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放素来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在太医院里既不招嫌也不打眼。当初皇上看重左相,特赐太医去给苏氏问诊。
能入太医院的自然都非等闲之辈,大多心高气傲,哪里甘愿去给一个京中臭名远扬的妾氏看诊,传出去岂不跟着成了笑话。m.
章太医瞧了一圈下来,只有胡放对此不甚在意,便点了他去当这个差事。胡放的确是没什么忌讳,但也没多上心,苏氏给银子封口,他还觉得倒也算个美差。
今次留守王府,章太医瞧了一圈下来又看上了胡放,点了他来当这个差。胡放没法推脱,只得自认倒霉。
原以为就是走这么一遭,寻个晦气,说不得还要被牵连,来了王府就老老实实待在房里,还有心思四处闲逛。哪知世事无常,竟会在这里碰到故人。
这师兄弟二人分别十余载,早已是物是人非。
别说方才韩大夫背对着胡放,两人没打照面。依着韩大夫如今这副经历沧桑的容貌,就算是眼对眼他也认不出来。
韩大夫这一声“师兄”出口,胡放顿时如遭晴天霹雳,震惊的看着韩大夫说不出话来。韩大夫却一拍大腿,连声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师兄,这么多年了,你可一点都没变。”
虽然容貌已经天翻地覆,但好歹声音未变,胡放打量半晌,总算从这个关公脸老头的面上找到了昔日同门的一点熟悉感。
“你、你是韩师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韩大夫摸了摸鼻子,不慎自在道:“嗨,不提了,不提了。”
他感慨道:“当年师兄家里出了急事,下山后便再没回师门,也没消息再传回来。这一晃眼都十几年了,没想到咱们师兄弟还能有再重逢之日。
当年师兄便是我们一众师兄弟中最出类拔萃的,更是师父的得意弟子,果然也是最有出息的,如今都成太医了。”
胡放苦笑一声,并不答话,反而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师父他老人家如今可还安好?”
韩大夫神色一黯,叹道:“师父已经去世多年,师门也散了,各位师兄弟们各奔天涯。我也四处游荡了几年,后来老了,想着回乡养老……唉,不说了。”
这厢师兄弟两人叙旧罢了,才想起一旁还有不少人看着。胡放乍闻师父噩耗,师门没落,一时还未能从伤感中回过神来。
韩大夫倒是个豁达性子,朗声对季凌云道:“王爷有所不知,胡师兄当年可是我师父的得意弟子,原是最有希望继承师父衣钵的,医术十分了得。如今又在太医院当差,有他在,王妃定然能够化险为夷。”
胡放这才回过神来,闻言惊的一阵咳嗽,咳的脸红脖子粗直摆手。
季凌云眼前一亮,直勾勾盯着胡放,胡放打着哈哈道:“师弟谬赞了,我当年不过是占着比师弟们早入门两年的便宜,多得了师父几分青睐罢了。若当真是天资过人,哪里会在太医院里寂寂无名。”
季凌云眸中的光亮又淡了下来,韩大夫动了动嘴唇,但见胡放面上神色不似谦虚,便也没有再多话。
一旁的裴堂到底见过大风大浪,见多识广,看出胡放有意藏拙。
三个丫头这会儿已经替白嫣然上了药换了纱布,素心红着眼睛问道:“太医,你说王妃接下来三日还要日日受此折磨,难道就没有什么缓解之法吗?若是王妃撑不过去……”
胡放面上闪过一抹犹豫之色,斟酌答道:“微臣自然会给王妃开些有所助益的方子,只是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还是要靠王妃自己的意志。”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素心想到小姐受的苦,眼泪又断了线似的往下掉。一旁递过来一方帕子,她伸手去接,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了。
那帕子素心瞧着眼熟,可不是吗,那就是出自自己之手,心心念念缝好了送出去的,怎么会不眼熟。
古方也顿了顿,有心想要开口,但他笨嘴拙舌惯了,别说哄人了,连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也真是为难他了。
这厢两人的僵持无人察觉,季凌云看向床上面色苍白的白嫣然,沉声道:“既然还有一线生机,她就一定能挺过来。这三日我陪着她,有什么事我和她一起担着。”
“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大黎的安王。”
门扉应声而开,季承煜走了进来,看到季凌云面上的伤口皱了皱眉,转身道:“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季凌云随他进了书房,书房里很快只剩下兄弟二人。季承煜的面色彻底阴沉下来,问道:“你如今记起来多少了?”
季凌云答道:“零零碎碎记得一些,但不全然,大约还需要些时日。”
季承煜问道:“那还记得云安道人吗?”
季凌云诧异道:“皇兄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些了?”
这就是不记得了,季承煜无奈道:“若非你当初突然变成了只猫,我大约一辈子也不会信的。”
季凌云嗤笑道:“没想到我这一觉起来,皇兄不但娶了皇嫂,还会说笑了。”
然而季承煜一脸正色,一错不错的看着他道:“你当初突然昏迷不醒,结果是附身在了一只猫儿身上被弟妹捡了回去,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季凌云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蹦出来一句:“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顿了顿,他又道:“可是听古方之前说,嫣儿是母妃替我挑选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