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春夏,正是南方梅雨时节。然而今夜这场暴雨仍是罕见,仿佛老天发怒般让人心中不由发颤。
季凌云甫一潜入邵家便直觉有些不对劲,此刻方才入夜,大多数屋子里都亮着烛火,诺大的府邸却没有半点声响。
虽然许是被雨声掩盖,他仍暗暗提防,与古方打了个手势,两人分头行动。季凌云寻到一处院落翻墙而入,准备随便抓个人问话。
除了莎莎雨声院中一片静谧,静的有些不同寻常,从窗子里也看不到任何人影。季凌云心中隐隐浮上一阵不安,借着雨声遮掩悄无声息的打开了窗子。
几乎瞬间他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季凌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不再犹豫翻窗而入,手中长剑戒备,却并未遇到什么阻碍。
待看清屋中情形季凌云身子一僵,目光越发森冷。原来屋中并非没有人,只是没有一个活人。床上的男人死不瞑目,地上女人的血染红了半间屋子。
他转身出了屋子,又接连进了两个屋子,都是同样的情形。古方也寻着动静找了过来,同样神色凝重。
看着古方的脸色,季凌云便明白了,这整个邵家竟然被人无声无息的灭了门,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季凌云一咬牙,恨声道:“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的话才落地,两人便面色骤变,季凌云身形一闪,一支箭羽顶入方才的位置。若非季凌云躲开,此刻恐怕已经一箭穿心。
古方提剑挡在季凌云身前,然而不等两人戒备反应,方才那支羽箭仿佛只是一个信号,四面八方骤然射出数枝羽箭,显然是要将两人置于死地!
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整个邵家已经成了一片死地,灭门凶手显然并未离去,反而一心要将这两个不速之客的性命也留在这里。
仿佛到了天子脚下就连天公的怒火也收敛不少,邯城的暴雨倾盆到了京城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时值深夜,殿中的烛火也熄了不少。
正是最困顿之时,又连着日夜当差,守在殿中的小公公熬不住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盹,猛地被人一巴掌打在头顶,惊的险些跳起来。
他抬头见是面色不善的福安公公,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赔笑道:“福安公公回来了?”
福安面色阴沉,先往床帐没看了一眼,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才冷着脸训斥道:“让你守卫,你竟敢打盹误事,是不想要自脑袋了吗?”
那小公公继续赔着笑脸道:“福安公公明鉴,小的不过是打了个盹,绝对没有误事。”
福安冷冷道:“方才我走近你都并未察觉,若是有人借机对皇上不利,你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赔的!”
福安素来和善,从不在他们这些宫人面前摆架子,所以素来口风不错。鲜少有今日这般的疾言厉色,那小公公也再不敢嬉皮笑脸,唯唯诺诺道:“是,福安公公教训的是,小的再也不敢了。”
福安见他知道怕了才缓了语气道:“你也知道近来宫里不太平,如今皇上昏迷未醒,若是再有个好歹……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到时你我都难逃一死。
如今这差事不单是差事,还是咱们的命。你若是不拿自己的小命当回事,当心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虽然外头还有夜枭的人暗中守着,但如今有“画师”在宫中他万万不敢掉以轻心,就连德尚殿的人手都裁了不少,只留下几个底子清白的。
福安训斥完小公公,又道:“行了,知道你是真的累了,下去歇着吧,下半夜我来替你守夜。”
小公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却忍不住困倦边打呵欠边连连道谢。正在小公公要离开之际,屋子里突然传出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福安。”
那小公公吓得一个哆嗦,福安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猛地扑向床边。只见床上的元和帝仍是一脸面色平静,与这些昏迷日子时别无二样。
然而在福安的注视下,床上的人动了动嘴唇又唤了句“福安”。接着元和帝便缓缓睁开了眼睛,而后问道:“今日是几时了?”
福安长长的松了口气,那小公公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简直要喜极而泣。
福安答道:“今日是三月十五,皇上你已经睡过了整整十七日。”
那小公公忍不住嚎啕道:“皇上,你可算是醒来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
元和帝猛地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福安的手臂的厉声问道:“太子,太子怎么了?”
福安面色羞愧,低下头去,答道:“属下无能,太子殿下七日前被人刺杀。凶手易容成了皇后娘娘的模样,得手后趁乱逃走,至今未能有消息。”
元和帝的手缓缓松开,最终无力的垂落。他闭了闭眼,两滴清泪悄无声息的没入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