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一次的……”
盯着眼前那颗一闪一闪,比周围其他星星都要亮的那颗星星。
温暖轻声道:“忘了那是几岁的时候了,应该不到三岁,反正胆子大一点,敢趁着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溜出去巷子里玩了。一群半大的小屁孩儿,就为了一个沙包打起来了……”
“那个沙包还是我带去的。他们推我,骂我,说我是野孩子,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还说我是小乞丐。”
“然后,妈妈就回来了……”
那是温暖第一次见妈妈哭。
老房子漏雨,房间里被漏的这里一个坑那里一个坑,好不容易拿洗脸盆水桶花盆饭碗接上了,再一回头,被子湿了床也湿了,觉都没法睡了。
那时候,妈妈没哭。
王奶奶介绍了一对年轻夫妻来接她,妈妈不同意他们带她走,拿着鸡毛掸子把人赶走了。
惹恼了王奶奶,拄着拐杖骂妈妈是扶不上墙的阿斗,说以后再也不管她了的时候,妈妈也没哭。
可那天看到她缩在墙角里被小孩子们丢石头,妈妈抱着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问妈妈,爸爸去哪儿了?他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温暖唇边却带着笑,“妈妈说,他不是不要我们,只是,他把我弄丢了,找不到我了。”
那天的妈妈哭了好久。
明明她身上没有伤,只膝盖上一点淤青,还是跟小伙伴们玩丢沙包的时候摔跤磕到的。
可妈妈像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了很久。
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的醒来,温暖都能看到妈妈在抹眼泪。
迷迷糊糊的拉着她的手说囡囡不痛,妈妈不哭。
妈妈点着头说不哭了,可温暖甚至能感受到,她眼泪落得更急了,都透进了她肩膀的衣服上。
可第二天开始,她就又像没事人儿一样了。
只下班的时候,买了好多东西。
给温暖买了身新衣服,拿碎布缝了好几个新沙包。
还蒸了好几锅大包子。
然后牵着她的手,挨家挨户的送去了每一家。
那天的肉包子很香,拿着新沙包的新朋友们笑容很甜。
可烙在温暖脑海里的,却是哭了一整晚,早起眼睛肿的核桃一样的妈妈。
那时候小,不明白妈妈到底在哭什么,可大概也知道,跟她提了爸爸有关。
从那以后,温暖再没提过爸爸这个字眼。
只有时候大人们聊起天来没防备她,听了几耳朵,心里有了猜测。
“王奶奶说妈妈命不好,耳根子又软……”
“巷口的胡婶子说,妈妈心肠也软,当初如果不要我,她日子能好过的多……”
后来有一年,王奶奶拿回来一个本子,妈妈又惊又喜的对着本子看了好久。
及至认了字,温暖才知道,那是她和妈妈的户口本。
花了妈妈大半年的工资才办下来的。
当时一无所知,只知道有了户口本就有了身份,妈妈可以不用窝在家里给人洗衣服,可以出去找工作了。
再后来妈妈和谢建国结婚。
婚姻状态那一栏,妈妈从未婚变成了已婚。
结合大人们的聊天内容,温暖大概猜到,妈妈之前谈过一段恋爱。
还没来得及结婚,男人死了,妈妈怀孕了。
继而,义无反顾的生下了她。
“谢聿川……”
温暖看着那颗星星问道:“妈妈说,她从来不曾后悔过,如果有下辈子,她还想当我的妈妈。所以,她是爱着那个人的,对不对?”
毕竟,她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没有爱,哪个女人会那么辛苦的怀孕生子?
如果对方真的是谢媛媛所说的那样不堪的人,那么她的存在,每天都在提醒妈妈她的人生里有怎样的污点。
妈妈又怎么会生下她?
谢聿川点头,“每一个孩子,都是在父母的爱和无尽的期盼里出生的。暖暖,你也是!”
堵在心里的那口气幽幽呼出,温暖回握住谢聿川的手,顿觉没刚才那么窒息难受了。
谢聿川温声问道:“谢媛媛说什么了?”
温暖摇头,不做声。
谢聿川不再追问,揉了揉温暖的头,“那……需要我安排人,帮你调查一下那个人吗?”
“不要!”
急切开口,温暖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慌乱。
单方面觉得就是谢聿川认可的那样,妈妈和那个人是相爱的,妈妈爱屋及乌,哪怕爱人离去也无怨无悔的生下了她。
可谢媛媛带着疯狂笑容的诅咒不停在耳边盘旋。
一想到会有那样的可能,温暖的心跳就止不住的起伏,“谢聿川,不要!”
爱过也好,辜负也罢。
妈妈不愿提及他,那她就当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