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吸一口凉气,趁着几个属下上前来架住那人,忙定神打量。只见那清将竟然穿了一件八旗兵将地衣服,赤着脑袋,粗大的辫子绞盘在头顶。任冲目光掠过那人腰间,几乎叫出声来----那人腰间,赫然着一排肩章,足有五个之多。这起不是说,这个清狗已经杀了五六个……
“这王八蛋厉害,兄弟们一起上!”任冲大声怒吼着,招呼了两个人,腰刀一扬向着那人冲去。他不知道眼前的清将便是福康安亲兵的头领,是福家的家生奴才,自幼起练得一身好武艺,不然也会选他坐福康安的亲兵。福家的包衣奴才可不是一般地数目。跟着福康安征战沙场十多年了。此次带着三十名亲兵留在辣子口,就是为了监督战事,然而现在局势危险。日乐图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亲自披挂上阵。守卫辣子口地清将也是满人,日乐图相信他还不会如此的不堪……
但任冲却知道,有肩章地至少也是排长,手上地工夫绝不会比自己差了那去。此人能毫无损伤地杀掉五六个,武艺之高绝不是自己可比得上的。然而害怕归害怕,既无退路可走,便只有拼上一拼了。好在他们越多支撑一会,林永距城头就会越近。
杨振国冷静地观察着城头的战况。
忠勇军接连冲开多出缺口。但几处敏感地段很快又都被清兵夺了回来。城头上的争夺战,的确是非常激烈。但在城头上,再怎么样也是清兵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而为了避免误伤太大,城下的远程火力已经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开被打开缺口的地带,这使得城头地忠勇军处境变得更加恶劣---但不如此又不行,铁丸、飞矢是不长眼睛的。
到此时,忠勇军(越来越觉得这名字不好。要是当初叫汉军多顺口)还能坚守的只有三四个口子,城门楼的僵持局势是用手榴弹炸出来的,可现在局势正朝清兵逆转,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失去。
而且显然,其余的将士对手榴弹的重视度不够,并没有好好利用这种武器,就是左边林永突地那个点应用地好一点。===不过杨振国也知道,在矢石如雨、刀枪如林的情况下。保命不暇,要冷静的点火,计算引线的长度,准确的投弹。这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手榴弹在蚁附攻城时,可以用来摧毁守军的城头防线,这种战法之前的他是从未想过,只是王作战前灵机一动提出来地试一试。以前谁都固定的认为,手榴弹只是防御和野战用的,根本不是短兵相接时使用的武器。
不过此时并不是检讨地时候。杨振国心中的念头只一闪而过。“传令,十八营准备。”他要继续加强攻击进度。
任冲几乎已经绝望。与日乐图这样的猛将对抗。对他来说。完全是力不从心。他能支撑到这一刻,简直是个奇迹。凭真正的实力。任冲不认为自己能在日乐图斧下走过十合。忠勇军将士的鲜血溅满了日乐图的战袍,这本是他向往的所在。到现在死在他刀下地忠勇军士卒已经有二十多个了。任冲手中地腰刀被劈飞三次,此手中握着的,变成了一杆叛军地长枪。尽管全身都发颤,但是任冲仍然必须身先士卒,面对那个最可怕的敌人。
原因很简单。
虽然日乐图可能分辨不出来他这个浑身浴血地排长与普通士兵的区别----否则那个逆贼绝不会容他到现在,但是周边的每个忠勇军战士都清楚地知道,他是此地现在职位最高的军官。他若表现出半点害怕的情绪,城头这个口子的士气就可能崩溃,继而影响到正在跟上的的卫安国连和林永。最终,登上城头的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
汗水浸透了任冲的内衣,打湿了他的头发。他的军帽早就丢掉了,一双手紧紧握住长枪,与四个战士一齐对抗着强悍的日乐图。他们的脚下,到处都是尸体,有忠勇军的,也有清兵的,横七竖八……
“投啊!投手榴弹啊!”任冲声嘶力竭地吼着,哪怕此时是从云梯上扔上来一枚手榴弹,让他们同归于尽,他也心甘情愿。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不可能活过下一刻。也许个别班长还带有手榴弹,但就像他们一样根本就腾不出来手来,因为那太疯狂了----简直就是自杀!
