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化身打杂(2 / 2)

再造神州 平凡普通 27016 字 2019-09-30

谢道清闻言,就将目光放到我身上,我很肯定的点点头,表示鼓励之意。谢道清得我赞同之后,才回望着白梦,语气平和的说道:“姐姐过谦,其实说起‘缂丝’,其手法无非就是‘通经断纬’,以实物为依归,一切讲究浑朴自然,不加雕饰,取其真如本来。姐姐在手法上虽已得其要,但却过于追求华贵美丽,反到失去此手法的最终讲究,故在人物花草的变换上有些过于生硬,不能竟全功。此乃小妹的一点浅见,姐姐勿怪!”

白梦听闻后沉默不语,眼中露出思索的表情,不时还会无意识的点点头,好一会儿才语气敬服的说道:“听了姐姐的话,才明白问题之所在。姐姐能够指出小妹之不足,实是可贵,请受小妹一拜!”

谢道清赶紧站了起来推辞道:“只是一点心得,姐姐不用如此。”

顿时一个要拜,一个不许,两人一下就僵持了起来,我赶紧站起来解围道:“你们二人都为当世之才女,实无必要这么客气。正所谓‘识英雌重英雌’,你们二人能够相遇也算有缘,大家何不以茶为媒,互敬一杯?”

白梦顺话而下,先拿起茶杯:“沈公子的话也对,小妹就以此茶敬姐姐!”

谢道清看看我,也端起茶杯,以示尊敬。

两人喝过茶之后,气氛就开始融洽起来,白梦和谢道清二人就以‘缂丝’为切入点,谈到刺绣,诗词,书画,音律,戏曲这些代表才艺的东西,二人各抒己见,互较长短之余又互相补充,谈的极为投契,反到将我放在一边。

不过,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气闷,不仅从二人的谈论中,对当代这些才艺的发展有了个印象,而且还从中认识到谢道清和姿儿,念雪两人都不同,她的爱好并非是治国理家,而是文化曲艺。不能说她这种爱好有什么不好,只是在我心中,这些东西可为盛世之点缀,难为乱世之经纬。

宋朝皇室中人就是因为一味推崇诗书字画,不通保国护家之策,才使得作风文弱,被人所欺。不过也是因为这种作风,使得如今文化兴盛,经贸发达,还真应了那句有得必有失。

就在我兴趣十足旁观两女论战之时,里屋的小月突然出来,急步走到白梦身边耳语了几句,白梦的脸色变了变,眼中的不快一闪而过。

谢道清也察觉到对方的变化,话题一转的说道:“姐姐是不是有事?”

白梦脸上浮现歉意:“原本还想同两位畅谈一番,可惜却被俗事所扰,真是抱歉。今日得见两位也算有缘,不知两位可否再订个日期,也好让奴家有机会再次请教!”

我站了起来洒脱的道:“人来人往,相遇就是有缘。今日能和姑娘相遇也是一番缘分,过于强求反到不美,就此别过,有缘再聚!谢谢姑娘今日一番招待!”说完,我就在白梦惊诧的眼神中迈步而去。

又走回花灯会场后,我和谢道清都有些意兴阑珊,走了一途,我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对谢道清说道:“你觉得那个白梦如何?”

谢道清露出佩服的表情:“文采见识都非常人,可惜却沦落红尘!”

我听后,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女子又如何?正所谓‘身份无贵贱,人性有高低’,只要其内心高洁,不为外物所影响,就算他是一乞丐,也是可交之人,反之,就算他贵为王侯,也不过一害民之贼,人人可诛!”

谢道清有些奇怪的看看我,过了一会儿才道:“殿下的教诲,道清铭记于心!”

我叹了一口气,也不想多说什么的摆摆手道:“算了,我们回去吧!”

见谢道清没有反对,我吩咐了一声,就带着她往回走,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我甚至还感觉到有一条裂缝在我们之间产生。

回到出口处,岳风和云绿已经在等着我们,看云绿高兴的样子,他们似乎谈的很不错。

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就让云绿和谢道清一起回去,谢道清临走的时候,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微微叹了一口气,但什么都没说的坐上马车走了。

在回程的时候,岳风罕有的问了我一句:“殿下,不知你和谢姑娘进展如何?”

