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回 两难(2 / 2)

妖者无疆 沐华五色 4339 字 2019-10-23

落葵扬眸望向窗纸,那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白的晃眼刺目,外头雪意茫茫,细碎的雪片纷飞,她的眼眸酸涩,那雪片一滴滴飘到心里,遥遥想起,眸底似乎已干涸了很久,像是廊下滴落的水,落到一半便冻住了,冻成一根根戳心的冰凌子。

她牵出一抹淡而遥远的笑,那笑没有浮现到眸底,更没有入心:“不想,那前尘是从前之人的,与我无关,而我与你以利相交,再无旁的干系,与前尘更无干系。”

这一席话说的空青如坠冰窟,绕是他一向稳重自持,也克制不住那个害人害己的念头,从前的确是他错了,可如今,如今他做了那许多弥补,即便脱离幻境时,他唯恐半夏再伤及落葵,甚至与她约法三章,只要她不再伤及落葵,不对任何人透漏落葵的存在,不插手他与落葵的往来,在落葵度过此生,他会回去娶她,可眼下,一切都如砂砾,顺着指缝流逝,那些错过的前尘,那颗有情而不自知的心,都是逝去的无尽岁月,再度汇聚成那狠毒而绝望的念头。

空青突如其来的抬手,衣袖在落葵眼前轻拂而过,随即虚空中浮现出一行行蝇头小子,泛着薄薄的青光。他言语轻缓,听起来像是含了无尽的温情,可落在人心上,却是字字诛心:“这是荧惑心法,与你我都有干系。”

荧惑心法,荧惑,荧惑,落葵似是在何处听过这个心法,她翻遍了脑中的古籍善本,都未有一丝端倪,可她灵台清明,自己听过这心法,且这心法并非寻常之法,更非苍龙世家所有,她瞪着一双冷眸,望着对面那个人,那冷薄的眉眼,像是烙在心间一般,她那样熟悉,那熟悉中夹着漫天血色与刻骨恨意,情愫之丝难以突破百蛊之虫的禁锢,但心痛却有增无减,不禁紧紧蹙眉,却口不由心道:“荧惑心法,我从未听说过,至于前世,你不必说甚么,我也不想知道任何事情。”

空青眸光晶莹,双手扶住她的肩头,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不,落葵,你必须知道,你必须想起,这荧惑心法是朱雀一族的秘法啊。”

朱雀,四灵之一,朱雀这两个字重重劈开落葵的灵台,她的心

瞬间被紧紧揪住,狠狠抽痛不止,痛的她冷汗淋漓,脸色煞白,痛的她难以吐出半个字来。

空青大惊失色,心下已生了悔意,捧住她的脸,不禁连连垂泪:“落葵,落葵,你怎么了,怎么了。”

缓过那彻骨疼痛,不意喉间又涌出血来,落葵慌忙伏在床榻边,一口血呕了出来,滴滴落在炭盆里,皆砸在空青心上,他心间大恸,一边连连轻拍她的后背,一边哀伤:“怎会吐了这么多血,那会用了药,不是已经好些了么,落葵,落葵,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仰面躺回床榻,落葵自然不会据实相告,是取血布下融魂之阵养护郁李仁,是耗尽心力催动百蛊之虫禁锢情孽,才会累及心脉,而方才那朱雀二字,也的确震动了灵台,但她并不想多说甚么,不知从何处生出的一股恨意,令她更不想再多看眼前之人一眼,顺手抓过白瓷粉彩芙蓉花杯盏,“砰”的一声,狠狠的砸在了空青脚边儿,声嘶力竭的喝道:“你走,出去,滚出去。”

“好,好,落葵,我走,你,你别动气,你伤的太重,若再动气,只怕要累及心脉了。”空青被这惨白的碎瓷片吓了一跳,眼见落葵这般勃然大怒,他对方才自己的莽撞与狠毒懊恼不已,不敢再擅动,只好缓缓退了出去,掩上门,立在了廊下。

空青在心底暗叹,他从前亏欠她这样多,便是千帆过尽,也无法偿还一二,如今他心间沉重,只是提及朱雀二字,落葵已痛苦难当,原来心中的那些结,是岁月流转也难以解开的。他从未这样怕过,怕失去,怕想念,怕失而复得终难逃生离死别。他想要弥补一二,在窗下低语:“落葵,让我,给你疗伤罢。”

炭火烧的通红,熏得一室如春,安息香沉沉馥郁,落葵隔窗相望,那人影朦胧,心痛再度袭来,她冷言冷语道:“青公子,想来苏子与你说的十分清楚了,我的伤无需你费心,而你,不易在水家盘桓下去,与你,与我,都毫无益处。”

空青手中满是潮湿的冷汗,双手发颤,身子却僵硬着一动不动,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刀锋,一刀刀刮着他的心头肉:“你,一定要我走。”

落葵有短短一瞬的犹豫,狠狠咬一咬唇,唇齿间吐出冷薄的话语,让那声音冷薄到不带一丝暖意,没有任何亲近:“是,我水家与苍龙世家既已结下盟约,那么少不得要有所往来,但日后苍龙世家若再遣人来青州,请换个人来。”

这短短静谧的一瞬,于空青而言,就像流逝了千年万年,他有些透不过气,像是被一双手扼住脖颈,他的声音凄惶,如同金玉相碰玉碎神伤:“我若不肯走呢。”

落葵神情平静如水,言语也平静的无一丝波澜,但唯有她自己清楚,喉间是如何颤抖,心间又是怎样疼痛,她淡然道:“青公子以为自己修为高深,我水家便无可奈何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