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第二十五节(1 / 2)

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31426 字 2019-09-25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二十一节

“内帐里还有一位侍女,也是从宫中出来的?”陈好答非所问。

“对,她也是宫中一位女官,是侍奉长公主的。因为雨夫人最近身体不好,长公主就让她在大将军府照顾雨夫人。这次她和士孙欣一起到中原,估计也是雨夫人的主意,因为她是北疆郭阀的人。”王昶看了他一眼,笑道,“是不是很漂亮?益嫌兄是不是又动心了?”

“郭阀的人?”陈好愣了一下,“她叫什么?我在晋阳怎么一直没有听说?郭阀家里如果有这样的美女,早就嫁出去了,怎么会进宫?”

“她叫郭瑞。她父亲是前南郡太守郭永,和郭蕴、郭策都是一家人。郭永夫妇早逝,她和几个兄弟一起生话。黄巾军杀进太原那一年,全家遭劫,只有她一人幸免于难。她当时只有四岁,混在流民中颠沛流离,辗转流落到上党郡,被当时的黄巾军首领杨凤大人收留做了一个婢女。杨凤大人后来被拜铜鞮侯,居住于上党郡的铜鞮县。前年郭蕴大人到铜鞮做客,看到郭瑞和自己逝去的弟妹非常相似,于是问了两句。郭瑞在全家罹难的时候虽然年纪很小,但还记得自己父母兄弟叫什么名字,过去住在什么地方。叔侄因此相遇。郭蕴大人欣喜若狂,马上带着失散了十几年的侄女回家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陈好感慨万分,“世上还有如此巧合的事。那她怎么又进宫了?”

“前年年底,长公主下旨在晋阳门阀士族家中挑选未婚女子到官中为侍。郭瑞未婚,当然也在候选之列,结果给选中了。”王昶叹了一口气,“郭蕴大人无计可施,只好找到雨夫人,希望通过雨夫人的关系,把郭瑞早点从宫中弄出来。”

“噢,是这样……”陈好恍然大悟,“文舒,你有没有看中?你如果不好意思,我去对大将军说。”

“你胡扯什么?”王昶啼笑皆非,“我已定亲了,不麻烦大人了。”

两人正在闲聊着,赵行和士孙欣缓步而来。士孙欣有点害羞,躲在赵行的后面,偷偷打量着陈好。

陈好本想开两句玩笑,但士孙欣就在当面,他顾及自己的身份不好说出嘴,憋得很难受,一脸的怪笑。赵行倒是落落大方,躬身施礼道:“益谦兄,你娶了孙家美人后,辈份就比我矮了一截,以后要叫我叔叔了。”

“你说什么?”陈好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叫起来,“你小子想找死啊。”

大将军回到了军帐。

孙尚香盈盈跪拜,以“叔父”相称。帐内顿时哄堂大笑。陈好气得吹胡子瞪眼,尴尬万分。傅干、王昶、赵行等人笑得前仰后翻。

“好了,好了,起来吧。”李弘笑道,“虽然我和你父亲以前都是平辈论交,但你兄长既然把你嫁给了益谦,摆明了要和我平起平坐。那我也只好让一步了。我和益谦是兄弟,我们平辈,以后你不要叫我叔父了。”

“不行,不行……”赵行连连摇手,“大将军,你怎能这样放过益谦兄?”

“叫益谦也跪下,让他们一起喊我们叔父,否则绝不放过他。”傅干也跟在后面凑热闹。

陈好背着手,昂着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理都不理他们。

孙尚香大为窘迫,手足无措。风雪急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冲着傅干等人骂了几句,“都吃饭去,不要在这闹了。”

因为是家宴,陈好和傅干等人又非常熟悉,所以筵席上的气氛很热闹,大家天南海北,一阵胡侃,笑声不断。风雪稍稍吃了一点后,就带着孙尚香回后帐了。

李弘把自己的打算对陈好说了一遍,“你明天到城内拜访一下孙贲和朱治,把迎亲的事具体定一下。”

“大将军想亲自出面调停,让曹操和孙权握手言和?”陈好担心地问道,“现在形势对曹操非常有利,他未必会答应。就算他答应了,也可能两面三刀,一面派人和江东和谈,一面指挥大军渡江攻击。”

“曹操不敢冒这个险。”李弘摇手道,“虽然他知道我急于打洛阳,但青、兖两州的军队也可以随时打进徐州。他要想多活几年,最好不要激怒我。”

“曹操和孙权议和后,刘表极有可能退守荆州,调兵北上支援袁绍。”陈好想了一下说道,“除非我们抢在刘表支援袁绍前拿下颖川,否则战事肯定要拖延下去。荆州距离颖川很近,十天内,荆州军就能北上赶到颖川作战。退一步说,就算我们抢在刘表支援袁绍前拿下了颖川,袁绍、刘表和刘备的大军也会立即展开反扑,战事依旧会延续下去,这对我们非常不利。”