我望着他涨红的面孔,了解的说道:“是云绿让你问的吧?其实认真说起来,本王自己也不知道,对她的认识似乎加深了许多,但却感觉距离更远了。算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岳风不明白的看看我,没有再问下去,一时车厢中又沉寂下来。

元宵过后,争论一时的纪年终于有了定论,根据神风华的提议,太史司,文渊阁,天文监三部数十名官员翻阅了大量的古籍,终于肯定了神风华了推论,认为去年确实已经离炎帝立国七千五百六十八年,并在各大臣中通过用神州作为年号。

一月二十日,通过总理省上奏,我批复,决定将今年定为神州历七千五百六十九年,在此之前的盘古伏羲时代,就以‘神州历前’称呼。因为天干纪年是从帝尧开始,虽没有神州历长,但因大家早已习惯,仍然沿用,今年为壬午年。

最让我感到有趣的是对历法的争论,按照现行的历法,分平年闰年两种,平年十二个月,单月大,各三十天,双月小,各二十九天,全年只有三百五十四天,到了闰年的时候就变成三百八十四天,日数相互之间增加太多,明显有些不合理。

争论的起因是因为天文监的主事拿出杨忠辅的《统天历》,说一年只有三百六十五又二四二五日,要求对现行历法进行补充。他提议在现行每月之上加上一天,使得一年成为三百六十六天。这么做,如果是闰年那就正好,可是常年就多了一天,明显的不行,所以太史司,文渊阁等部官员不同意。交由各部官员商讨后,计算司的官员提出某月减去一天,然后在闰年补上,以四年为一闰。

这本来是个非常好的办法,可是到底该减那个月却没个定论,从一到十二都有官员提出要减,而且每个人都说的头头是道,引经据典毫不含糊。僵持不下之后,司马风就将问题抛给我。我去听了各派官员的陈述后,就决定支持神风华的意见,平年将十二月减去一天,闰年加上一天。

经过我的最终定案之后,新的历法终于确定,就在今年以官家公历的形式发放到我管辖的州府。上面不仅有新历,还有农时季节,黄道黑道的吉凶说明。因为是用黄纸印刷,故有人称之为‘黄历’!

神州历七千五百六十九年,二月二十四日,我终于接到倭国传回来的一份详细情报,从去年开始,天皇和镰仓幕府的执政北条义时关系趋于紧张,北条义时开始对倭国皇室进行限制,一些不明身份的人都被清洗,我方情报人员损失惨重,多条情报渠道被摧毁。

随同情报而来的还有一份吉田利家的求援信,在信中他提到我曾经对他的承诺,请求我派军救援他们天皇。得到此一消息,被限制在皇宫内的吉田贞跪于眠月宫之前,请求我出兵。

几乎同时,我接到情报,摩尼教和临安方面停战。江州聚集二十万的摩尼教乱民,并有继续增加的趋势,动向可疑,而临安史弥远却有意派五万禁军前往嘉兴一带,意图不言自明。蒙古却于十八日发动大规模的反攻,完颜成和尚的大军因后勤等问题,在河间府受到挫败,退守黄河战线。金合达的部队也只到达平阳府一带,无力再北进,金国欲借长安之战收复黄河北岸的意图失败。

完颜云花来信,通告蒙古反攻在既,要求我给予新的援助。

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大理又派人来,说他们那里因为去年受灾,家无余粮,要求我能再次给点援助,支持他们到今年夏粮收割。一时之间,事情纷扰而来,除了西夏还算平静外,我这边可说烽烟四起,处处告急。

二十五日下午,我接到岳雨派人送回的郭风最新情报,看到郭风做的事情,我有些怀疑西夏可能也要有所动作。下了一道命令给岳雨,让他注意。

在签署了调青龙军团南下荆湖北路的命令后,我就召集司马风,梅,李碧如,杨利,姿儿五人前往宝清殿商议军务。

“你们已经看到手上的情报了,如今外部局势表面上虽然很危险,但本王认为其并不会影响大局。本王认为现在当务之急是应该派出水师舰队进入琉球,做好进军倭国准备。本王问过司令省,因为去年改制,使得如今军费缺乏,仅有二百万两的存银,划拨到水师这边的更只有三十万两左右。如此数目,根本不足以应付此场战争,所以本王希望你们能多划拨一些钱粮到水师这边,不知你们觉得如何?”我扫视了在座的数人几眼,等待他们的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梅首先开口道:“殿下,属下有所不明,还请殿下释疑!”

