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迎风乱舞(1 / 2)

 皇贵妃是首先确定这一消息的。

圣上来的比预想得早,远没有到用午膳的时候,因此,在榻子上打盹养神的皇贵妃被嬷嬷叫起来时整个人都很迷糊。

“什么?”她的声音还带着困倦。

嬷嬷拉着人坐在梳妆台前,麻利地给她整理仪容:“圣上马上就到了。”

皇贵妃惺忪问:“我一觉睡到中午了?”

嬷嬷真是哭笑不得,却也晓得现在不是打趣时候,匆匆把消息说了。

“下朝在御书房坐了会儿就去东宫了,好像是前脚使人说来用午膳,后脚就摆驾了。”

“去的时候,面上不太愉快,眼下也不清楚东宫里发生了什么,但听说回来时也憋着火。”

“甚至没有回御书房,在御花园里走了走,稍稍缓了缓就向着翠华宫来了。”

“曹公公使人来报的,特特提了今日要小心伺候。”

皇贵妃憋了一口气,把自己憋清醒了几分,又把这口气长长吐了出来。

伺候个午膳,不算轻松,但也习惯了。

可离午膳还远,她得多费多少心神才能应对圣上的脾气?

偏偏,谁都不知道东宫那儿,太子到底怎么招惹圣上了。

“难得见到圣上被太子气成这样。”皇贵妃小声嘀咕。

以前不是没气过。

气不出御书房,关起门来父子两人不管怎么沟通的,圣上也不会把火气带到其他地方。

今日,的确反常。

未及嬷嬷回应,外头已经接驾了。

皇贵妃忙不迭起身,一路迎出去,在殿门外见到了圣颜,赶紧行礼。

圣上没有说话,只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免礼。

内殿落座,宫人奉茶。

皇贵妃面上端着,只当全然不晓得圣上去了一趟东宫:“您说过来用膳,臣妾就让小厨房煨了盅汤,还没到时辰。”

“是朕来得早,也没到午膳时候。”圣上抿了口茶,神色之中透出了几分疲惫。

嬷嬷揣度着,没有让主子吩咐,便把人手都屏退了,而后又看向曹公公。

曹公公与她一阵眼神沟通。

嬷嬷会意,轻手轻脚出去,守在外殿。

皇贵妃与圣上续茶。

圣上看了她一眼。

相处多年,他也算了解皇贵妃的性子,亦晓得她为人,便道:“看来你今儿过得也不怎么样。”

皇贵妃讪笑。

后宫嫔妃们之间的那些你来我往,她从来不与圣上告状。

她就是一个维持平衡的,棋盘只要不会翻,她就稳坐中央,多一句废话都是多给别人脸。

谁要争宠,自己和圣上磨去,反正别想从她这儿得到任何“好处”。

可今日,她就不得不说几句了。

因为圣上有谈兴。

她得作陪。

“毕竟是十五,”皇贵妃轻笑了下,颇为无奈,“她们想打听什么,您其实也知道,说来说去都与东宫有关。”

事可以说,名不会点。

圣上倒也喜欢她这种实事求是:“前朝后宫,都憋着心思。”

皇贵妃迅速看了圣上一眼,又道:“还有十天了。”

“朕刚从东宫过来,”圣上叹了声,“邵儿说想去皇陵祭拜,朕否了。”

皇贵妃垂眼。

她是不会说李邵坏话的:“殿下是一片孝心。”

“他孝顺,也孝顺得糊涂,”圣上的指腹摩挲着茶盏,神色冷了许多,“你说,这些年朕管他,是不是管得太松了?”

皇贵妃“哎呀”了一声,迅速整理了思绪,试探着道:“您为什么这么说?太子这些时日禁足,应该是有长进……”

“朕也不知道他长进去哪里了!”圣上道,“他惦记着趁他母后忌日解了禁足,但他又不见得真的多惦记他母后。”

皇贵妃不接话。

这话能怎么接?

说太子殿下很惦记先皇后,就是在否定圣上的话,而且她又没有这么说的证据;

说殿下确实不惦记,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哪怕实事求是说,先皇后走得太早、殿下太小,惦记不住也很寻常……

解不解太子的围、那说不好,她自己在圣上这儿就讨不到什么好。

真是、真是太难了!

万幸的是,圣上也没有一定要让她说出什么来,反而继续说起了李邵的不是。

“他母后的那些遗物,弄得乱七八糟,”圣上眼中颇为惋惜与心痛,“倒不是念想不念想的,是他不曾认真打理过宫中事务,甚至不明白这是错的。”

皇贵妃听懂了。

物什是死的,人心若没有记住,东西保存得再好,也就在库房里占地,不见天日;心里若是真的惦记着,即便东西全坏了丢了,脑海里依旧能勾勒出来。

回忆可以由东西引起,但首先得有那份心思。

太子殿下知道猎鹿要分给圣上、皇太后、晋王与她皇贵妃,但他却没有把他的母后搁在心里。

忘了母亲,也没有治下。

“您点拨殿下了吗?”皇贵妃问。

“朕与他说过许多道理,”圣上按了下眉心,“却不知道他能听进去多少,很多事情靠悟,朕教了不少,三孤也教了他这么些年,去礼部观政也是徐简跟着,谁都没有少教他。

朕一直说他年纪小,年少心性不定,长大后慢慢能端正起来,这也不是朕替他寻理由,而是朕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朕跟他一般年纪的时候,脾气也没好到哪里去,惹的麻烦也不少。”

皇贵妃看着圣上,心里话很多,嘴上却是不敢随便说的。

她早年入潜府,与先皇后也打过交道,亦晓得圣上当年是个什么性子,但这和太子殿下是截然不同的。

那时候的皇六子并不是皇太子,他无心皇位,他上头有中宫嫡出、众心所归的大殿下李沧,他还有几个兄长,他一辈子当个纨绔闲散都可以。

他所谓的麻烦,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能被御史骂几句,却没出过眠花宿柳被官府衣冠不整带回衙门的破事。

可李邵却是实实在在的皇太子。

皇太子惹出来的难堪事,与闲散皇子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