“能不能拿下颖川并且守住颖川,关键要看刘表的军队何时到达豫州。”李弘点头道,“由于袁绍的军队要分守各处,刘备的军队实力薄弱,能对我们形成威胁的只有刘表的荆州军,因此我们必须想办法把刘表的军队留在荆州。现在能把荆州军留在长江一线的只有江东的军队。”

“这次我亲自出面调停,曹操不敢不答应。江东北面的威胁可以暂时解除,但这只是暂时的,我随时可以默许曹操攻打江东。孙权和周瑜都是聪明人,他们要想固守江东,必须利用这段时间把曹操和刘表两个威胁中的一个率先解决掉。”

“打刘表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一来它可以解决荆州对江东的威胁,二来它可以牵制刘表的兵力,帮助河北打洛阳。而我们因此可以回报江东,把曹操牢牢牵制在江北,让江东免受两面夹击之苦,得到缓解危机、稳定局面的时间。”

李弘看看帐内众人,笑着问道:“如果你们是孙权和周瑜,现在该如何选择?”

“打荆州,集中兵力打江夏,先把刘表打得无力威胁江东为止。”赵行兴奋地挥手说道,“孙权和周瑜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江东恐怕真的很难保住了。”

五月中,兖州济阴郡,单父城东南四十里,邹亭。

曹彰端坐马上,望着远处呼啸而来的一队铁骑,脸上渐露出杀气。

“毛大人,那个乌丸人会来吗?”

“应该会来的,这是最基本的礼节,想来大将军不会不知道。”毛玠望着杀气腾腾的曹彰,忐忑不安地说道,“子文,你不要莽撞,此次联姻关系徐州存亡……”

“放屁……”曹彰突然高声吼道,“这也叫联姻?河北根本就是侮辱我们曹家。父亲胆小怕事,我不怕。我要把那个乌丸人杀了,看他河北能拿我曹家怎样?”

“子文……”毛玠又惊又怒,“临走时,你是怎么答应的?你如果不愿到定陶,你就回去,不要误了大事。”

曹彰冷哼一声,右手握上了刀把。“等我拿到那个乌丸人的人头,马上就回去。”

毛玠气得浑身哆嗦,不知如何是好。

曹彰是曹操的嫡出次子,天生神力,武艺精熟,十几岁就从军作战,勇猛过人。他个子不高,非常魁梧,皮肤黝黑,圆圆的脸上长着一双细小的眼睛,和他父亲很有几分相似。本来这次曹操打算让曹丕送亲,但曹彰死活要来,曹操也没多想,一口就答应了。谁知这小子为了不让妹妹受辱,诚心来杀人。

“哥,你要干什么?”曹悦突然出现在曹彰的身后。今天早上,当曹彰逼着她穿上铠甲骑着战马混在亲卫骑里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看到曹彰和毛玠在远处大喊大叫,急忙催马冲了过来,“哥,你想让我死在这里吗?”

望着妹妹眼里的泪水,曹彰心里一痛,大声叫道,“你给我回去,这里没你的事。只要我活着,我就把你完完整整地带回去。”

“叔父大人呢?你杀了那个乌丸人,叔父大人还有命吗?”曹悦激动地说道,“河北人会杀了叔父,你知道吗?我这条命算什么?能把叔父大人救回来,就算让我死,我也愿意。”

“你懂什么?”曹彰怒声吼道,“这事我知道怎么做,不用你教。你给我滚回去待着,快点……”

几个亲卫骑围上来,想把曹悦拽回战阵,曹悦奋力挣扎,“哥,哥……你不要做蠢事,你不要害了父亲,害了曹家,害了所有的人。”

曹彰不理她,一鞭抽下,打马冲了出去。

号角长鸣。

祭锋高举右手,大队人马慢慢停下。

“我先去看看……”任意拍马就要迎上,祭锋拦住了他,“我去吧。如果有意外,立即带人杀上去,一个不留。”

曹彰上上下下打量着祭锋。二十多岁,高大骠悍,英俊威武,神色冷峻的脸上有一双沉稳而坚毅的眼睛,看上去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悍将。

“那个叫祭锋的乌丸人在哪?”曹彰冷声问道。乌丸人、鲜卑人最显著的特征就是髡头,但眼前这人却满头黑发,几缕发丝垂下战盔,随风飘动,怎么看也是一个汉人。

祭锋从曹彰的眼晴里看到了怨恨和杀气,他淡淡一笑,举起马鞭指着远处的送亲队伍,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是从徐州来的?”

“我问你那个蛮胡在哪?你没听到吗?”曹彰纵声狂吼,“叫他来,我要见他。”

祭锋皱皱眉,脸上的肌肉轻轻抽搐了一下,手中的马鞭在空中用力挥了挥。

“呜……呜……”号角冲天而起,长水营铁骑开始缓缓起动。

毛玠打马狂奔,一路高呼,“我是徐州的送亲使者,请问前方是哪位将军?”

任意也纵马而来,直逼曹彰,“你是谁?”