“说!”

“属下听闻,摩尼教已有犯我两淮行省之意,临安史弥远更是有进军嘉兴的意图,而且金人受挫,蒙古气焰复生,四川行省如今叛乱未平,利州,湖北,两淮三行省改革推行方兴未艾。在如此外有敌视,内有隐忧的情况之下,殿下还要出兵海外,为他国家事耗费本国之人力物力,属下确实不明所以,请殿下明示!”

我早就知道梅会反对此时出兵,闻言也没多大惊讶的说道:“其实本王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现在正是出兵倭国的最好时机,如等倭国内争结束,只怕我等再要攻打倭国,将会比如今花费上十倍的气力。至于你说的摩尼教,史弥远,蒙古这三方外敌,本王早就对应之策,不足为虑。四川行省的叛乱虽然还时有发生,但只要等到青龙军团南下,决可兵到叛平。

利州,湖北,两淮,此三省改革的政令已经发出,各项制度也在建立之中,今后只要我等多加督导,就可平稳发展。这和出兵倭国并不太冲突,需知战机错过不会再来,出兵倭国的事情以前就定下,如今正是实行的最好时机,为何你们还会反对?”

司马风摇摇头道:“正所谓攘外先安内,如今我建康四面树敌,内部危机潜伏,稍有不慎就有翻覆之危。更何况,如今各府库的存粮钱款都很薄弱,出兵海外耗费巨大,恐非建康如今负担的起。以前虽有出兵倭国之策,但现今情况有所变化,理当推迟!请殿下明鉴!”

我沉默了一下,突然问李碧如道:“如果让你财政院拿出二千万两的白银,不知你们能否办到?”

李碧如眼中流露出为难,好一会儿才说道:“殿下知道,如今神州币已经发行,各地正在观望阶段。财政院所入,除了维持日常开销之外,都要放入神州银行中做为新币的储备,以应付即将要到来的兑换之风潮,此是关系到神州币之信用,绝不能有失。

数百万两,还没什么问题,但殿下如今要二千万两之多,属下实在筹措不到。而且就算用神州币代替,中央银行也无把握可以兑换这笔巨额款项,而此事一旦发生,神州币恐怕又会重蹈交子的覆辙。”

那就是无法了,目光又落到杨利那边。

杨利看到我的目光,也开口道:“属下的后勤部中,虽然还有些存粮,但军费和各种物资却极端欠缺,更欠下军工厂数百万两银子没付,并无能力支撑此次海外作战。如果殿下不能追加拨款,属下也无法!”

说来说去,都是说现在没钱,不能出兵。

气恼中,我抱着一线希望的问姿儿道:“你主管大宋商业,和那些大商家来往密切,不知你能否说动他们援助本王这次出兵?”

姿儿有些犹豫的看看我,又看看梅,十分为难的说道:“有积才能有出,那些有实力的大商家去年就因为支持殿下的北伐而耗费了大量的钱粮,如今正是他们积蓄之时,如果此时还让其出钱,无异杀鸡取卵,定然会影响我大宋商业之繁荣复兴,甚或有可能影响到神州币的发行,殿下不能不慎重。”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难道真要我放过此次机会吗?

也许是看到我失望的表情,梅出言劝慰道:“殿下其实不必沮丧,如今建康只是因为碰到一时之困难,所以才会如此,只要殿下还耐心多等几月,等今年夏粮收获之日,一切肯定会有改观,到时殿下再出兵倭国也不算晚。如今殿下可以做好前期准备,以便日后行动,不知属下这个提议可好?”

心思烦闷下,我闻的此言更是大怒,一拍桌子:“你知道什么?等到了七月去攻打倭国,就是让本王的将士去送死。错过了三四两月,出兵倭国的计划只能取消,你们明不明白?”

