一手好字,所以张献忠才会派他过来协助王秉真,顺便给乡亲们讲解一番。
五丈高四丈长的石灰粉壁差不多写满了,才把清单抄完。
李定国跳下梯子,走远,仔细数了数,上至内阁大学士薛国观、数省军务总理熊文灿等大官,下至各级小官小吏,足有两百多人。李定国很是不明白,这张献忠为了保住自己一年的安稳,竟然花掉了十几万白银,去贿赂那些贪官。
前些日子,隐藏在商洛山中的李自成来寻求张献忠的支持,曾说过:“给那些贪官行贿,如肉包子打狗,那些混蛋拿钱不干事,敬轩(张献忠字敬轩)你还不如留着做军资之用。”李定国也深以为然,这场闹剧是崇祯和熊文灿搞出来的,他们想看到虚假的繁荣,其他人有什么屁放呢,根本不用给这些混蛋送钱的。
那些赶着出城的百姓都纷纷围拢过来,探头观看,看到大部分的百姓懵懵懂懂的模样,李定国就知道明朝的文盲率奇高,便让几个识字的兄弟给乡亲们念念。那些百姓就静静地听,当念完以后,他们都发出来一阵阵的谴责诅咒和辱骂。
这时张献忠在艾能奇等人的簇拥下,从方家出来,走到了南门边,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名目,没有遗漏,便对王秉真点了点头,以示赞赏。
张献忠随后笑着对李定国说:“你的字越来越好了嘛,不像个将军,倒像个秀才,不过这样也好,咱军中不缺武将,就缺秀才,哈哈。”
然后张献忠对愤激吵嚷的老百姓笑道:“你们瞧瞧,上自内阁首辅、总理大人,下至地方绅士,都说咱张献忠是贼,可是他们连贼也不如。他们是贼身上的吸血虫。这一年来,我身上的血可给他们吸了不少,被他们吸得面黄肌瘦的。”其实张献忠面色蜡黄,被称为黄虎,乃是身患有一种奇怪的黄疸病。
老百姓都哄笑起来,提着那些官绅们的名儿骂。
张献忠哈哈大笑道:“各位谷城的父老乡亲,你们都瞧仔细了,以后替我张献忠宣扬一番,免得日后这班老爷们撒大慌说他们没有受贿。”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转向李定国,叫着说:“定国!我想起来啦,请你在后边注上一笔:只有襄阳道王瑞柟没有受贿,只有他一个没有受贿!”
李定国便跳上梯子上,飞快地写了一句:“襄阳道王瑞柟,不受献忠贿者止此人耳。”张献忠细细看了,点点头,很满意地说:“我张献忠决不冤枉一个清白的官!虽说王瑞柟几次都同左良玉设计要杀老子,可人家不受贿,这一点就叫人敬重。”
随后张献忠命王自奇等率军拆毁城墙,毁坏一系列城防设施。这个举动几乎是这个时代义军要放弃每个城池后必须要做的,最大的用意是等自己以后再回来的时候好攻打。
李定国看没有自己的事情了,便收拢城内的孩儿兵,会合城外的靳统武等人,一千人遵照张献忠的命令,跟随张献忠的中军,一起前往业已被罗汝才和孙可望联合攻陷的房县。
王秉真这个举人本来就是被张献忠胁迫入伙,心不甘情不愿,如今见张献忠再反,便乘机溜走。张献忠本也不看重这个酸文假醋毫无实用的举人老爷,便由他去吧。
闻讯而来的左良玉遥看张献忠部远去的背影,恐怕遭受埋伏,不敢追赶。
两天后他才敢驱兵进入谷城县城,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纵兵大抢,然后就是杀良冒功,杀害一些不肯离开故土的老头老太太,谎称击溃张献忠的余部。
与此同时,朝廷的飞信快马带着张献忠再度起事的紧急文书,从襄阳出发,沿途更换,日夜不停,向北京奔去。
十几天后,本以为内患已定的崇祯皇帝朱由检被震惊了,气急败坏的朱由检拍案大叫:“熊文灿,误朕,该杀。”
叫到这里,朱由检突然想到自己杀了熊文灿容易,可眼下自己又有什么人能用,洪承畴身在辽东对抗建奴不能脱身,卢象升在巨鹿阵亡,孙传庭又被自己下了大狱。剿匪能臣已将殆尽,再杀了熊文灿,谁能帮朕再剿流贼呢。想到这里,朱由检传旨下去:“着熊文灿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如不能张献忠剿除,数罪论处,斩首。”
这个皇帝从来以为是天下臣子辜负于他,却从来没想到他是怎么对待臣子的:卢象升赤胆为国几度将流贼剿灭,却被他强拉过来防御满清,将人调过来了,却派去两个混蛋的议和派去(奸相杨嗣昌和奸宦高起潜)掣肘,害得卢象升以五千弱旅面对满清十万铁骑,最后奋战至死;孙传庭数月内就将原来不可一世的李自成剿灭得只剩下十八骑逃亡商洛山中,就因得罪了杨嗣昌,被那厮进了谗言,落得一个戴罪之身关入大牢。如此听信谗言、苛责不念功的皇帝也算是极品皇帝了,手下空有孙承宗、卢象升、孙传庭、洪承畴之类的能臣却不知怎么善用到底,却用杨嗣昌这种小人,这样的皇帝早晚都能等来景山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