“我是曹彰。让那个乌丸人滚出来,我要会会他。”曹彰大声叫道,“想娶我妹妹也可以,但必须胜过我手里的刀。乌丸人是不是没种?竟然连头都不敢伸一下。”

毛玠飞马赶到,看到任意急忙拱手,“任大人不要误会,他不过是……”

“我不过想杀了他而已。”曹彰举刀高吼,“乌丸人不敢应战吗?有种的给我滚出来,和我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任意冷笑,望着毛玠怒声问道:“毛大人,你带着这个疯子来干什么?如果曹大人不愿联姻,我们战场上见。”

“任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毛玠闻言心中有气,毫不客气地回道,“乌丸人如果有胆量,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他就应该站出来,证明自己有资格迎娶曹家的女儿。”

“哈哈……”祭锋仰天而笑,连连摇头,“好,我接受你的挑战,不死不休。

“你是那个乌丸人?”曹彰吃惊地睁大小眼,极力想看清楚。毛玠脸色顿变,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想死是吧?”任意气得睚眦欲裂,“老子成全你。祭锋,杀了他。”

任意调转马头,直冲战阵,“吹号,擂鼓,助威……”

曹悦目瞪口呆地望着前方激烈厮杀的两个男人,紧张地几乎窒息了。

眼前这个男人和自己想象的那个乌丸人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这个男人非常高大,比自己的哥哥高出很多,一直压着哥哥打,把哥哥打得连连倒退,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自己一直以为哥哥的武艺可以纵横天下,但今天看来,哥哥的武艺和真正的高手比起来差得太远了,和眼前这个男人根本没法比。

曹彰的刀被乌丸人砍断了。

“不要杀我哥哥……”曹悦失声尖叫,飞马冲出。

祭锋狂吼一声,一脚踹飞曹彰,然后举起战刀,狠狠插到地上,“站起来,过来杀我啊……”

曹彰从未象今天这样狼狈过。在军中,他曾和数十名武将交过手,无一败绩,就连典韦、许褚这样的猛将也不过和自己打个平手而已。耻辱,奇耻大辱,自己竟然被一个蛮胡打败。曹彰一跃而起,飞身扑上,“今日不杀你,誓不为人。”

祭锋连退数步,突然拽下战盔,迎头砸上。曹彰措手不及,一拳打到了厚厚的铁盔上,顿时鲜血四溅,连声惨叫。祭锋趁此机会飞起一脚,把曹彰踢得腾空而起,重重摔倒在地。

祭锋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慢慢戴上战盔,拔起战刀插入鞘内,转身向远处的战马走去。

曹彰气疯了,他象野兽一般咆哮着,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半截短刀,恶狠狠地掷向祭锋的后背,“去死吧。”

“杀……”祭锋猛然转身,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小黑斧,这把小黑斧如同鬼魅一般,发出骇人的厉啸,直劈曹彰。

刀斧在空中相撞,断刀横飞,小黑斧去势不减,呼啸而下。

战马腾空而至。小黑斧“扑哧”一声斩进了战马的脖子。战马连声惨嘶,前冲数步,轰然倒地。曹彰躲内不及,被战马一头撞飞,远远坠落于地。

祭锋愤怒了,他飞身扑上,拔下血淋淋的小黑斧,几步冲到曹彰面前,举斧就剁。

“不要杀我哥哥……”一声凄厉的哭喊突然传到祭锋的耳朵里,“我嫁给你,我嫁给你,求你不要杀我哥哥……”

祭锋骇然回头。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二十二节

远处,一个骑士被压在战马庞大的躯体下,正竭力挣扎着,叫喊着,状若疯狂。

祭锋杀气渐敛,慢慢直起身来向对方走去。听叫喊声那个骑卒是个女的,难道这就是要嫁给我的女人?

曹彰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祭锋突然又收回了小黑斧。小黑斧上的血液滴到曹彰的脸上,刺鼻的腥味让他凶性大发。他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再度冲向了祭锋,“我要杀了你。”

祭锋头都不回,在骑卒恐惧的尖叫声里,回手一斧砸在曹彰的脑袋上。“当……”一声响,曹彰头上的战盔顿时瘪下一块,鲜血顺着曹彰的脸颊流了下来。曹彰只觉眼前一黑,金星狂舞,然后一头栽倒在祭锋的脚下。

祭锋三两步走到骑卒面前,一把拽下骑卒的战盔,一张清秀而典雅的面孔,一双哀怨痛苦的眼睛,霍然映入祭锋的心里。祭锋一阵窒息,心脏骤然猛跳。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曹悦,矫健的身躯竟然轻轻颤抖起来。这就是我的女人?