梅的面色变化了数次,好一阵子才平复下来,望望司马风,不再出言。

司马风开口道:“殿下,为何过了七月就不能出兵?”

我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七八两月,海上风浪正急,根本不适宜远航。而过此两月,在到达倭国后就已近新年,此时就算让战士出战,只要战事稍微一长,则士兵将会思归,恐无斗志。此为初次海外作战,如果不能取胜,对水师影响巨大,本王不能输这一仗。”

屋中众人面面相觑良久,才由司马风再次问道:“殿下凭什么认为七八两月不适合远航?属下看到这个时期还是有不少海外商船前来我大宋。”

我看看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调查纪录给他:“你看看,这两个月出事的海船纪录有多少?特别是航行去倭国的,十条船中有几条可以生还?”

司马风翻阅之后,点点头:“属下明白殿下的意思了。殿下是想让我出征将士避过此风暴之月,能够平安到达倭国,故才决定此时出兵!”

我苦笑道:“不止,倭国那边的情况本王虽然有所了解,但也不能肯定出兵倭国之后,战事需要多少时日才能结束。三月出兵,一切顺利的话,最迟可以在五月到达倭国,此时就算战事有所延长,但在九月之前当可决定胜负。而且此期间出兵还能得到倭国天皇的帮助,这对我们极为有利。如今倭国岛内天皇势力屈居下风,如果北条义时击败天皇,到时就可以全力对付我军,我军到时能否胜利,本王自己都没把握。”

沉默了一会儿,司马风有些犹豫的问道:“属下有一事一直藏于心中,不知殿下今天能否回答?”

“你问吧!”

“殿下为什么一直这么想出兵倭国?倭国孤悬海外,对我神州并无半点威胁,以我们如今的实力,就算击败倭国也无法扩张疆土。殿下一向务实,为何此次会如此?”

我闻言,看看屋中的人,发现他们都对这个问题流露出关注的神情,也许他们早就对此问题存疑很久了。

将目光定在司马风脸上,我淡然说道:“你们不会明白本王的!倭国其国,狼子野心,如今只是一时雌伏,早晚会对我神州造成难于弥补的浩劫,其罪滔天,书恨千古。你们没有经历,不会知道的!”

“殿下难道经历过吗?”司马风明显很疑惑,“以史书记载,倭国在先朝大唐之时虽同我神州有争执,但其水师被灭之后就一直对我国臣服,没有半点怠慢,何来对神州造成浩劫之说?殿下是从何书上看到的?”

没想到这次会失言,我一时有些语塞,不知如何给他说这个事情,总不能告诉他,几百年后,就是这个倭国杀了我神州几千万同胞吧!

就在我不知如何开口之际,梅出言解围:“殿下的意思是说,倭国对我神州的潜在威胁巨大,犹如当初金国之崛起,现今蒙古之危险,所以不能任凭其坐大,故才有此一说。”

看到大家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之后,我赶紧摆摆手道:“就是这样了,算了,既然你们都有困难,本王自己再想想办法好了,你们都走吧!”

都知道我心情很坏,这些人行完礼就陆续的走出去,姿儿临走的时候问我道:“那位吉田姑娘如今还在眠月宫外边跪着,殿下想如何处理?”

我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是听到了,不是本王不愿意,确实是有心无力。你找个人弄晕她,将她送回去休息好了,不要再来烦本王!”

姿儿应了一声就离开,我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的消失,许久之后我才长叹一声,离开这里。

夕阳的余光落在我眼中,原本赏心悦目的红云更添心中的烦闷,愁思无解之下,我对菊道:“你去给本王找一件最普通的衣服,本王想出宫去散散心!”

