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宗林不料齐氏竟也善解人意了一回,先前因她大闹宋宅的怒气也消了。只是即便齐氏说此事全由自己的做主,但他也不可能当真轻轻揭过,且上首母亲还在盯着他,看来是今日非要他给个交代了。
其实白宗对赵姨娘也是有怨气的,自己膝下子嗣单薄,只得了博仁这一个儿子,原已经断了指望。所以他对赵氏的这一胎看重异常,就连妤儿那些个丑事也都忍了下来,却不想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叹道:“赵氏虽是罪有应得,但她失了孩子也是可怜……”
周氏冷哼一声,将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冷声道:“她有什么好可怜的!若不是她不安分乱吃药,何至于连个孩子都怀不住。可怜了我的孙儿,摊上这么个黑心烂肠的姨娘,连来这世上看一眼都不能。”
周氏说着不禁伤心的落下两滴泪来,白宗林心中也是难过。思量片刻,他沉声道:“赵氏此番确实罪无可赦,便将她从此禁足在惠心院,任何人不得进出。”
此言便是只将赵姨娘禁足府中以示惩戒,而自己也不会再去惠心院临幸。只是话虽如此,但来日他若想去惠心院,谁又能拦着。
周氏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对那个赵氏还是念着旧情,可这到底是小辈们的事,她也不好管的太过,但却恨其不争,恼的连让人扶都不肯,自己气冲冲的拄着拐杖走了。
齐氏也心有不满,如果今日赵氏的诡计没有拆穿,那自己就成了因妒害命的毒妇,还不知会落到什么田地。如今赵氏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老爷却仍是对她这般维护。
一时间齐氏联想起从前的许多事来,竟是彻底寒了心。看来母亲说的话不错,老爷的心从来就不在她这里,与其整日与一个妾室争风吃醋落得难堪,不如端起架子好好当自己的正室夫人,至少能守住这个位置好好护着自己的一双儿女。
想通之后,齐氏也不再看白宗林,和白嫣然一道出去了。出了厅堂只见孙妈妈瑟瑟发抖的跪在院子里,见到齐氏出来跪着过去扑在了齐氏脚边,涕泪满面的嚎道:“夫人,老奴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听了大小姐的蛊惑,夫人看在老奴伺候了二十多年的份上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白嫣然怕齐氏又心软,出声冷笑道:“是啊,你伺候了母亲二十多年,母亲何曾亏待过你,可到头来你竟然吃里扒外勾结外人算计主子,可见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齐氏方才在里间看着孙妈妈被证据确凿逼的现出原形时,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孙妈妈可是跟着她从齐府陪嫁过来的老人,在白家一直都是她最信任的人,自己从未对她有所隐瞒。
没想到二十多年的主仆情深,她竟然为了一点钱财就轻而易举背叛了自己,齐氏一时竟觉得比方才对白宗林还要心灰意冷。她深吸一口气,沉着脸说:“好,念在你到底侍候了我二十多年的份上,我就饶了你这一次,不送你去见官了。你即刻回去收拾了包袱回老家去,从此再不许到京城来!”
孙妈妈原想着齐氏最恨也不过是要赶她走,自己不顾脸面求求情,说不定还能继续留下来待在白家当差。毕竟到了她如今这把年纪去做别的差事,断没有如今的体面了,怕是只能做个最下等的粗使婆子。
却没想到齐氏竟还想着要送她去见官,吓得孙妈妈简直魂不附体。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内宅私事,往大了说自己是叛主的奴婢,要真上了公堂那可是要坐大牢的。
孙妈妈吓得再不敢胡思乱想,胡乱磕了几个头,直到齐氏走出老远口中还在不住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走出院子,白嫣然看向黯然伤神的母亲,虽为母亲心疼,但也替她高兴。
齐氏出阁前是家中独女,上头四个哥哥,可想而知从前在娘家被如何娇宠,也因此养的她直率不通人情世故的性子。嫁到白家后遇上个宠妾灭妻的夫君,一个满腹诡计的妾室,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头。
前世的白嫣然也是跟了母亲,同样养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最后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重生以后她虽算无遗漏,心中却仍为母亲担心,若是将来自己不在身边怕她又被人打算。
好在今次吃了这样的大亏,齐氏总算变得沉稳起来,有了主母风范,白嫣然心中宽慰。
她问:“母亲不许孙妈妈以后再回京,是怕她那张嘴不牢靠吗?”
齐氏点头,伤神的揉着额头道:“孙妈妈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知道咱们府里太多秘辛。虽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若是透漏出去总归是不好,还是她让走远点为好。”
白嫣然点头,看着母亲关切道:“母亲可是又头疼了?不如还是回去躺着歇息吧。”
齐氏转头看了看昭合院的院门,疲倦的摇头道:“如今赵氏还在里头,也不知那孩子……唉,那孩子也是可怜。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嫣儿,我甚至连这家里都不想待了,我……”
白嫣然拍拍她的胳膊,柔声宽慰道:“母亲,我知你如今心绪不稳。那咱们便先不在家里待了,我也许久未见到思敏表姐牵挂的紧,不若母亲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外祖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