“求求你了,不要杀我哥哥……”曹悦的哭声突然惊醒了祭锋。

祭锋的血液沸腾了,他非常激动,激动地几乎要大吼大叫,他冲着曹悦连连点头,然后用力抱住曹悦,把她从死马下拽了出来。当他抱着曹悦娇嫩的身躯,闻着从曹悦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时候,他醉了,感觉自已就象在做梦一样。

王凌、任意、毛玠纷纷打马冲来。

曹彰晕过去了,血流满面。曹悦把哥哥抱在怀里,又哭又叫。

“你把他的头打破了,把他的头打破了……”毛玠暴跳如雷,指着祭锋等人破口大骂,全然没了刚才的镇定和气度,“我要到大将军面前告你们,我要告你们……”

祭锋、任意冷笑不语。王凌手指毛玠,怒声叫道:“毛大人,这事是你们蓄意挑起来的,不要倒打一耙。”

“不要和他啰嗦。”任意用力一挥手。“就地扎营,明天再走。”

五月中,关中,长安。

皇甫郦失去了耐心。他郑重警告韩遂,如果本月底之前,韩遂依旧拒绝让北疆军渡河进入关中,拒绝联手攻打洛阳,北疆军将展开渡河攻击,攻打关中。

韩遂对皇甫郦的威胁置若罔闻,他还是那句话。晋阳朝廷必须先答应自己的条件,否则一切免谈。韩遂的条件太过分了,晋阳朝廷不可能答应。韩遂要求朝廷立即让庞德带着大军收复河西五郡,要求朝廷立即给西凉调拨五年的赈济钱粮,十万边军的粮草军械以及修缮边塞关隘所需的钱财物资。韩遂狮子大开口,晋阳朝廷根本无法做到,就算晋阳朝廷让步了,可以先答应韩遂一部分条件,但北疆大军肯定无法攻打洛阳。

皇甫郦认为韩遂纯粹是在要挟敲诈。

韩遂说,西凉是大汉的西凉,也是我韩遂和西凉三十万百姓的西凉。如果朝廷不顾西凉的死活,执意要弃守西凉,我和三十万西凉人为什么要放弃关中?难道我们保护自己的家园,保护大汉的西疆,我们还有罪了吗?关中是西凉强有力的后盾,西凉只有得到关中的支持才能继续生存下去,这个道理谁都懂。现在朝廷不能保护西凉,不能解决西凉羌人的入侵问题,难道还不能让西凉人自己来解决吗?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朝廷在没有彻底稳定西疆之前,即使占据了关中,攻克了洛阳,讨伐了叛逆,平定了天下,但它依旧不能中兴大汉。看看这几十年来大汉的衰落,难道还不能说明西疆的稳定对汉祚命运的重要吗?朝廷要打洛阳,要平定天下,我不阻止,但朝廷要我让出关中,放弃西凉,我不能答应。西凉丢失了,覆灭了,不但三十万西凉人流离失所,哀鸿遍野,大汉也将走向穷途末路。

现在西凉人愿意戍守疆土,愿意依托关中的强大力量戍守广袤的西陲,朝廷可以在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在长公主和大将军的指挥下,横扫天下。等到天下稳定了,大汉走向振兴了,西凉人不但还给朝廷一个富庶的关中,更能还给朝廷一个完整无缺的西疆,一个稳定的西疆,这有什么不好?

朝廷没有能力戍守西疆,也不让西凉人戍守西疆,朝廷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在朝廷的眼里,西疆不过是地图上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无足轻重。在你们的心里,有西疆的山山水水吗?有西疆的三十万百姓吗?当你们决定放弃西凉的时候,你们问过西凉人吗?你们问过西凉的三十万百姓吗?你们问过埋葬在西凉的无数英烈吗?你们问过洒满了英烈鲜血的土地吗?

皇甫郦无言以对,急书晋阳,韩遂已经决心守住关中,恳求朝廷立即决策。

逢纪匆匆赶到长安。

袁绍在书信中说,文约兄能坚守承诺,拒绝让北疆军踏足三辅,为我重新调整和部署兵力赢得了时间,甚为感激。关中本来是袁绍的,但给韩遂抢去了,现在袁绍不但无法夺回关中,还要对韩遂客客气气,感谢韩遂帮助他挡住北疆军,心里的悲愤和无奈可想而知。

逢纪给韩遂详细介绍了目前的局势。

四月初的时候,孙策重伤而亡,江东形势随即急转直下。

孙权为了守住江东,肯定要派人议和河北,而河北为了防止曹操夺取江东,也肯定会出面予以钳制。这样一来,长江南北两岸的曹操和孙权就进入一个对峙阶段。

长江南北两岸对峙局面的出现,会让北疆军有机会集中力量攻击洛阳,同时也让孙权和周瑜有了集中力量攻击荆州的机会。

江东如果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它将一直处在荆州刘表和江北曹操的两面夹攻之下,它必须即刻摆脱这种危机,以便让江东一心一意对付江北曹操,得到恢复和稳定的时间。江东军一旦攻打荆州,刘表就被拖在了江夏战场,他将无法及时支援洛阳。

袁绍和刘备在得不到刘表支援的情况下,为了阻止北疆军对洛阳的攻击,势必要在河南和颖川战场上投入更多兵力。这时,关中就危险了,因为袁绍的主力此刻都在关东一带,已经无法帮助韩遂了。

西凉人力量有限,无法独自对抗北疆军。关中一丢,洛阳陷入包围,袁绍也就岌岌可危了。所以,要想解洛阳之危,关键是要守住关中,而守住关中,又直接关系到西凉人的生存。因此两家至此已被牢牢捆在了一起。

如果袁绍和韩遂能够联手重创攻击关中的北疆军,陈兵黄河威胁河东。中原的北疆军也只得放弃洛阳,撤兵回守。

关中大战成了解决当前危机,形成鼎足之势的决定性一战。

韩遂仔细听完逢纪的述说后,思考了很长时间。

“元图,你能确定今年河北的攻击目标是洛阳吗?”韩遂指着地图问道,“今年,李弘将继续统率大军从河内、河南和颖川三个方向攻击洛阳吗?”