我走在金陵二路上,心情十分郁闷。回想今天宝清殿中的那场讨论,我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为了这次倭国之战,我足足准备了半年之久,收集情报,改组水师,训练水兵,调查海域,整理记载,制定计划,降服琉球,我一步步的实现自己的目标,如今大好的时机就在眼前,可却因为前期改革耗费大量的钱粮,而使得军费出现大额赤字。

如今维持日常的军费开销就很困难,更不要说发动这场越洋大战。二千万两白银还是军部的保守估计,如果水师舰队的火炮和水兵的火器全部使用上的话,三千万两白银才能支撑住这场战争。这以现时建康的情况来看,明显是应付不来的。

在军部的计划中,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筹措到这笔军费,就是借用新币发行的机会,比计划多发行一些神州币。如果神州币的信用已经建立起来,我肯定会同意这种做法,可惜的是,神州币才开始发行,这么做后可能造成的后果,让我自己否决了这种做法。

我也想过试着发行战争公债,但姿儿说的也对,我这边那些愿意资助我的大商家和行会,已经在上一场战争中伤了元气,虽然我给了他们不少好处,可是要让他们能够再次恢复元气,最短也要一年时间,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因为建康对商业的优惠政策,而大力发展自己的产业。我甚至了解到连孔有德都在负债经营,很显然,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还要求他们。

排除掉这些人,我这边那些中小商家也算不少,可是他们是我这边税收的重要来源之一,也是我这边商业稳定的保证。而现在正是我这边商业发展的良机,就算他们肯认购战争公债,我也认为影响他们发展不是智者所为。至于官员,农民以及现在队伍扩大的工人,他们才开始接触改革后对他们的影响,相比于商人,他们从战争中获利的可能太小,这个时候让他们出钱,似乎也很难,更何况他们现在的余钱并不多,商业还需要靠他们来繁荣。

加重税收更是不行,增加对外贸易也非短短时日能见效。思来想去,除了去抢钱,或者将一些改革计划停下来,否则,实在没办法筹措到这笔庞大的军费。

最后自己想的心烦意乱,干脆放下一切,什么都不想了,留意起周边的环境来。

建康新城已经有二十多万人入住,虽然还不如旧城热闹,但也差不太多。此时正是入夜时分,大路上仍然还有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晚上才开始经营的各式各样的摊点饭馆。闻得从一些酒楼小摊点上散发出来的饭菜香气,我才醒觉到自己还没吃晚饭。

当我看到一家卖面的摊点后,就停下来叫了一碗面,坐下吃了起来。

虽然味道上不能和念雪相比,但此时吃起来也算别有一番风味。当我三两下的吃完面条,我发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事实--我没带钱!

抬头四处看看,面摊上此时已经坐满了人,不过怪的是,这些人个个长相凶狠,面带横肉,只差脸上没写‘我不是好人’这几个字。估计就是他们的存在,而使得这个面摊没有其他人敢靠近,因为连那个面摊的老板都躲的远远的,不敢靠过来。

我的目光一扫他们,发现他们都不敢和我对视,有两个还故意高声说起话来,以表示并不认识我。我顿时明白这又是菊安排的,看来她对我出宫后的保护是越来越有心得。

站了起来,正想招菊来帮忙给钱,一声惶急的招呼从对街传来:“沈公子,救救我!”

当对方喊到第二声的时候,我才醒悟过来是叫我,抬眼望去,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正穿过街道向我跑过来,似乎有些面熟。

我看到几个便衣的护卫正想装做过路的去拦截住她,我开声道:“姑娘快过来,我就在这里!”

几个护卫和这个女子擦身而过,将这个女子放入进来。

此女子跑了过来,停在我身边娇喘不止,一张俏丽的脸庞上流露出惊慌害怕的神情,显得楚楚可怜。

我凝神看了她几眼,恍然道:“你不是小月姑娘吗?我们在元宵节哪天还见过的。”

小月终于回过气来,轻抚起伏的胸脯说道:“是啊,公子想起来了吗?现在有几个坏人在追我,请公子帮帮我。”

我有些不信的说道:“你不是说笑吧?这里是淮王治下都城所在,刑部的捕快局一天十二时辰巡逻,还能让坏人如此猖獗?”

小月正想说话,突然她的身形一颤,就欲摔倒,我连忙抓住她,此时菊的传音就过来:“殿下,事有蹊跷,来人是武林盟的人!”

在我听菊传音的时候,我发现小月借着和我的接触,将一个小竹筒一样的东西放入我怀中,她的动作十分迅速轻巧,绝非一个普通女子能够做到。

有趣,看来她是遇到麻烦了!

我故意不做任何表示的将她扶好,微笑着说道:“姑娘小心了,到底是什么人追你?”

