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闻言,立时绷紧心弦。此刻他既怕凤主去了,又担心狐十四吃亏。
更怕西灵山的插手,一时如坐针毡。
渡佛祖半阖眼眸,目不着尘:“陛下怎么看?”
“这……”天帝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他有私心也有一颗愿护苍生之心,然当苍生和一人摆在秤杆上时,他那准坨却摇摇摆摆,不知偏向哪方。
一边是放不下的执念,一边是为之付出的一生。
而他一番犹疑,迷离境中的天后顷刻已是生死两重天。
她之目所及,皆是已死的苟活者,半夏、连枝还有那些侍女,此刻都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
任她能为展尽,却伤不了对方半分。愈杀愈迷间,又瞧见自家兄长提刀欲取自己性命。
积怨灼心,哪还有什么六亲?
不由分说的仗剑攻向凤主,可她不知自己这一步迈出,便是六道再难回还。
手中之剑忽作藤蔓,瞬息缠缚其身。同时,足下黑洞乍开。
连枝、半夏各拽天后一足,另有侍女从旁协助,不让其挣脱,将之拖入其中。
天后大惊,赫然清醒:“哥哥,救我。”
她不要死,更不要死后还与这些丑陋的东西做伴。她是凤族的公主,一生都是高高在上,极其的尊贵。
怎能,怎能死在这些肮脏之物的手中。
凤主心神一颤,骤然忆起儿时画面。那时,凤宁安还没出生。
他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也甚是喜爱。
她总爱追着他喊:“哥哥,哥哥……”
可是,有多少年了她不在那么喊他?而她的目光,也不在追着他跑。
转而跟着那个他怎么也看不上的傀儡跑,再往后,他们兄妹便是只剩利益维系。
他要做那暗中操控的王,而她只要做傀儡的后。
从此,兄不是兄,妹不是妹。
如今再闻一声哥哥,冷了的
心肠霎时作软。
眼见天后即将没顶,登时琅环开道,凤眼破魍魉。
琅环凤眼刀疾如紫电的射至天后头顶上空,放七色翎光,照千眼大光明,堪堪定住其下沉之势。
“哥哥……”这一刻,天后魂魄犹自辗转伶仃,木了的心乍复柔肠。
望着急急奔来的凤主,不觉泪眼婆娑。
是什么让他们兄妹走到了今时的地步?曾经的情深,如何就作了水中的月?
扑棱棱的,成了虚影……
再抬眸觑向云头上的人,这一生她终是错付。
她不甘,她不愿,为他倾尽所有,辜负待自己如珠如玉的兄长,如何……就换不得他一眼情深?
值此生死关头,他仍能对自己不看、不闻、不作如是听。
白赜,本宫恨你……
倏然,千眼破灭,光明骤无,琅环凤眼刀被狐十四一足踏离,飘然前行数丈,千斤力压嵌入地层,四野震荡,为之惶惶。
偏在这一刻,失了琅环凤眼刀的牵制,天后霎时没顶,一生不甘,一生的恨,都化作了虚无。
空剩一朵变了调的九色幻心莲,躺在残垣中吞吐幽明。
“宁心……”凤主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没能救下天后。
是他错了,兄妹之间哪有千年的仇。可他怪了她万年,也冷落她万年,将两个人磨的都不是人,忘了情,忘了心。
而一切却是悔之晚矣,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路可回头。
有的,只是碎心的不归路。
抬头一瞬,红了眼眸:“小辈,你该死。”
狐十四闻言,足下猛震,煞气萦身:“本尊说过,今日谁也保不住她二人。”
不过是赎了应赎的罪,何足言惜。
“凤巢还月。”掌心拨转,乾坤随运。
霎时天光骤隐,夜如水。月里飞出一只银凤,张嘴吐出练练银芒。
凤主再催仙元加持,竟似都活了一般。夹着摧毁三山五岳,倾倒四海九江的力量,定要狐十四来陪葬。
“骨葬江边。”
狐十四掌牵厚土为弦,铮铮数声,万骨鸣。
那碎了石,灭了的尘,似得召唤,纷纷盘旋如风,落地的刹那,化作骷髅开杀。
两人杀的兴起,后弃刀剑,掌对掌,拳对拳。
一个报仇心切,招行风雷,式式夺命。
一个血染风姿,左挪右闪,捻掌回还,俱是神仙风流。
就连云头上观战众仙都有些迷茫,到底谁才是魔?
为何他们在魔的身上看到了仙人的清韵,又为何在仙的眼里有着魔的嗜杀?
他们不知,只是有些许仙者因这一幕似有所悟,悄然离云头,各回洞府潜修。
然更多的是好事者,明是下面的打斗沾之即死。也要留下,豁命看他个再难有的热闹。
凤主身形一个腾飞,旋飞倒勾虚空,居高临下俯视着狐十四,恨声道:“一招,决胜负吧。”
狐十四立定脚跟,横眉点足立在一柱孤石之上,脸色已有些许犯白。
半是阖眸垂下,他需尽快拿下凤主。拖磨如许,接下来的才是硬丈。耗的愈久,愈对自己不利。
而算算时间,她此时也应平安产子才是。
不觉目光微抬,竟好似能穿透重重夜色一般,直向了渡佛祖所在。
登时眉目一寒,道:“正有此意。”
然在这时,天光忽明。重重杀机,将其团团围住。
直欲,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