逢纪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把握。如果河北今年的攻击目标是关中,那么他们所要对付的就不仅仅是河东的五万北疆军,可能还有更多的军队,十万甚至十五万北疆大军。也就是说,就算袁绍和韩遂联手,关中之战也会输,而且还有可能全军覆没。

“中原方向的北疆军,最近可有什么动静?”韩遂又问道。

逢纪摇摇头,“没有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黄河上的船桥还在吗?”

“还在。据斥候回报说,最近南渡黄河的人越来越少了,南迁到青、兖两州的人口也基本上过了黄河。但架在黄河上的船桥却没有拆散的迹象,也许李弘还要利用这些船桥运送粮草辎重和兵力。”逢纪看看神色忧虑的韩遂,笑着安慰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李弘在十月前后攻击洛阳的可能还是非常大的。”

“河北今年的攻击目标到底在哪,对我们能否发动关中大战极为重要。”韩遂轻声叹道,“关中大战一旦失败,你我将再无挽回局面的可能。”

“如果李弘今年的攻击目标是关中,文约兄有何对策?难道文约兄打算保存实力,放弃关中,退回西凉吗?”

韩遂沉默了很长时间。

“退回西凉,一切恢复原状,那我现在还留在关中干什么?”韩遂摇头苦笑,“我们不能冒险,还是假设河北要打关中为好。”

“如果假设河北要打关中,那么河北就需要时间集结兵力,囤积粮草。河北财赋不足,我们假设它现有的财赋可以支撑北疆军先打两个月,到十月秋收后再征缴粮食予以补充,那么河北的攻击时间可能选择在九月。”韩遂停了一下,慢慢说道,“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可以主动攻击。”

“主动攻击?”逢纪吃惊地说道,“我们兵力尚未集结,主动攻击恐怕无法达到目的。”

韩遂微微一笑,“河北现在天天在逼我,要我让河东的军队进入关中,以便威胁洛阳,牵制关西方向的兵力,策应中原战场上的北疆军攻击洛阳。河北真正的目的是关中,所以我一直没有答应,现在看来,是到了答应他们的时候了。”

逢纪恍然大悟,“河东的杨凤、张白骑有五万大军,我们吃得掉吗?”

“本初能调动多少大军进入关中战场?”韩遂问道。

逢纪稍稍想了一下,“关西有高干、高柔、朱灵的三万大军,段煨的一万大军,南阳有袁熙、辛毗的两万军队,加在一起大约有六万人。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至少可以派三万大军进入关中战场。”

“怎么?本初不信任我?”韩遂笑道,“他担心我暗中联手河北,把他六万人一口吃了吗?为什么还要留下三万人?河东的北疆军到了关中战场后,关西方向的威胁已大大减轻,无需屯驻重兵。关中是决定生死的一战,你我都应该竭尽全力,要互相信任,这样才能击败北疆军。”

逢纪从容而笑,“文约兄,关中之战如果打败了,你拍拍屁股,可以逃到西凉去,我们呢?我们怎么办?这六万人如果全部葬送在关中战场,洛阳旦夕可下,还守什么守?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而是迫于形势,不得不谨慎小心。比如文约兄,你不也是让韩翼和马超留驻西凉吗?”

“如果本初同意发动关中大战,我即刻把西凉所有兵力全部秘密征调到关中战场。”韩遂毫不犹豫地说道,“西凉归属羌人部落的铁骑也将随同赶到战场。这样一来,我至少可以集结六万大军,而你们不但要给西凉大军提供粮草辎重,还至少要征调四万军队参战。用十万人围歼五万北疆军,我们应该有全歼的胜算。”

逢纪吃惊地望着韩遂,“你要放弃西凉?”

“我如果在关中打败了,我还能剩下多少军队?我还能守得住西凉吗?成败在此一举,不拼也得拼了。”韩遂手抚花白的长须,无奈悲叹,“我已经老了,时日无多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挽救西凉的机会。”

“但是,现在庞德的铁骑就在天穹沙漠,就在黄河北岸。马超和归属羌人的铁骑一旦进入关中,你等于拱手把西凉让给了河北,你的退路将被彻底断绝,这仗还怎么打?”逢纪担忧地问道,“文约兄,你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庞德即使能打下西凉,但他无法占据西凉。”韩遂再次叹了一口气,“西凉太穷了,庞德带着大军渡过黄河进入了西凉腹地后,得不到食物补充,数万铁骑如何生存?他现在之所以能待在天穹沙漠的东南部,是因为有大漠胡人部落给他提供食物。等他发现西凉一无所有,连头羊都看不到的时候,他就要急速撤离了。西凉,永远都是我们的家园,没人能够占据它。”

“你打算在西凉坚壁清野?”