小月还没回答,脚步声阵阵,对面出现了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冲将过来,几个护卫似乎都接到指示,有意无意的都让开。

这群人冲了过来后,为首的一名大汉,用手拦住他身边的人,先看看我,然后目光放到那几个不象善类的‘食客’身上,高声说道:“武林盟有事需要问这位姑娘,请诸位朋友不要插手!”

见他们没回话,这名大汉也没再说,转过身对着我一拱手道:“这位兄台,你并不知道事情的起因轻重,可否不要插手这件事情?”

我微笑道:“小生不知道,那你就告诉小生好了。小月姑娘是小生的旧识,岂能让小生坐视不理?”

这名为首的大汉修养不错,闻言笑了笑:“仗义相助本值得赞赏,可是也要分清楚是非黑白。在下少林弟子东门劲,为武林盟中执事,因为这个姑娘涉及到一件关乎机密之事,所以我们想请她前往盟中问询,并无任何伤害她的意思。如果事后查明她果真和此事无关的话,我东方劲自有交代。”话语说的堂堂正正,自有一片光明磊落的作风。

老实说,我对这个东方劲起了不少好感,至少他没有仗势欺人,这十分难得。

想了想,觉得反正无事,就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胡说,淮王去年就发布法令,如今只有国安院,御使院,刑部,有请人询问之权,你们既然非此三衙中人,有什么权利请小月姑娘去问话?”

东方劲显然没想到我如此难缠,眉头微微一皱,有些遗憾的说道:“公子硬是要置身事中了?武林盟和刑部有过协议,凡涉及江湖中人违法乱纪之事,武林盟都要协助刑部办案。此也为建康法令,你是否知道?”

“可小月姑娘并非江湖中人,不在此条之内。”

“凡江湖门派中人,皆为江湖中人,此乃法令中的一条。公子可以问问这位姑娘,她是隶属何门派?”

当我的目光落到小月身上时,小月正浑身发抖,似乎害怕之极,看到我的目光,她赶紧道:“公子别听他胡说,我只是小姐身边的一个丫头,根本不是什么江湖中人,是他们胡说的。”

我点点头,将她拦于身后,冷声道:“你也听到了,她自己也说不是,你们还不快走!”

东方劲脸色一变,大声道:“既然如此,东方劲只有得罪了,请两位到捕快局……”

“东方劲,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子忍你很久了,还认得我山东黑虎吗?”

“山东黑虎?兄台是那条江湖道上的?”

“阴间道的,,给老子拿命来!”

话语未落,我旁边桌上的一名粗大汉子操起一条板凳就像东方劲砸去,其他桌上的人也一拥而上,各操板凳围攻起东方劲这帮人来。

东方劲似乎还想解释,可惜被一个从后面冲过来的汉子给打倒,然后横拖着带到街心,使得周围看热闹的人连连躲闪。东方劲带来的人也没讨到好,明显的一边倒,被那些莫名其妙冲过来的一群大汉给打的东倒西歪,滚了一地。

我趁机拉着小月躲到一边,而我怀中的小竹筒也被我巧妙的放到地上,并给了菊一个暗号。

就在此时,一阵尖锐的哨子声响起,表示捕快已经到来。

我故意装做小心的将头探了出来,发现二十多名捕快不分缘由的将所有人都给带走,那些动手打了东门劲等人的大汉反抗了一下,也被拿下了。

我还看到那个东方劲似乎想说什么,但为首的捕快没有给他机会,不仅反绑了他的双手,还堵上他的嘴巴将他带走。很快,场面就为之一空,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去。

从躲避之处站了出来,我也拍拍自己的胸膛,故意叹道:“真是危险,他们那些人看起来就不是好人。对了,小月姑娘,你认识那个什么山东黑虎吗?”

小月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沈公子,难道你也不认识他吗?”

我连忙否认道:“小生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刚才小生在这里吃面,没有钱付帐,他们就来了,小生还以为是来找小生要账的!”

小月的眼中闪过疑惑:“原来是这样,对了,沈公子为何没钱付帐?而且沈公子这身打扮也和上次相见大不一样,难道遇上什么难处吗?”

