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龙主却不理他,继续说了下去,淡淡道:“且他不仅是我儿子,还是九子之一,龙生九子,他被人抽了筋,害了命,那便是损了我龙族气运,于公于私,老夫又怎能不理?我若不理,西海龙宫颜面何存?西海龙宫颜不存,七海皆受人耻笑,那另外六个家伙理是不理?”
秀才面露难色:“这个……”
“我看得出来,你一身诡异,想必不是世间人!”
那老龙主扫了秀才一眼,淡然道:“我不知你是来八遗,还是九不知,但无论你来自哪里,我七海都不见得怕了你,龙族早有规矩,伤吾血脉,当夷族灭宗,洗尽因果……”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冷眼望去,道:“你确定自己挡得住七海?”
虚空寂寂,周围人都不敢说些什么。
便是那秀才,也是微微一叹,似乎有些感慨,过了一会,才摇头叹道:“这一世,果然与以前都有些不同,随便碰到一位龙君,都有这等样的气魄,将来大世降临,还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热闹景象,只不过,老龙君虽然说的有理,但却还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老龙主微微一怔,道:“愿闻其详!”
秀才摆摆手,笑道:“若是我强行拦你复仇,自然不一定挡得住,挡得住你一个,也挡不住七个,可如果我此来,不是为了挡你的路,而是真的有要事来跟你商量的呢?”
老龙主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如同老迈的雕塑。
秀才笑道:“七海苦心积虑数千年,找到自己的路了么?”
老龙主闻言,忽然脸色大变,坐直了身子。
秀才又笑道:“倘若我可以为你指路,老龙主可能消消气么?”
老龙主瞳孔紧缩,寒意大盛。
他的目光,宛若利剑,似乎要将秀才看穿。
过了许久,他才森然开口道:“先生打算如何为我指路?”
秀才笑了起来,随手一指,道:“三千里外正是热闹时,我先请龙君看戏!”
老龙主脸色森然,冷冷看向了北方,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忽然间他眉梢微动,冷意全消,脸上堆起了笑容,无比和蔼,笑道:“安营扎寨,我要请先生饮酒!”
周围一众妖兵妖将,已彻底愣住了。
那秀才笑道:“龙君不打算报仇啦?”
老龙主笑道:“本就是他自己作死的,报他娘的什么仇?”
秀才笑道:“缺了这一个,便不足九子了……”
老龙主摆摆手,满不在乎的道:“我私生子便有好几百,随便拉个过来凑数就是!”
那秀才闻言,已是惊得呆了,半晌才道:“龙君好本事!”
老龙主笑道:“祖上传下来的,不值一提!”
说着话,居然真个下了旨意,乌云收敛,大军驻扎,而那秀才,则也真个笑嘻嘻的坐到了龙辇之上,周围的妖兵妖将已是看得呆了,偷偷回头看一眼,便见这两个人,居然已相对而坐,把臂言欢了,过了一会,再偷偷看一眼,便见这两人已经一人揽着一个美姬饮酒了。
再过一会,偷偷看一眼……
……不能再看了,会被挖眼睛的!
……
……
“龙宫不傻!”
而在那一片自西海而来,杀气腾腾的乌云忽然间停下了脚步,在三千里外再不前进时,如今的太白宗三千里禁内,某个阴云密布的小镇之上,酒肆里,也有一个人抬起了眼睛。
酒肆很是腌臜,桌椅之上,油脂足有一寸厚。
但这个人,却穿着白袍白靴白袜,简直像是一个白色的纸人,便是脸上,也没有半点血色,他身上,找不到一丝尘埃,与这酒肆,形成了鲜明对比,但是他在这时,却坐在了如此腌臜的酒肆里,毫不在意的端着那没有洗刷干净的粗瓷盏,喝着山里采来的野茶。
在尊府向着太白宗大举进攻时,他便来到了这酒肆里。
然后在龙宫乌云止歇,停在了三千里之外时,他慢慢站起了身来。
“是福,是祸,世人躲不躲!”
“是命,是运,三子定乾坤!”
口中吟哦,他慢慢站了起来,摊开手里,雪白的掌心里,是三颗黑色的棋子。
然后他轻轻拈起了一颗,屈指弹去!
“嗖”的一声,这一颗棋子,穿林越谷,来到了百里之外。
轻轻一声响,落在了太白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