“我已经下令坚壁清野了。”韩遂说道,“庞德如果聪明,就及早撤走,否则他会死得很惨。”

逢纪骇然无语。

“五万北疆军一旦全军覆没,河东危在旦夕,中原的北疆军势必全线后撤,急速支援河东,如此洛阳之危可解。”韩遂平静地说道,“你立即回去告诉本初,请他相信我。关中大战是决定杀死的一战,只要我们打赢了,河北将再无夺取洛阳的机会。”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二十三节

韩遂的固守关中之策,让杨秋、成宜、张鸣、凌孺等西凉文武大吏非常吃惊。

中原大战结束后,河北的实力已经日见雄厚,这一点韩遂早在攻克关中时就向众人解释过。以西凉目前的实力,无法独自坚守关中,必须联合袁绍共抗河北。但从目前形势来看,西凉人的生存危机越来越严重,若继续坚持被动防御的策略,关中极有可能丢失。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以攻代守,死中求生。”韩遂坚决说道,“这一战,不打也得打。”

“欺骗河北人,把河东北疆军诱进关中予以围歼,风险太大。”张鸣立即反对,“北疆军进入关中的目的是打关西,打洛阳,他们不可能只有五万大军,他们的五万大军也不可能全部进入关中。我们一旦把进入关中的北疆军消灭了,必将遭到河北的疯狂报复。”

“河北到底有多少军队?看看中原大战就知道了。李弘在中原大战中欺骗了所有对手,在大战的最后时刻竟然从大漠调来十万胡族铁骑参加决战,转眼之间就把袁绍的联军吞噬了。河北最强悍的力量是什么?不是河北的二十多万大军,而是李弘,是对李弘俯首听命的大漠铁骑。”

“我们全歼了河东北疆军,真的能固守关中吗?很难,太难了。或许你认为北疆军在中原大战后,在关中遭受重创后,在受到袁绍、曹操和刘备的军队牵制后,短期内因财赋不足的原因无力继续用兵关中,但你想过大漠上的铁骑吗?”

“从大漠到关中有多少路?胡族铁骑翻越了贺兰山,穿过灵武谷赶到黄河,然后呼啸而下,旦夕之间就能冲过六盘山。李弘如果决心扫平关中,大漠上的胡族铁骑会克服一切困难杀进关中,他们随时都能打到长安。”

“李弘用胡族铁骑打中原,或许有那样这样的顾忌,但关中现在荒无人烟,长安更是被李傕一把火烧得形同废墟。李弘还有什么顾忌?李弘是头豹子,是头血腥残忍的豹子。在他眼里,没有捕杀不了的猎物。十几年来,我们屡屡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被他击败,今天我们更是处于绝对劣势,我们根本没有击败他的可能。”

张鸣是前度辽将军张奂之子,和韩遂是同门。这次西凉军之所以能拿下长安,占据关中,其居功至伟。张鸣五十多岁,胡须花白,身体消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的强烈反对让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我们攻打关中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西凉,是为了保护西凉,守卫疆土。我们要想保护西凉守卫疆土,需要两个至关重要的条件。一是军队。我们需要军队,需要足够强悍的军队。二是财赋。军队需要钱粮,西凉百姓的赈济需要钱粮。但西凉没有足够的财赋,所以我们才打到了关中。但打到了关中,占据了长安,我们就能拥有三辅之地吗?”张鸣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大声说道,“文约兄,打北疆军是需要军队的,袁绍既然给了我们钱粮,你就不要指望他的军队会竭力死战了。我们损失惨重,还怎么占据关中?李弘也罢,袁绍也罢,都会乘机攻击我们抢夺关中。我们狼狈不堪地逃回西凉,要兵没兵,要粮没粮,如何护守西疆?”

张鸣的话引起了杨秋、成宜、梁兴等人的附和。作为李弘的对手,他们在痛恨李弘的同时,也非常拜服李弘,同时,他们更缺乏战胜李弘的信心。

韩遂似乎早就料到了西凉人没有攻击北疆军的勇气和决心,他很平静,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对张鸣和杨秋等人做出任何的反驳和说服。

“到目前为止,河北除了威胁我们,没有答应我们任何条件。”凌孺无奈地说道,“皇甫郦已经发出了最后警告,如果我们在本月底依旧拒绝河东北疆军进驻关中,他们将发动攻击。难道我们就这样拱手让出关中?”

“以河北目前的情况不可能答应我们的条件。”张鸣摇头苦笑道,“换了你,你答应这样的条件吗?”