我故意苦笑道:“都怪小生以前投资项目太多,欠下太多的债务,这次的生意又失败,如今债主上门,而家中早就空空如野,无奈之下只好逃亡到这里,可惜盘缠用尽,典当了衣物又才支持了几天。中午之时钱已用尽,被人从客栈中赶了出来。因为肚饿,原本想在这里混吃一碗面,不想却碰上了姑娘。”

小月眼中疑惑更深,上下看了我几眼,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刚才多谢公子为小月解围,这顿面钱小月帮你给吧!”

我连忙拱手道:“多谢姑娘,小生没齿难忘。”

小月淡然一笑:“别这么说,刚才你也帮我了!老板,这位公子多少钱?”

叫了数声,那个老板才从一边跑了出来,看到摊子并没有被砸乱,只是几条板凳倒了,脸上先露出放松的表情,然后走了过来微笑着说道:“刚才真是危险,我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幸好躲的远,不然一定会被他们连累的。这位公子要结帐吗?算了,今天小摊能保全已是万幸,这顿算我请好了!”

我连忙正色道:“老板既然是做生意,那能不收钱,老板说说多少钱吧!”

这个老板闻言也笑了:“既然如此,那就请给一个铜子好了!”

小月看到我求助的目光,微微一笑拿出一枚新发行的一元铜币:“老板的意思是一元钱吧,给!”

老板接过之后,不好意思的笑道:“老汉我记性有些差,这个什么‘神州币’的元啊角的真是难记,还是铜币好记!多谢公子光顾,小老儿姓丘,欢迎下次再来!”

离开面摊之后,我先躲开小月意图取回东西的故意靠近,然后问小月道:“为什么你们都用淮王发行的这种钱币,你们不怕又和以前一样,变成不值钱的废纸吗?”

小月虽然没有得手,但还是很平静的说道:“那你是不了解淮王发行纸币的信用,如今这种纸币和以前的可不一样,不仅那个官家的神州银行保证可以将纸币随时兑换成白银铜钱,而且现在建康官府衙门都只使用这种钱,以前的交子,铜钱,铁钱,银两什么的,官府统统不收,非要你去兑换了才成。我还听说,两淮,湖北,利州,这三个被改成行省的地方也在推行这种新币,而且保证兑换。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用?”

我笑了笑:“看来是小生落伍了!”

小月笑了出来:“你说话总是像唱戏,你难道不累吗?”

我也被她活泼的性格所感染,顺口说道:“姑娘的意思我明白,其实我在家乡不这么说,只是别人告诉我,建康这里自称要用‘小生’的,所以我才这么说的。”

小月呵呵的笑起来,如同清脆的银铃般动人,好一会儿才道:“除了那些读书人,其实这里也没这么多讲究,沈公子是临安什么地方人?”

我淡然自若的道:“我住在杭城天街那里,本来也算一殷实人家,可惜却败在我手中。”

小月安慰的说道:“公子不用自恼,只要公子有心,谁能保证公子不能东山再起。对了,上次和公子一起的谢姑娘如今在那里,我家小姐念叨过她好几回!”

我故意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和她其实也算不上深交,如今这样,更是不用提了!”

见我如此,小月也不好再问下去,转移话题说道:“我看沈公子还没有地方落脚,不如到我们那里去吧,我们倚红院在这边开了一间风雅轩,正好缺人,不知公子可否屈就?”

我装做大喜过望的说道:“多谢姑娘,如今我已经沦落至此,还请姑娘不要再公子公子的叫,我叫沈云,姑娘直呼我的名字就成。”

小月爽朗的说道:“那好,我就叫你沈大哥好了。哦,已经到了,那里就是。”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进入玄武大道和白虎大道之间,这里一般多是些戏曲,音律,舞蹈等等文艺表演的场地,不知为何会允许倚红院在这里开办什么风雅轩。

风雅轩楼高三层,墙涂白灰,柱抹红颜,门前的车马道齐整,不时可听到阵阵铃铛的声响,看来四边屋檐下还有几个铃铛。因为天色已暗,并不能完全看清楚此轩的全貌,不过光听里面不断传出来的美妙音乐声和闹事者的叫好声,就可以肯定这里为一娱乐之地。

小月从后门将我带入风雅轩,来到后院的天井处,高声喊道:“罗总管,我回来了!”

