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绕梁(1 / 2)

嫡策 董无渊 4672 字 2019-10-02

 戏台上,芳娘一袭红妆,髻上斜插一支金簪,形容哀戚,掩面悲啼:“戎装一生,到头来落得个东流逝水,再不回来——”

水袖扬天一甩,几经折转,哀哀落在地上。

听音堂里有嘤嘤的哭声,行明耸着肩膀拿帕子擦眼角,二夫人也红了眼眶,大夫人揪着帕子,一向讷言的七娘也靠在黎夫人身上。

太夫人面色如常,老人家见惯了悲欢,戏台上的做作,还入不了眼,同身旁的三夫人说着:“可见世事都圆满不了,芳娘至情至性,在前方,以女儿身克敌卫国,老父却…唉…”

“芳娘代父出征,满腔孝心忠心,她老父是个知耻明理的人,也算是含笑而终,算不得太大的悲剧。”三夫人面容虽有悲戚,却不深。

太夫人点点头,深望了三夫人一眼,又指着行昭笑:“这倒是个镇定的。”

行昭僵着脸,在慢慢缓过来,两世为人,经受的苦难多了,便也不那么在意了。

撞破内情,伤透心过后,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听太夫人这么说,行昭扯开一笑,神情里带了无奈:“三姐姐和七娘一直哭,我哄了这边,哄那边,就忘了自己也是要哭的了。”

一句话逗得夫人奶奶们都笑了起来,行明有些不好意思,抽泣着红了脸,拖着锦杌便往七娘那边靠,嘴里嘟囔:“阿妩是个坏心的,我俩再不同她好了。”

听音堂里又是一阵笑。

这厢正说着话,那厢戏台又敲敲打打着,《训子》开锣了。

台上将唱了一句,便有人撩了帘子进来,灌进来一股寒风,三夫人连忙迎上去:“长公主可赶得巧了,新戏这才开始。”

行昭浑身一僵,听得一个极是兴高采烈的声音:“是吗?倒是我的运气了,前一出戏唱得怎么样啊?”

纵然台上已经是唱上了,应邑的声量也半分未降,边说边落座,面容光洁眼神明丽,同方才那个拿着戏单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判若两人。

三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人赶着奉承了:“长公主点的角儿,能有不好的?柳文怜唱得着实好,听哭了多少人呢。”

应邑双手放在黄花木扶手椅椅背上,抿嘴一笑,再没有答话。眼神扫过大夫人,落在行昭与行明身上,冲她两招招手,侧首同太夫人明艳一笑:“这两个小娘子就是您的孙女儿?临安候的掌珠?”

行昭与行明都站了起来,立在太夫人身后,长辈间说话,小辈不许轻易答话。

太夫人摇摇头,向缩在角落里的贺行晓招了手唤过来,压低了声音:“行明是老二的女儿,那个才是侯爷的幺女,晓姐儿。”

应邑眼神在行昭与行晓身上打着旋儿,一个脊梁挺直,明眸皓齿,眉眼之间毫不闪躲。一个绞了长长的刘海,遮住大半的神情,很标准的庶女模样。

行昭心里极厌恶应邑那毫不掩饰的打量,她凭什么做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却还是压低了声音,与贺行晓一道恭谨行礼问好。

应邑笑盈盈地褪了腕上的两支赤金镶青石镯子下来,一人一个地套在行昭与行晓手上,又拍了拍行晓的手,眼神从行昭身上一闪而过,同太夫人又说:“真是两个好孩子。太夫人好福气。”

太夫人心下疑惑,应邑并不是好相处的主,连几位王爷家的郡主都没得过这样的亲近,旁边还站着行明,三房的行晴、黎家的七娘也在,还有几家的姑娘在,这样区别对待行昭与行晓,是什么道理?这个时候却容不得人细想,太夫人亦是自矜回笑道:“哪里又有多出挑。两个小丫头还差着远呢。定京城里多的是顶好的小娘子。”

正巧,太夫人话音将落,台上就响起了叮叮咚咚的锣鼓声,太夫人笑着朝戏台方向,抬抬手,示意台上正唱着戏呢。

应邑微敛了笑意,轻轻颔首,余光扫过行昭,瞬间变得极黯。

行昭摸了摸腕上,明显大了一圈的镯子,青石冰凉沁人,她若有所思地再看了看贺行晓,贺行晓虽垂着头,唇角抿得紧紧的,眼神里却有很不可置信的激动。

戏台上演到第二折,戏中老母蔡文氏正面向看官们哭诉:“我那儿,狼心狗肺,我予他吃,予他穿,助他高中皇榜。他却叫我老来无依,老妇人有冤有怨,只好撞头去向那阎王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