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你到底行不行啊?”
翰林院内府,王大人携一众同僚围住了准备回家养病的林青,“你确定不再去桃源县走一趟?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许天才被人抢走?”
“本官可是听说了,陛下的圣旨刚刚被送出去,皇城六部就跟着杀去桃源县了,武灵候紧随其后,龙虎山的老天师和教宗大人也都起了心思。”
“更离谱的是,就连陛下身边的那位曹公公都有了想法!派着一群小太监去桃源县抢人了,这你受得了吗?你说他一个去了势的阉人跟着凑什么热闹?把人抢回去吟诗唱小曲儿啊?”
王大人唾沫星子直飞,喷得林青生无可恋。
小侍读静听半晌,久不见停歇,只能无奈打断,“大人,您忘了,我用过观心术的,许兄他意志坚定,绝不会轻易迷失。”
王大人瞪了他一眼,“我信得过他,但我信不过官场上的那些老油条啊!为了抢人,他们肯定无所不用其极,威逼利诱之下,难保许天才不会忘记初心,改变立场!”
听到这里,林青深深看了一眼王大人,他想了想,问道,“大人,一个轻易就会忘记初心,改变立场的人,咱们翰林院,要他干嘛呢?”
此话一落,翰林院诸官全都愣住了。
王大人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林青那双纯粹的双眸,想想诸位同僚在朝圣楼下不顾一切献诗的壮举,他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年迈的侍讲学士叹了口气,挥手让大家退到一边。
林青笑了笑,他轻轻剥开了王大人扯袖的双手,对其恭敬行了一礼,再次说道,“大人,您答应过我的,休沐三天,三天之后,桃源县那边的抢人大战应该就有结果了,到那时,我们一起迎接许兄回来。”
说完他便转身,在清风斜阳中离去。
年轻的编修按捺不住性子,忽然跟着小跑了几步,大声喊道,“侍读大人,若是三天之后,他不回来呢?”
“那就当是一场空欢喜!”
林青头也不回,摇手远去。
语气中满是云淡风轻。
“我怎么感觉,侍读大人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编修挠挠头,盯着林青渐行渐远的背影问道。
“可能是因为,他踏入六品儒道了吧。”
王大人感叹一声,随即面露微笑,“朝圣楼下冒死献诗,阴差阳错,竟让他有所突破,呵呵,这份机缘可了不得。”
六品儒道,修身境,放眼大夏不值一提。
但问题是,林青他,才二十岁啊。
王大人记得,书院那位号称年轻一辈儒修第一人的龙游君,刚入修身境时,都已经二十有一了吧?
这意味着什么?
王大人笑而不语,原来,翰林院中,早已有了一位天才。
……
桃源县,广陵街。
刚过正午,街头街尾便已人满为患。
知县大人请客,免费吃席,一县百姓都来凑个热闹。
三十几家酒楼全部摆满,十里广陵街上也都外置了桌椅,甭管是谁,随意上桌,今日就是主打一个官民同乐。
一盘盘名贵菜肴争相上桌,吃的那叫一个痛快,美酒跟着倒满,喝的就是个醉生梦死。
朱知县稳坐风月酒楼第一桌,饮酒半壶,他已有了八分醉态,不断举着杯子遥敬长街百姓,“诸位,今日喝好,明日再来,后天也别缺席,咱这三天,啥也别干,就是吃喝!所有花销全由本官一人承担!”
“知县大人威武!”
广陵街上顿时传来无数欢呼。
衙门里的人坐了八桌,全在风月酒楼的大厅中,许家父子不受待见,挤在内桌的角落。
朱知县与民畅饮结束,便回到大厅与诸位同僚继续碰杯。
喝到兴起时,便彻底没了顾虑,直接点明那首震惊京城的绝品诗文就是其子朱小德所作。
当然,主要还是受了他这位知县父亲的教导和熏陶。
要不然绝不会如此有出息。
一时间,风月酒楼马屁声源源不绝,尤以县衙二把手王县丞最为热切,拍得朱如是那叫一个舒坦,整场都是满面红光。
“哎呀大人!我就说小德这孩子有出息!随随便便写首诗都能名扬天下,这他要是认真起来,天上的神仙不都得下凡称赞?”
王县丞举起酒杯来,“我提议,大家再敬知县大人一杯,日后等大人顺势去了京城,咱们想敬都敬不到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把酒倒满,许星牧也不例外。
他心里膈应,但没办法。
这感觉就像绿帽子都戴头上了,他还得舔着脸跟人说晚安,主打一个下贱。
许平生却还趴在桌子上。
他心里更膈应,一膈应就不爽,一不爽就想喝酒,这不喝着喝着就喝趴下了。
此刻头都抬不起来,更别说起身敬酒了。
坐在另一桌的雷公忽然眯起了眼,望着醉酒的许平生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本就对上一次的失手耿耿于怀在,若非知县大人多次警告他要冷静,不许再多生事端,只怕他早就摸黑给许家父子宰了,以绝后患。
隐忍多日,始终找不到借口去整许家父子,今日趁着敬酒的由头,刚好给二人长长记性!
雷公“啪”一下拍着桌子站起来,握紧腰间大刀走到许平生面前,指着他大喝道,“许伯文!你在这装死呢?大家都站起来敬酒了,就你搞特殊?我数到三,给老子起来!一……”
“雷大人!我爹他是真醉了!”
许星牧深吸一口气,横在许平生面前,“这酒我替他喝。”
雷公瞪了他一眼,“你一个臭衙役搁这摆啥谱呢?还你替他喝,你算哪根葱啊?你他娘的就不配上这个桌!”
这话一出口,许星牧本能性的握紧双拳,他看了雷公一眼,说道,“既然如此,我带我爹回去。”
雷公猛一下抽出了大刀,“你可以滚,你爹得留下!来人,取盆凉水来!”
立马有人去后厨安排,没过一会儿,酒楼老板亲自端着一大盆凉水过来笑呵呵问道,“哪位大人要洗脸?这天气,凉水洗脸那叫一个过瘾啊!”
雷公狞笑一声,二话不说接过凉水就倒了下去,给酒楼老板吓一哆嗦。
许星牧神情冰冷,强行上前挡住了一半,但仍有另一半水冲着许平生当头浇下,水花四溅,冰的刺骨,却愣是没给他弄醒,打了个冷颤后又继续趴着昏睡过去。
“娘的!真是头死猪!”
雷公骂了声,又喊道,“再整一盆!”
“我看谁敢动!”
许星牧突然开口,语出惊人。
他缓缓抬起了头,水渍自他湿发间落下,滑过眼角和脸颊,让他整个人气质大变,竟多了几分摄人的气场。
酒楼老板进退两难,急得快冒汗。
雷公亦是愣神片刻,很快恼羞成怒,正要提刀,许星牧瞪着他,“别让我的忍让变成你嚣张的缘由!雷公!今日这宴席,到底应该给谁摆,你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