话音还未散尽,一声粗重的声音响起:“是小月吧,每次回来都是大呼小叫的,安静点行不行?”

我看到来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头发有些秃,走路似乎也不太利落,有点瘸。

他来到我身边,打量了我几眼,问道:“他是什么人?”

小月欢快的说道:“他叫沈云,是临安人,是我请回来帮忙的。”

我赶紧道:“罗总管好!”

这个罗总管闻言,原本昏黄的双目蓦然闪过一道寒光,再看看我,才点点头缓慢的说道:“不错,样貌还过的去,我们这里也确实缺人。你会干些什么?”

我低声答道:“我会管帐,买办物品,一般的体力活也能应付,只要您吩咐,我什么都可以做!”

罗总管淡淡道:“是吗?既然这样,你就留下来,先打几天杂,表现的好再说。至于工钱,暂时给你定二百元,也就是二两银子,包吃住,明天就要上工,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迅速答道:“没问题,我今天上工就行!”

罗总管冷淡的笑了笑:“今天不用,你先去填张纸,将姓名籍贯都写清楚。记住,以后你自称要用‘小的’不要再我啊我的,明白吗?”

我低下头应道:“是,我,小的明白!”

罗总管嗯了一声,就让小月将我带到佣人房那边。

不知是特殊照顾,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我单独分到一间房子,虽然不大,但以我现在的身份来说,也算罕有了。

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小月就抱来一些衣服让我换上,并给了我笔墨纸砚让我将自己的来历写清楚。

我心中有数,她是见不能从我身上得手,故意才这么做的。我虽然还很怀疑她,但我肯定她是真的想帮我,此点足以说明她并非一个歹毒之人,这也让我对她更感兴趣,想弄清楚,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在屋中穿上小月拿来的衣服之后,菊就出现在我身边。

看到我的样子,菊赞叹道:“殿下就是殿下,扮什么像什么,连属下也差点怀疑殿下真是临安的沈公子,佩服。”

我不以为意的道:“这对本王只是小意思。弄清楚了吗?”

菊摇摇头道:“有些古怪,武林盟只是在一次行动中发现小月行迹可疑,故才追踪她,想问清楚她一些事情。而小月那个竹筒中的纸条是用密语写成,还是整张纸的一部分。刚才那个罗总管发现了我们几个护卫的行踪,不过他把他们当成是追踪小月的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属下让这几个护卫退走后,发现罗总管和小月秘密交谈了一阵,小月将刚才的事情都告诉他了,连带和公子结识的经过也说了。不过奇怪的是,那个罗总管却什么都没说,属下认为他对殿下的身份有疑心。”

我沉默了一下,开口道:“那个罗总管的武功如何?在江湖上算个什么等级?”

菊考虑了一下才说道:“很一般,在江湖上也就是一二流之间,不过他那只瘸腿好像是假腿,也许还有机关!”

我沉吟一阵,露出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留在这里了,所有的一切你和冷牙给本王安排好。”

菊劝阻道:“殿下不是当真吧?这个倚红院是江湖上的云家所开,而云家又和金国关系暧昧,殿下在这里太危险了。”

我断然道:“你不说,我不说,谁人可以知道我?既然大家都知道云家和金国有问题,那是否真有问题就值得考虑,本王这边是没得到任何真凭实据的。这是一个机会。”

“难道殿下不理政务了吗?况且现在诸事繁忙,殿下如何能够抛开不理?”

“此事本王自会办妥,你不要再劝了,本王回到宫中也是觉得憋气,不如利用这件事情散散心也好。如果你能马上给本王变出三千万两白银或者三十亿元的神州币,本王立马就同意不管此事!”

菊沉默半晌,才妥协道:“殿下既然如此,属下会安排好的。”

我露出胜利的笑容,坐到一边,将自己的姓名来历写的清清楚楚,然后交给菊过目。

菊看完后就交还给我,从我眼前消失。

不久,小月就前来找我,并借口要帮我洗衣服,就收拾起我随意抛到一边的衣物。当她捏到我衣物中的某样东西之后,她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叮嘱我几句之后就走了。

看着她离去,我又露出胜利的笑容:散散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