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平妃,乃是明媒正娶,位在侧妃之上,与正妃平起平坐。
虽从前也有此先例,此言一出大殿里仍是一时极静。但若细细去听,仍能听见如虫鸣般的悉悉索索议论声。
季凌云先是一愣,继而下意识便要回头往白嫣然那里看去。然而还未及他动作,季承煜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将他定在了原处。
佟氏还在上首对顾月瑶道:“你不必顾及凌云,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此事由不得他做主。”
顾月瑶闻言却并未露出欣喜之色,反而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往顾候席间看去,果真见到父亲一脸平静。身旁的继母郭氏垂眸敛目,嘴角却勾起一抹讥笑。
顾月瑶突然觉得很可笑,难怪近来父亲对自己难得和颜悦色,还主动提及临近母亲忌日,让她去母亲生前的梓宫小住几日,原来等的就是今日这一出。
所谓平妃,即便再位同正妃,也仍是妾室。她的母亲是皇室公主,她是堂堂郡主,怎能为人妾室!
佟氏的话已然再明了不过,这是不顾忌季凌云的心思执意要让顾月瑶嫁入安王府了。
齐思敏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就见白嫣然神色如常,只是面色着实过于苍白,望着季凌云背影的目光深不可测。
而季凌云似乎有所感应,他的背脊僵硬,肩上皇兄的手掌越发用力,似乎想要将他心头的不满压制下去。
最终,季凌云仍然挣脱了那只手,他躬身行礼,开口道:“母后,儿臣……”
他的话还未尽,就听一旁的顾月瑶说道:“皇后娘娘,臣女不愿。”
季凌云心头一松,余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元和帝和佟氏都是一愣,似乎全然没有想过顾月瑶竟会拒绝此事。佟氏回过神来后勉强一笑,说道:“月瑶,你不必担心嫣儿那里。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更何况凌云身在皇家贵为皇子,总不能府里只一个王妃侍奉。
你若愿意,本宫亲自给你添妆,保准让你风风光光嫁过去,绝不逊于正妃。往后府里你与王妃平起平坐,也无人会对你指手画脚。”
顾月瑶静静听着,近来愈加消瘦的身形站在高台之上显得愈加萧索。但她的背脊挺得笔直,下颌微扬,目光沉静。
“臣女多谢皇上、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但臣女贵为郡主,怎可与人为妾?臣女即便一生不嫁,也绝不能让九泉之下的母亲蒙羞。”
元和帝被这般当面拂了面子当即便有些不悦,但到底是自小疼惜的外甥,也不好当场发作。
佟氏更是尴尬,讪讪道:“你这孩子……”
一旁的岚贵妃突然插口道:“这便是皇后娘娘的不对了,皇上怜惜郡主年幼失母,素来对郡主疼爱有加。皇后娘娘却来这般糟践郡主,还要问过皇上愿不愿意呢。”
岚贵妃此言算是多少替元和帝挽回了一点颜面,元和帝当即便顺着台阶道:“既然如此,皇后,那此事便作罢了。”
听到皇上金口玉言,齐思敏总算是松了口气,暗中拍了拍白嫣然的手背。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廊柱后的季钰仁。
自皇后开口提及此事,他垂在身侧的手便紧握成拳,此刻方才缓缓松开。一双黑瞳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始终望着高台之上的那抹倩影。
皇上发了话,佟氏只得强颜欢笑点了点头,再不发一言。元和帝此举好似此事净是佟氏一人的主意,强求季凌云坐享齐人之福。
但底下群臣心中却是门清,皇后既然敢当众提及婚事,顾候必定也是已经同意的。顾候乃是皇上的心腹,不难猜出这实则是皇上的意思。
但皇上既然有意遮掩,自然没人会去触这个霉头,纷纷装聋作哑。
然而有人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直默默看戏的季司宏突然起身,端起酒杯上前来敬酒。
“儿臣祝愿父皇龙体康泰,福寿绵长。愿我大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元和帝面色缓和下来,目光扫过季凌云,对季司宏道:“宏儿有心了。”
岚贵妃也自席间起身,与季司宏站在一处,对着元和帝盈盈行了一礼,语笑嫣然道:“皇上说的是,宏儿虽不及太子殿下与安王殿下劳苦功高,百官拥戴,但也心系百姓,想要为皇上分忧。
只是宏儿自小性子鲁莽,容易受人蛊惑犯下祸事,这段时日他在府中思过已经认清错处,一心想要将功补过。”https://www.
元和帝看了看岚贵妃,转头又对季司宏道:“你母妃说的可是真的?”
季司宏忙应道:“父皇明鉴,儿臣知道错了,绝不敢再犯。”
见元和帝满意的点头,岚贵妃却话头一转,又道:“虽说宏儿有这心是好的,但臣妾还是放心不下。所以想同皇上求个恩典,给宏儿求娶一位贤良淑德的正妃,以后也好管着他,万不可再做出蠢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