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歪八倒,白花花的肉。
那几个舞姬,身上就没有几块布料,反倒是红的紫的印子格外分明。
另有两个公子哥,看起来比舞姬好些。
身上光着,脸上带着面具,总算是有一样东西遮一遮。
师爷从单慎背后探头,惊呼了一声“好家伙!”
而后,重重打了个喷嚏。
里头酒味胭脂味以及那靡靡的味道太重了,这会儿风这么吹、雨这么大,都没散掉。
“大人……”师爷揉着鼻子,道,“这两人都有头发,应该不是道衡。”
“不晓得是哪家混账!”单慎低骂一声。
他知道京城纨绔多。
有些子弟,私底下乌七八糟的。
不过这种事,只要不闹到明面上,顺天府也管不了。
除非和苏轲似的,被人光着屁股撵到街上,还闹得不可开交,最终被押进衙门里。
当然,押进来也就那样,家里领人就领回去了。
再怎么骂,那是御史的活儿。
今儿这种,纯属这两人运气差了点。
“等下拎回去,”单慎道,“醒酒后交代完道衡的事,再让他们家里来领人。”
单大人毕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
除了第一眼刺眼了点,现在嘛,还行……
证据是不少,起码这些证据都是女子。
跟前回比起来,是个小巫。
这么想着,单慎上前弯下腰,亲自掀开了其中一人的面具。
面具下,露出来一张年轻面庞,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拼一块十分英俊。
也十分眼熟。
师爷上来一看,哎呀道:“这、这不是刘公子吗?刘靖大人家的公子。”
这么一提,单慎就记起来了:“刘大人自己能耐不错,怎么养出这么个儿子来……”
单慎越想,越是摇头。
他自认与辅国公关系不错,也觉得刘大人在对待徐家事情上有些问题,但总体来说,刘大人还是可以的。
这么多年当朝做官,勤勉负责,没出过岔子,且无论与什么衙门配合都挺不错。
就是养儿子,出大岔子。
有刘靖三分学识,也不至于去学会舞弊、戳穿后毫无还手之力。
有刘靖三分自重,亦不会这一地乌七八糟的。
师爷亦在不住摇头:“可怜那位外室姑娘,怕是要伤心了。”
玩得这么刺激!喝得这么烂醉!
他们都站在这儿了,地上一个个的,别说清醒了,睁眼的都没有。
单慎转过身,又去掀另一人的面具。
面具下,也是一张眼熟的脸。
不用师爷提醒,单慎就认出来了,惊得他手一抖,面具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这……”单慎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裂开了。
怎么会是太子殿下?!
殿下为什么会在这里?!
“您怎么……”师爷也顺着过来看,待看清了,他嗷的一声叫,扑在了地上,“有气没有?”
单慎叫他这一提醒才回过神来,正欲探李邵鼻息,就见太子含糊着念叨了声什么。
“还、还行,”师爷快哭出来了,指着李邵的脸,“大人,要不要再掀掀?也许这也是张面具呢?”
单慎:“……看多少话本子都救不了你。”
当然,也救不了我单某人。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抓个朝廷要犯,抓到了太子脑袋上。
这么大的巫,他这辈子抓不到第二个!
还说让人家里来领人呢。
人家里的哪个人,他们顺天府都得跪下!
硬撑着,单慎左右看了看:“先给太子寻衣裳!”
这花厅里乱糟糟的,一时间也没看到李邵的衣物。
有衙役颤颤巍巍翻了个料子就要往李邵身上盖,被单慎看见,狠狠拦了。
“放下!你给我放下!”
那粉粉嫩嫩的,一看就是个姑娘衣裳!
“暂、暂时遮一下,总比光着强吧?”衙役眼瞅着也要哭了。
他只是个小喽啰,一个月俸银就那么点,怎么就掺和进这种破事里了?
单慎道:“真还不如光着,真的……”
反正,光多少也不会比那张脸更吓人。
师爷手脚并用,总算翻出来一件男子外衣,也不管是刘迅的还是李邵的,先给殿下盖了。
风雨涌动中,沉沉脚步声传来。
还没看到人影,就先听见了万塘的大嗓门:“我们从南边进来,没找到那个和尚,就只搜出了两个护院,你们呢?有收获没有?”
单慎没力气回答。
万塘喊了一路,没得到任何回应,不由加紧步子:“怎么了?我说老单,你可别一个人贪功。”
说着,他带着一群人进了花厅。
眼前白花花,比澡堂子都清凉。
万塘吓了一跳:“还俗的和尚憋久了是吧?这都谁跟谁?”
单慎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地上。
万塘顺着那手指看去。
在花厅靠里些的地方,躺在那儿酣睡的人,眼熟到可怕。
“你、这……”万塘一个大汉,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半晌,瞪大眼睛问单慎,“这就是你说的要分我一杯羹的功?单大人,你确定这是功?”
这是命啊!
他万塘的命都得去半条!
单慎把他坑惨了!
“我也不知道。”单慎一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蓑衣上的雨水滴下来,在他脚底下湿了一整片,外头夜风呼呼地吹,吹得他浑身发冷。
这一回,是真真切切的两股战战。
“我要知道,”单慎抬起手,冷得有些发麻的手指抹了一把脸,“我要知道,我会来?我又不是嫌命长!”
万塘:……
也是。
单大人当官有一套,自寻死路的事儿不会做。
这一次,纯属倒霉透顶。
“真有人看到那和尚了?”他问。
单慎道:“我也琢磨这事儿,要么是有人故意放假消息,目的是引我们来抓、寻太子;要么就是那道衡,他自己当饵,目的也是太子……”
说到底,就是有人想找太子的事。
他们顺天府,就是个顺手用的工具。
至于守备衙门……
单慎看了眼万塘。
之前想着分功劳,他多少还有那么点心疼。
现在,他得感激自己那时候的大度。
不是他一个人找了太子的麻烦。
“你说,”万塘挣扎着道,“我们退出去,就当今晚没发现,行吗?”
单慎没接这话。
他知道万塘自己都不会当真。
这么一个局摆在这儿,岂是他们闭眼睛堵耳朵就能了结了的?
隐瞒不报,更加完蛋。
万塘在心里又大骂了一通,理了理情绪,叹道:“先把人送回衙门吧,然后把宅子里里外外查一遍,僵在这儿也不行。”
单慎点头,指挥着人手把这一个个白花花、光溜溜的都勉强收拾收拾。
听说隔壁屋里又寻到了几人,其中一个是太监,应该是跟着太子的,单慎过去看了一眼。
等他转回来,万塘已经使人去备马车了。
“都送去顺天府,”他道,“顺天府的头功。”
单慎听见了,没争这事儿。
毕竟,他确实头一功。
雨势大得惊人。
雷雨轰鸣着,搅人睡梦。
一人急急穿过长廊,进到床前,隔着幔帐唤了一声。
“何事?”床上人问。
来人禀道:“顺天府和指挥衙门一道进的那宅子,可、可太子也在里头!”
幔帐瞬间被掀开,里头的人坐起身来,愕然道:“太子也在?”
“被带回顺天府了。”
床上的人脸色难看极了。
李邵这几天,明明下衙后就回宫了,今晚又是大雨,怎么会突然就去了?
披了件外衣,他冷声道:“去叫道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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