所以,任冲没有等到火油罐。
对面的日乐图挥出大刀,甚至没有听到声响,任冲的长枪便已经被斩断。刀首带着锐利的劲风,顺势向他砍来。
“完了!”任冲下意识的闪辟,但脑中却已先闪过一个念头。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啊!”任冲与日乐图同时发出一声惨叫。任冲的胸口被砍了一条尺长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他立时晕死过去。而日乐图的左肩上,却正中一枝羽箭。
受伤的日乐图恼怒地大吼一声,却也向后退进了清兵大队,抽出一把短刀回手一斩,将箭杆削断。顺手将大刀。从涌上来的属下手中取过弓箭,在城头巡视了一下,想找到射伤自己忠勇军。却见城外正不时地射出箭矢、铁丸,再看自己刚才的位子,“杀不尽的汉贼!”啐了一口,日乐图抛掉弓箭,抓起大刀,又向忠勇军冲杀过去。辣子关口,仿佛变成了一个怪兽。吞噬的都是双方将士的生命。
不断地被忠勇军冲开缺口,又不断地被清兵夺回来。有时候,同一处地方,双方反复争夺竟然达到近十次。城头上堆满了尸体,忠勇军的,清兵的……
三天的攻战,忠勇军战死了营长一人、连长五人、排长四十多人。班长……,而普通的战士足有两千之多。守城地清兵他们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三千清兵已经悉数上阵,从开始的三波轮换,变成了现在的两波,而且关口上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兵力不足。
而且忠勇军占据着至关重要的远程攻击优势。三百火枪手瞄准垛口,二百弓箭兵远程仰射,死死的压制住了关口清兵的反击。很大程度上减少了己方地伤亡。
但尽管如此,汉军在城外的损失也非常惨重。伤亡已经飙升至五千余人,将近部队的三成之多,对于忠勇军来说。这是短期内难以弥补的巨大损失。
辣子口看起来岌岌可危,仿佛随时可能被攻破。然而结果却是,双方一直打到天黑,杨振国又增派了四个大营轮番进攻,即林永之后再有张烈、刘升亲自带队冲杀,辣子口摇摇欲晃,却终是不倒。
尽管心有不甘。但黑夜来临后。忠勇军会失去远程的支援,此时继续强攻显然是不智的举动。更何况巨大的伤亡。也压的杨振国喘不过气来。
继续这样攻城,只会让忠勇军产生更大地伤亡。
终于。在二百弓箭手的掩护下,忠勇军开始鸣金收兵。而筋疲力尽的清兵,也不敢再去挑衅忠勇军,眼睁睁地望着他们顺着云梯撤退,只是象征性的攻击了一下了事。
杨振国回到营中,连铠甲也懒得卸,只摘了头盔,便叫亲兵煮了茶,又着人去请王作、刘升、陈泮、林永等人。去人很快回报,说刘升、陈泮等人马上便来,王作却是找不到。果然,不多时刘升、陈泮等将便已聚齐,而王作却是迟迟未到。而杨振国等茶水开了两次,几乎不耐烦时,王作方才到会。
一进大帐,他便笑着抱拳赔礼道歉,“各位兄弟见谅,小弟我是到辎重营打探消息去了。”
杨振国纳闷道:“辎重营?”眼睛一转,顿时笑道:“聪明,手榴弹还有多少?”
“哈哈,三哥果然高明。”王作笑道:“我军辎重营里手榴弹还有七百多个,各部队中地数目具体还未得知,但不会少于三百个。”
“哈哈哈……”杨振国放声长笑,“辣子口,实乃天险之地,若不蚁附攻城,原本亦无良法。只是几日来这般攻城法,损失之惨重,我军亦不堪承受。既便辣子口破,只恐我辈也只得缩进汤川休整去了。”
“建立制高点,压制城头清兵……于云梯半腰……手榴弹…………”
“…………制高点……用云梯队在一起……”
“那样可以,…………上下一固定…………”
“哈哈哈,哈哈哈……”阵阵长笑在中军大帐中响起。
辣子口。第四天。
两个云梯呈“”对放,上下固定好,这就成了一个临时的制高点。辣子口关防的每一进攻点后都立起了一个这样的制高点,顶端五名火枪手,两人开枪,三人装弹。余下的火枪手和二百弓箭手再次逼近城墙……
新一轮的进攻开始了。
当天下午,忠勇军终于攻克辣子口……
耗时四天,伤亡六千余,所配给的两千枚手榴弹消耗殆尽。
第五天克汤川,缴获粮食八万七千担,金银……
当天傍晚逼近白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