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朱永心里到底怎么想,当着季凌云的面他自然不敢造次。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安王府上下七十三口就都聚在了玲珑小筑的院子里。
朱永站在前厅里,对着上座的白嫣然与季凌云二人道:“府中上下都到齐了,不知王爷王妃有什么吩咐?”
季凌云沉声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将大家叫来给王妃认个熟脸,免得以后王妃执掌府中中馈有所不便。”
众人井然有序,显然平日里训练有素。此刻院中众人分了四列,都是跟着自己的顶头上司排的队。
单大娘身后是厨房的一众人,上了年纪的郑伯管着花房和马骝,面善的慧娘管教府里的丫头婆子们,各处的小厮们则是朱永自己管着。
账房先生裴堂是季凌云亲自聘来的,便只认季凌云一人,素日朱永要格外支出银两还得季凌云通了气才能拿到手。侍卫们则直接听古方的令,也不受朱永的管辖。
眼下这乌泱泱一群人都挤在这儿,有胆子小的连头都不敢抬,白嫣然只能记个大概。不过眼下记住各个管事就够用了,其余的慢慢来,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见白嫣然点头示意,季凌云又道:“今日便算是都见过了,以后府中一切皆由王妃说了算。你们待她当如待我一般,若有欺上瞒下、阴奉阳违者,本王可容不下。”
原本朱永的脸上就是端着假笑,此刻连笑都装不出来了,便僵着脸抱手做出一副忠仆模样钉在原地。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于是季凌云打了一棒子后又给了颗糖,放缓口气道:“但你们老实本分做事,本王和王妃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这几日为忙着本王的大婚,你们也用了心思,便都多结三个月的月钱,算是王妃给你们的赏赐。”
此言一出自然个个露出欣喜神色来,齐齐谢恩道:“多谢王爷、王妃赏赐。”
季凌云转头去看白嫣然,白嫣然会意开口道:“我从前在娘家时也学着打理过府中杂事,知道事情千头万绪总有疏漏,你们用心做事,出了岔子也不必怕丢了差事。但正如王爷所言,若是胆敢欺上瞒下、阴奉阳违,我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自然,差事若做的好我也会看在眼里,咱们赏罚分明,日子能过成什么样都看自个儿,明白了吗?”
众人互相看看,以眼神交流,而后齐齐答道:“明白了。”
白嫣然点头,淡淡道:“那就都散了,去忙自己的差事吧。”
朱永不动声色的往白嫣然随侍在身侧的朱玲处看了一眼,朱玲垂眸眼观鼻鼻观心,似是并未察觉,朱永这才带着众人散去。
将事情都了了,季凌云这才有空与白嫣然单独说会儿话,便问道:“眼下时辰还早,娘子准备做什么?”
白嫣然反问道:“王爷不是才从太子府上回来,不必处理公务吗?”
季凌云笑道:“舅兄在礼部任职,娘子应当知道,素日无礼无祭不年不节的时候礼部都清闲的很。且我尚才大婚,皇兄体谅也不会派公务给我,所以这几日我只管陪着娘子。娘子不必拘束,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使唤谁就使唤谁,包括我也听你的。”
季凌云还记得做猫时跟在白嫣然身边,看着他的嫣儿被不知所谓的姨娘和庶姐欺负,偏偏岳父昏了头,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今日季凌云才急着给白嫣然在王府撑腰,就是生怕她在王府受一点委屈。
无论这是否只是一时兴起的玩笑,白嫣然还是很受用,笑着暼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如此,左右闲来无事,咱们便下两盘棋吧。”
白嫣然听素心说了季凌云在秋繁院前答出自己最善棋艺之事,虽不知他是哪里打听到的,但眼下却有心同他对弈几局。
常言道人生如棋,棋盘不动,棋子不变,却能生出万千种变化来,只因人心多变。有时人便如其棋,从棋局中便能看出其人的心思与品性。
季凌云欣然同意,说道:“前次宫宴上见你喜欢那银鲤,我便同母后讨了些来,不如将棋盘设在柳心亭,也可顺便瞧瞧银鲤。”
出了玲珑小筑穿过假山从中的小径,再往东面的回廊中走一会儿便上了柳心亭。柳心亭依水而建,亭下是碧波荡漾,湖边是杨柳依依,便得了柳心亭之名。
两人坐定,随行而来的朱玲和春沂便奉了茶水点心在旁,阿阮与小八留在了玲珑小筑打理琐事。
素心是白嫣然从娘家带来的丫头,小丫头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王妃的亲信。这等琐碎杂事一律再不必她操心,只管听白嫣然的吩咐做事。
大约是早上碰了个软钉子,春沂这会儿倒是老实下来了,同朱玲一道规规矩矩站在一旁随侍。只是仍管不住她那双眼睛,时不时便往季凌云身上瞟一眼,也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便有人将季凌云惯用的白玉棋盘拿了过来,这棋盘以黑檀做底,黑曜石磨成的黑子,白子便是颗颗温润的白玉雕琢而成,异常名贵。
必乃外番进贡之物,元和帝又赏赐给了季凌云。御赐之物自然更加珍贵,所以寻常下人都碰不得,一般是由随侍季凌云的柳杏儿收着。
方才季凌云说让人摆棋盘,便有丫头忙去吟风轩唤了柳杏儿,所以此刻端着棋盘来的正是整整一日一夜未曾出过放门的柳杏儿。
来前柳杏儿虽曾梳洗过,但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却是一时半刻消不去的,她一走近亭中众人便都注意到了。尤其是春沂,更是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白嫣然自然也看到了柳杏儿的模样,她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想到前世柳杏儿是在季凌云醉酒之时意外得了宠幸,这才被纳了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