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成浩这么一说，陈青云才想起来。

他刚到湖州县上任第一天，洪成浩打着给老同学接风的名义请自己喝酒，当时就跟自己说过这件事。

“行行行！只要你们单位的领导同意，你推荐提拔的程序合理合法县委组织部这边绝不会拦着你提拔，行吗？”

“不行！”

洪成浩仗着自己是陈青云老同学，厚着脸皮想要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笃定的回复。

“你的答应一定要帮我提拔。”

这就有点过了！

公选活动刚拉开序幕，你洪成浩就想走后门抢位置，要是大家都像洪成浩这样托关系找人，公选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洪成浩，你小子给我听好了！”

陈青云一脸严肃对洪成浩说：

“你想提拔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不能搞歪门邪道。”

“回去自己把公选方案仔细琢磨琢磨，该报名报名，该参加竞选参加竞选，你要是赢了我请你喝酒，你要是输了我也没办法。”

洪成浩直了眼：

“好歹你也是县委组织部长，对自己老同学不会这么不仗义吧？”

陈青云直言：

“就因为你是我老同学，你知道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赶紧的，从哪来回哪去，该走的程序一个也不能少。”

洪成浩无语。

陈青云刚才说的话他都懂，但是——心里还是难以接受。

别的干部升官提拔都是四处托关系找人帮忙，凭什么到了自己这里，明明有现成的老关系却半点用不上？

洪成浩了解陈青云说一不二的个性，眼瞅着今天实在太晚了懒得跟他争辩，无精打采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先撤。

刚走到门口听见陈青云在身后喊，“把你带来的东西拿走。”

洪成浩立在原地回头。

看到自己带来的礼品盒被陈青云拎在手里，眼珠一转对他说，“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我既然拿来了哪能带回去？”

说完，拔脚要走。

却被陈青云一把拉住胳膊，把礼品盒塞到他手里，“不管你这里面的东西值不值钱，你赶紧给我带回去，要不然咱们朋友没得做。”

洪成浩顿时心里憋气。

他当然知道礼品盒里到底装了什么，但他就是看不惯陈青云这副故作清廉的做派。

谁不知道湖州县官场提拔干部从来都是明码标价？

副科级五万，正科级十万！

所以他来之前特意在礼品盒底部装了十万块现金。

在洪成浩眼里看来，陈青云不收钱意味着自己升官提拔希望破灭。

他不甘心！

“你什么意思啊？”

“我都说了不值钱你非叫我拿回去，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陈青云我跟你说，你要是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

嘴里说着“真生气”，洪成浩脸色冷下来，把礼品盒拼命往陈青云手里塞。

陈青云躲闪着不要。

两人撕拉推搡的功夫纸制的礼品盒“嗤啦”一声被撕开个口子，压在礼品盒底下的粉红色钞票从盒子里掉出来。

浅黄色木地板上，粉色的一沓钞票七零八落在上面，显得尤为突兀。

陈青云看到钱掉下来的那一刹那脑子里“轰”的一声，首先想到，“这情形要是被有心人看到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受贿的事实？”

他一脸愤然用力推了一把洪成浩，指着地上的钱冲他质问，“洪成浩！你想干什么？你口口声声叫我老同学，其实心里巴不得我变成贪污犯去坐牢是吗？”

洪成浩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正常的程序应该是他留下礼品盒走后，陈青云打开礼品盒发现了十万块钱，然后彼此心照不宣，陈青云收了钱帮他幕后操作提拔局长的事。

但……

看到陈青云从未有过的愤怒表情盯着自己，洪成浩莫名心虚。

他赶紧弯腰把地上的钞票捡起来，重新塞进礼品盒里：

“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解释，咱们湖州县历来的规矩都是这样，正科级十万块我这一分不少都准备好了，与其把这笔钱送给别人，我还不如送给…….”

“滚——”

洪成浩话没说完看到陈青云指着门口方向冲他喝道，“现在就滚！以后你要是再敢这么做，我立马撸掉你副局长的官帽子！”

“啊——”

洪成浩惊呆了！

眼前的一切跟他之前现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大学一毕业就来到湖州县上班，从最底层的小科员一步步提拔到如今副局长的职位上全靠烟酒搭桥金钱铺路。

可是……

洪成浩一时搞不清楚老同学陈青云当着自己的面搞这么一出到底是演戏，还是真准备当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清官。

他试探着把手里的礼品盒往陈青云面前伸了伸，怯怯问，“你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