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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30041 字 2019-09-25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十六节

“大人,今西有益州刘璋虎视眈眈,东有孙策、周瑜觊觎江夏,大人一旦北上中原,荆州危矣。”蔡瑁把荆州形势简要分析了一下,劝谏刘表暂时不要急于北上。

刘表仰天长叹,“我如果不急速赶赴中原,何止荆州一地危矣。不久的将来,恐怕大汉的江山社稷都将成为他人的囊中之物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大人,荆州若失,不但中原大战毫无胜算,中兴社稷的最后一丝希望也会因此而破灭。”蔡瑁苦口婆心地劝道,“大人,请三思啊……”

刘表连连摇手,“相比大汉社稷,荆州七郡算得了什么?我意已决,不要再劝了。”

“大人心忧社稷安危,恨不能一步跨到中原迎战李弘,这种心情可以理解,但不能因此顾此失彼,丢了荆州。”蒯越站起来,躬身说道,“虽然现在当务之急是北上中原,但我们在北上中原之前,务必想个万全之策以确保荆州的安危。”

刘表忧心如焚,“如今袁绍的大军被河北叛逆拖在河南,曹操、刘备的大军还在回援中原的路上,河北叛军一泄而下,谁能阻挡?迟恐不及,还是急速北上为好。”

“大人多虑了。”别驾刘先说道,“中原对于袁绍、曹操来说,视若生命。对于刘备来说,唇亡齿寒,不救也得救。有这三路人马的阻击,李弘即使在前期攻击中得手,拿下了定陶和昌邑。但接下来,他们将因为战线拉长,在兵力上逐渐失去优势,在粮草运输上也会越来越困难。河内叛军无坚不摧的锋芒一旦消失,中原战局随即就会发生逆转,所以……”刘先看看愁眉不展的刘表,小声说道,“大人再等一段时间去中原完全来得及,无须如此仓促。”

刘表苦笑,“轻视李弘,让我们在冀州大战的时候吃足了苦头,差点全军覆没,你们还没有吸取教训?”

“我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你们顾惜自身利益。总认为荆州距离中原有千里之遥,任李弘如何骁勇,也很难在近期威胁到荆州的安危。但你们想过没有,和李弘比起来,益州的刘璋和江东的孙策、周瑜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算什么?他们三个加在一起还不够李弘一只指头厉害。”刘表手指北方,激动地说道,“河北叛军一旦在中原立足,曹操败亡,袁绍和刘备还能坚持多久?只要李弘率军攻克洛阳,北疆铁骑将会呼啸而下,荆州如何支撑?此时此刻,为了保住大汉社稷,大家务必放弃恩怨,上下齐心,联手御敌。否则数年后,祖宗留下的这片四百年基业就要变成豹子李弘的私人家产了。”

刘表声嘶力竭的叫声回荡在议事大堂上。

一帮文武大吏面显愧色,坐在席上沉默不语。

“我带两万人马先行北上。”刘表望着蒯越,手指地图,“各郡县兵马赶到襄阳集结完毕后,你马上带着这后续的三万大军和粮草辎重迅速赶到中原和我会合。”

刘表的目光接着转向蔡瑁、黄祖和蒯良三人,“你们三个留下坐镇荆州。”

三人躬身领命。

“大人,河北叛军南下后,曹操和刘备必定急速撤兵,袁术因此可以得到喘息之机。”黄祖说道,“但这时孙策和周瑜为了彻底铲除袁术这个对手,势必会继续攻击九江,江淮战事肯定还要延续。袁术一旦败亡,孙策和周瑜占据了九江郡之后,实力大增,他们随即就会趁着荆州军主力北上中原的机会,再次攻击江夏,图谋霸占荆州。所以,现在我们有必要帮一下袁术,让袁术在江淮一带牵制孙策和周瑜的军队,让他们无力攻击江夏。”

刘表仔细看了看地图,“好,这个办法不错。你立即赶回江夏,率领水军攻击豫章郡的柴桑和彭泽,迫使周瑜从九江撤军。袁术虽然很卑鄙,但这两小子更无耻,落井下石的事做了一件又一件,迟早都会遭到报应。”刘表抬头看向黄祖,狠狠地挥了一下手,“给我狠狠地打,对这些卑鄙无耻的宵小之辈,不要手下留情,该杀的杀,该烧的烧,要把他们打得失魂落魄为止。”