“有一点我们必须承认,在西疆极为困难的时候,伸手帮助西疆的是河北,是李弘。当时关中被袁绍占据着,河北要想把钱粮运到西疆,需要翻越塞外的大草原,需要越过弓弦沙漠和天穹沙漠,需要渡过滔滔黄河,困难重重,而途中的消耗更是惊人。但河北咬牙承担了,河北苦苦坚持了下来。我记得你们对我说过,当看到河北派人千里迢迢把钱粮运到西疆的时候,你们当中很多人都流泪了,文约兄也流泪了。”

“或许你们认为河北当初帮助西疆,是想利用西疆的军队牵制袁绍,或许你们认为袁绍为了稳定关中也会帮助西疆,但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河北不帮助你们,袁绍就不怕你们出兵关中吗?袁绍把粮食给了你们,他就敢攻打河东吗?不会,袁绍绝不会打河东,他没有那个实力,他只有死守关中挨打的份。事实也证明,他的确是担心河东北疆军攻打关中而刻意拉拢西疆。”张鸣用力敲了敲案几,“我一直在关中,我看得清清楚楚,真正愿意帮助西疆,真正愿意护卫西疆的只有河北,只有李弘。”

“今天,你们不领河北这个情,不愿意给李弘这个面子,河北也罢,李弘也罢,都没有怨恨你们。他们依旧很尊重西疆,很尊重文约兄,三番两次派皇甫郦到长安具体商谈,为什么?当真是因为中原大战后,他们无力攻打关中吗?不是,他们是想和西疆好好商量,尽可能满足西疆的要求,帮助西疆的军队护守西陲。”

“但是,到今天为止,文约兄和你们都没有商谈的意思,你们提出很多无理要求,一再拖延时间。我原以为你们想利用这段时间稳定关中,静待时局变化,以便从商谈中为西疆争取最大的利益,谁知道……”张鸣望着韩遂,愤怒地挥了挥手,“谁知道,你们竟然昏了头,要和河北翻脸,要和北疆军作战。早知如此,当初我绝不会打开长安城门,帮助你们夺取关中。现在我不但没能帮助西疆,反而把西疆送到了败亡的深渊,我真是后悔万分。”

张鸣的话让西凉很多大吏脸显愧色。这几年,如果不是河北信守承诺,向西疆源源不断地运送赈济钱粮,西疆的确难以为继。也正是因为有河北的支持,袁绍才感到了来自西疆的巨大威胁,迫不得己,他也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拉拢西疆。但即使是这样,袁绍还是在冀州大战后,杀了马腾,把马超赶回了西疆。本来那次韩遂是有机会攻占关中的,但因为马超急于报仇雪恨,和韩遂闹翻,西凉内讧,结果功亏一篑。如果要深究起来,罪魁祸首就是袁绍,他的确没有帮助西疆的诚意。

但目前河北为了攻打洛阳,对西凉人步步紧逼,让西凉人倍感威胁。

“以你的意思,我们现在该如何应对?”杨秋看到韩遂和凌孺都低头不语,于是小声问张鸣道。

“当前天下有两个天子,两个朝廷,西凉到底该尊奉哪一个天子,哪一个朝廷?”张鸣大声问道,“谁能告诉我?”

“西凉这几年脚踏两条船,看上去左右逢源,其实极为被动。今天这种局面的出现,正是因为当初选择的错误。西凉到今天为止,竟然不知道大汉天子是谁,大汉朝廷在哪,你们难道不觉得非常悲哀吗?文约兄也罢,你们也罢,口中信誓旦旦说要拱卫西疆,但其实心里空荡荡的。你们不知道西疆的未来,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因此常常在复杂的形势中茫然无措,一筹莫展,甚至接连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对策。”

“西凉要想摆脱困境,首先就要确立自己到底该尊奉谁为大汉天子,该遵从哪一个朝廷的命令。”张鸣看看众人,缓缓说道,“然后,西凉该做出何种选择,将来的命运是什么,也就一清二楚了。”

“文约兄的选择很明确,他要联合袁绍打河东的北疆军,他尊奉的是南阳的天子和朝廷。”张鸣望着韩遂,嘴角掀起一丝冷笑,“文约兄似乎忘记了,如果袁绍决心中兴大汉社稷,南阳的天子和朝廷现在应该在洛阳。袁绍有心篡汉,天下皆知,而文约兄和这样的人联手,将来西凉的命运是什么,还用得着我告诉诸位大人吗?”

“或许文约兄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以关中为根基,称霸西疆。”张鸣脸显鄙夷之色,“从眼下的形势来看,文约兄称霸西疆确有可能,但其结果不外乎因为穷迫而成为西疆的流寇,最后逐渐丧失拱卫西疆的能力。所谓称霸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身受其害的是西疆广袤的疆域和三十多万无辜百姓。”

西凉诸将惶惶不安。

皇甫郦在长安拜访了所有的西凉将领,他的努力似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而今天张鸣这番义正严词的“轰击”,更让西凉将领对目前的局势有了较为清醒的认识。杨秋等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劝谏韩遂,请他再慎重地考虑。

“假道伐虢,你们听说过吗?”韩遂笑着问道。

诸将沉默不语。

“从李弘率军杀进西疆到现在,十几年了,我们一直是敌人。我们并肩杀过敌吗?我们是生死之交吗?”

