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永乐城，注定不会很安宁，众人思想不一，眼看大军出征在即，意见却还没能完成统一。

朝令夕改，不是个好习惯，何况，已经下达了让叶天南率领一万部队先走的命令，对方想必，也在失眠吧。

殷无尘这么想着，不由眉头一紧，荀惑白天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他想不明白，那个人，难道不是在南荆吗？那边，还有十万部队在围困南荆，为的就是拖住那位陆姓之人过来，却不曾想，人家已经来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觉，速度之快，叫人咋舌不已。

……

凌渡。

一座不大的城市，处于内陆深处，平原上的城池，往往在战争的时候，会受到最为残酷的攻打，不为其他，只因这种存在，实在是软柿子，只要兵力足够，粮草不缺，仅仅用围困之法，就能让一座城池的人感到绝望，不战而降。

徐庆丰等人，驻扎在里面，他面色复杂的听完幕僚的诉说，心思难寻，帐内还有混合着酒气的血腥味，说明，这里不久前，才死过人，而且数量不少，不然，凭什么这么久，还不曾散去。

似有亡魂在天地间盘旋那般，诉说着前一个在这帐内行事之人的暴行。

“将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走为上，那人权力过大，背景恐怖，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尽管他的出现，会给扬州带来一线生机，但这种人本身就是个毒瘤，靠得近了，也许我们也会遭到反噬，到时候被天下唾弃，牺牲，就太大了。”

祸福相依，得失之间，不好衡量。

他并非真正的陆任甲，但与陆任甲又没有多少区别，用西方神明的话来说，此人，是那位天之骄子的影子，可影子，又怎么可能会有血有肉，和活人无异？只可惜殷无尘不在这里，否则，定然会发现，这必然是一种克隆体，而且还算失败的那种。

徒有其形而无其表，哪怕行为习惯一模一样，与本尊比起来，真实水平上差的也不只是一筹半筹。

来时，徐庆丰就打探了清楚，凌渡城内，在那位到来以后，隔天，就在家里的案桌上供奉上了神明的画像，比之晨曦帝国的传统祖先祭祀，供奉的贡品都还要丰盛许多，整天在家念叨着叫人听不懂的鸟语，大意便是神明保佑，不要让祸事牵连己身。

下层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高层之间的战争，受苦受难的还是不同百姓，他们不仅要勒紧裤腰带，提供比之正常年间的更高赋税，还要进行抽丁，以充实己方军备的有生力量，战争便是如此。

烧钱的同时，也在烧人，打到最后的本质，还是人与人的战争。

徐庆丰叹了口气，怕是这被天下百姓唾弃的可能，他是脱不开关系了。

他很想走的，但一想到追随自己过来的永乐城百姓，内心，便一阵痛苦不堪，如若没有那些百姓存在，他大可带领着残余部队，直接北上去往扬州府，哪怕在那边战死了，也比留在这里过得痛快。

可事已至此，他不能对不起那些跟随过来的百姓。

“罢了，这骂名，本将背了就是。”

幕僚听完，鼻子一酸，为自己的主公感到不值得和难受，大善之人往往不得善终，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更何况这位大善，还是个背负好几万将士生命安危的一方将军呢？

战乱之下，众生相，百态生，道德规则被暴力的机器暂时碾压的时候，往往能看到万千不同的思想存在，或是家国情怀，或是发战争财，或是偷偷跑路，或是，与西方勾结，但不论哪一样，都归属众生相。

不能全部做到上下一心，全面抗雍，真若如此的话，这扬州，哪怕只有荆州一半的地盘大小，也不会真的有人能打上来，因为，草木皆兵，所过之处，皆是战争。

当年的晨曦帝国，就曾出现过这一幕，这也是为何哪怕爆发了诛神之战，西方教廷，都没能彻底把晨曦帝国的精锐和后裔全部灭绝的原因，但这，或许又是根植于记忆中的惶恐心理，让一部分人在感受到危机来临之时，不得已出卖了自己的信仰，去侍奉神明，只为了搏得一个活下去的契机。

对与错，是与非，还真的无法去分辨。

兵戈所向，只能以杀止杀，不然，怎么对得起这战争二字。

徐庆丰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看着幕僚泛红的眼眶，不由潸然泪下，两行热泪从面颊上划过，这群跟随自己好不容易跑到凌渡的人，本以为能活下去，结果，却又入了火坑。

“苦了你们了。”

“将军……”

众人神情悲戚，一时间，却也无法说出心头苦闷，这或许就是他们的归宿，当穿上战甲，拿上武器的那一刻，生与死的宿命便把他们锁定，无边的杀孽缠绕身上，如果这都不死在战场上的话，那么，何处又是他们的归宿呢？

正在这时，营帐的帘子被人掀开，一位身穿金色锁子甲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长长的头发扎起来，随意放在脑后，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帐内的众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徐庆丰身上。

“传令，领兵三万，埋伏在凌渡城池十里之外，探寻敌人虚实，你为先投将领。”

众人沉默不语的看着这位年轻男子，徐庆丰和他们的感受不同，在对方说话之际，一股形如实质的威压便将他浑身笼罩，动弹不得，他是知晓基因战士的，而且也见识过，但此人身上所流露的压力，比之基因战士，更甚。

望着对方毫无感情的眼神，他知道，一旦拒绝，恐怕会遭到报复，届时将会连累到这里的所有人。

“徐庆丰，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