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计缘一路放声大笑的背影,胡里忽然觉得自己和计先生的距离就像此刻的脚步一样,拉近了不少,此前敬畏感居多,而此时的亲切感也在升高。
而且胡里觉得,甚至就连这个叫金甲这么个奇怪名字的大汉,对他的感观似乎也有变化,虽然外在上根本看不出来,但这是一种毫厘间的微妙感受。
鹿平城的集市上已经热闹起来,到处都是贩夫走卒,自然也少不了一些酒楼铺子的开张,而陆家铺子就是其中一家老字号的熟食铺子。
这家铺子前头的柜台就是外墙的一部分,白日开张,将上头的活动木板拆除就是一个面向街面的大柜台。
铺子内有几口大锅,正在熬煮卤制着一些肉食,腾腾热气混合着卤香味飘荡在整条街上,引得路人食指大动。
一侧还有一个大烤炉,木炭烧得通红,上面架着几只鸡,油脂倒映着炭火的光滑落,一个汉子在这种不算温暖季节里穿着十分单薄,不断用带铁钩的木杆子翻动烧鸡的角度。
摊位前头,一个和里头忙活的汉子长相很像,年纪也差不多的汉子正在奋力吆喝。
“来来来,新鲜的卤肉来,走过路过的买点啊,正熬煮着呢,马上出锅咯,还有烧鸡,用的是我们陆家老配方的酱汁和卤子,保证入味咯!”
“店家,给定一只烧鸡,等我回来拿,记得包好。”“好嘞!”
“店家,切半斤卤羊肉,切细点啊。”
“没问题,没问题,多细都切得了!”
这铺子里头的两兄弟忙得不亦乐乎,有时候还会交换工作位置,来光顾店里生意的人也是不少,时不时就能卖出去一些东西。
计缘和胡里拐入这条街的时候,后者已经指着远处的熟食铺子对计缘道。
“计先生,就是那家,因为最好吃,所以我们来的次数也相对较多,几个月来,得吃了他们家十几斤的羊肉,而我们最喜欢的烧鸡,少说也得吃了二十多只……”
计缘看看胡里,问道。
“你们去偷了这么多次,那店家频频丢东西,焉能不妨?”
“呃呵,确实,后来那铺子边上就栓了一条大黑狗,实在是凶得很,为此,还有一个去偷烧鸡的孩子差点就被一条老黑狗咬死了,脖子都被撕开一个大口子,若非大黑狗拴着链子,那孩子怕是回不来了。”
胡里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压低,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很显然当初那狐狸的惨状应该让一群狐狸印象深刻。
计缘闻言咧了咧嘴,这事他还真没听胡里他们讲过,也难怪他们听到狗叫的反应比当初的胡云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也是有惨痛教训的。
两人的脚步虽然和常人差不多,但三言两语间,也已经接近了陆家铺子外头,此刻正好前头最后一个客人也提着包好的卤肉离开,铺子面前没有人。
看到一个胖乎乎的男子和一个儒士风度的人往铺子这边走来,这会正看顾生意的一个男子当然很自然地招呼起来。
“哎两位,可是要买点熟食,才开锅的,买点尝尝?保证滋味好啊!”
这时候,拴在铺子一侧的一只大黑狗已经立起来,看着胡里不断龇牙咧嘴。
“呜……呜……汪……”
“哎呦……计先生……”
这狗比计缘见过的最大的黄狗还要大一圈,毛发也比一般的狗长一些,胡里被狗一吓,下意识就藏到了计缘的身后,计缘看得哭笑不得。
“你怕什么?这狗还拴着链子呢。”
“呃对对对,这位客官莫怕,这大黑温顺得很,温顺得很!”
“汪汪汪……汪汪汪汪……”
大黑狗在边上一点都不给主人面子,疯狂朝着胡里吼叫,一根铁链都已经被绷直了,扯着链子想要往胡里身上扑,后者脸色难看,虽然不再如同刚刚那样失态,但明显不敢从计缘身后出来。
“呃,这狗有链子拴着,有链子呢,大黑,别叫了,别叫了,大黑听话!”
“呜……呜……”
大黑狗因为主人的话,吼叫声渐渐平息下来,但依然咧着牙,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威胁的嘶鸣,而明白的人都懂,这种状态的狗其实比吼叫的时候更危险。
从铺子店家招呼客人到狗叫威胁,不过短短片刻,这时候计缘才上前一步,看向这老黑狗,没说什么话,只是微笑着朝着这大狗点了点头。
说来也怪,这大黑狗像是才注意到计缘的存在,在看到计缘的动作之后,大黑狗龇牙咧嘴的状态顿时大有改善,在盯着计缘看了一会之后,居然在一旁坐下了,什么声响都没了。
“哎?这位先生,你还真厉害,比我这主人还顶事!”
计缘看向这铺子内的汉子,笑了笑道。
“或许这大黑狗看计某面貌和善吧,对了店家,这烧鸡和卤肉怎么卖啊?”
计缘说话的时候微微吸气,嗅着这铺子中的香味也是食指微动,那一夜众狐夜宴上并没有这路家铺子的肉食,想来是因为多了大黑狗,但就冲着这香味他计某人也得尝尝。
“哦,卤肉分羊肉和猪肉,分全瘦、花肉和腱子肉,还有尾巴及下水等等,一头羊一头猪身上能吃的,咱这铺子里都有,部位不同价钱也不同,大体猪肉大体二十文钱一斤,羊肉大体三十文钱一斤,这烧鸡嘛,二十五文钱一只,嗯,若是大贞的通宝,那就只收二十文钱。”
这价格其实不便宜,但计缘鼻子非常灵,光嗅嗅气味就能知道这卤肉和烧鸡味道绝对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