张鸣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河北一直说要打洛阳,好,我们就帮他打洛阳。打下洛阳之后呢?我们到哪?是回到西凉还是继续坐镇关中?”

这句话无需答案,河北不会让韩遂和他的西凉大军长久驻扎关中。

“我们回到了西凉,继续戍守边陲。晋阳的天子和朝廷回到了京都,而李弘则继续率领他的大军南下征伐。”韩遂盯着张鸣,一字一句地问道,“西凉呢?谁来解决西凉的问题?洛阳的天子和朝廷在没有平定天下之前,会集中力量解决西凉的问题吗?我们能相信洛阳的天子和朝廷吗?”

韩遂慢慢站起来,在大堂上来回走了几步,然后停在了张鸣面前,“你的话有道理,你和我的最终目的都是一样,都是为了西凉,但你认为我们必须尊奉天子和朝廷。但今天你看看天下,还有谁尊奉天子和朝廷?南阳的天子和朝廷也罢,晋阳的天子和朝廷也罢,有谁真心实意地去尊奉?”

“李弘勤王成功后,在晋阳待了几天?对于河北来说,是晋阳的朝廷主掌权柄,还是大将军行辕主掌权柄?袁绍呢?袁绍占据洛阳多少年了,他何曾想过要把天子和朝廷接到洛阳?你让西凉人去尊奉天子和朝廷,去尊奉这样的天子和朝廷,对西凉有什么用?能帮助西凉摆脱困境吗?”

“西凉要想生存下去,只有靠自己。这么多年的拼杀,无数兄弟的鲜血和生命,已经让我们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生存之路。”

韩遂面朝众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现实是残酷的,河北的确很强大,强大到让我们西凉人丧失了斗志。没有斗志,何谈生存?”

“大家对河北都抱有幻想,奢望他们能帮助西凉,能拱卫西凉,我也一样,我也有同样的奢望。”韩遂用力一挥手,“好,我们拿出诚意,和河北谈一次。如果河北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联手河北打洛阳。如果河北仍旧拒绝,那我只能绝望地告诉大家,我们要想活下去,只有誓死一搏了。”

“对于西凉来说,眼前最急迫的问题是生存,三十多万百姓的生存。我本来打算在关中稳定后,立即迁移人口,但现在如果我们和河北联手了,关中即刻稳定,不存在任何危险,我们可以马上开始人口迁移。”

韩遂手指张鸣,“你亲自去和皇甫郦商谈。只要河北答应了这个条件,关中我可以给他们,洛阳我可以帮他们打。等打下了洛阳,我也可以立即带着大军返回西凉戍守。”

“我现在只有这一个条件,如果河北不答应,那我们只有拿起武器,为自己的生存,为西凉的生存而浴血奋战,绝不后退。”

皇甫郦断然拒绝。

“仲仪兄,西凉只有这一个要求,一个要求……”张鸣苦苦哀求,“文约兄已经退到这一步了,你还要他怎样?你可以不让西凉大军驻扎在关中,但总要让西凉百姓迁到关中,让他们活下去吧?这个小小的要求也过分吗?”

“这个要求不仅仅过分,而且会让大汉迅速、彻底地丢失西疆。”皇甫郦愤怒地挥动双手,大声叫道,“朝廷宁愿调拨给西凉五年的赈济,宁愿给西凉十万大军足够的粮饷,宁愿让庞德将军率军收复河西五郡,也绝不会让西凉人迁入关中。”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张鸣气得浑身颤抖,嘶哑着声音叫道,“你可以问问长公主,问问大将军,你有什么资格一口回绝?难道你非要让关中变成血肉横飞的战场?”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你是西凉人,难道你不知道?”皇甫郦指着张鸣的鼻子怒声骂道,“你这一辈子白活了吗?西凉三十万人口迁入关中,整个西凉的防线随即就要后撤两千里,羌人的铁骑很快就会杀到大散关和陈仓一线,直逼长安,西疆将全部丢失,关中将成为烽火连天的战场。”

“西凉大军依旧在西疆戍守边塞,羌人怎么会杀到关中?你不要危言耸听。”

“我危言耸听?”皇甫郦怒极而笑,“你父亲是本朝名将,威震边疆,为什么你们几个后人却对兵事一无所知?”

张奂到了晚年潜心研习经学,弟子上千。他的大儿子张芝,次子张昶都是书法名家,而张鸣自己则是经学大儒。皇甫郦的这句话让张鸣气得面红耳赤,瞪着眼晴羞愧无言。

“当年大秦国的蒙恬将军率三十万大军北上,打下了河套,兵逼阴山,开拓了大大一片疆土。为了戍守疆土,始皇帝下旨,从内地数次迁徙数十万人口北上充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