黄祖大为兴奋,高声应诺,“大人放心,只要我黄祖在江夏,孙策和周瑜这两个小子就休想踏足荆州。”

“子柔,你坐镇南郡,可有良策对付益州刘璋?”刘表转头望向蒯良。

“去年刘璋败走虎牙山之后,损失不是很大,但因为刘璋很长时间不在成都,益州内部出了不少问题。”蒯良从容答道,“要想确保荆州的安危,办法很简单,那就是从益州的内部动手。”

年初,从成都传来消息,汉中张鲁因为和袁绍的关系日渐亲密,对刘璋阳奉阴违,甚至连赋税都不上缴了。刘璋回到成都后,数次书邀张鲁到成都议事,张鲁拒绝。刘璋非常愤怒,在征东中郎将赵韪等益州大吏的唆使下,把张鲁的母亲和弟弟杀了。张鲁遂起兵报仇。益州大将庞义率军阻击,连败张鲁,双方打得很激烈。

刘璋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当初赵韪等人在刘焉死后,之所以极力拥戴刘璋为益州之主,和他这个性格有莫大的关系。按道理,性格宽柔的刘璋应该不会主动挑起战事,他为什么这两年一反常态,屡屡对外用兵?原因就在于他身边有一个野心勃勃的赵韪。

刘焉当年到益州,随行的有两位益州籍好友,侍中董扶和太仓令赵韪。赵韪本是巴郡人,和益州高门大族有很深厚的关系。刘焉死后,正是得到了赵韪的帮助,刘璋才坐上了益州牧的位置。

当时长安朝廷派颖川人扈冒到益州任刺史。益州府的大吏分为两派,一派以赵韪为首,拥戴刘璋,拒绝承认朝廷派来的新刺史,一派以别驾刘阖为首,坚决要遵从圣旨。两派随即打了起来。刘阖兵败而死,大将沈弥、娄发、甘宁等人逃到了荆州。扈冒到了汉中后,听说刘璋要杀自己,急忙返回了长安。

赵韪帮助刘璋把益州诸郡治理的非常不错,在益州深得人心,威望很高,刘璋非常信任他。去年出兵攻打荆州就是赵韪的主意,刘璋为此还特意封他为征东中郎将,让他出任大军统帅。

现在在益州,赵韪实际上已经手握军政大权,权势极大,而他下一步要干什么,除了益州牧刘璋外,益州府的很多官吏都知道。

“去年出兵打荆州,今年出兵打汉中,赵韪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利用征伐的机会,尽可能削弱拥戴刘璋的东州势力(泛指从南阳、颖川、长安一带逃到巴蜀的士族),为其诛杀刘璋夺取益州做好准备。”蒯良冲着刘表拱手说道,“如果大人同意,我想以大人的名义写封书信给赵韪,暗中支持他发动叛乱。”

刘表和蒯越、蔡瑁、邓义等人互相看看,脸显疑色。

“赵韪精心准备了这么多年,他还需要我们的支持?”

“当然。”蒯良说道,“赵韪权势之大,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刘璋的生命。刘障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虽然至今还对赵韪没有任何提防,对其言听计从,但刘璋的下属呢?刘跂(qi)、庞义、张任这些人难道就没有一点防备之策?庞义在年初的时候出任巴郡太守,正是东州势力对赵韪的反击。赵韪要想夺取益州,看样子没有一场恶战,很难如愿以偿。”

“益州一旦陷入战乱,在刘璋和我们、和汉中的张鲁都已反目成仇的情况下,巴蜀极有可能遭到南北夹击。因此,赵韪如果没有绝对把握,决不会贸然发动叛乱。”

“大人书信赵韪,把李弘南下中原的消息告诉他,言明荆州愿意与其结盟的原因。凭此一点,赵韪即使不相信大人结盟的诚意,但在李弘南下中原,袁绍和大人都已自顾不暇的时候,他已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他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刘表犹豫了片刻,“赵韪野心这样大,对我们不是什么好事。他拿到了益州,野心会急剧膨胀,将来汉中、荆州都会是他的攻击目标。”

“大人言之有理,我们宁愿让忠厚老实的刘璋继续做他的益州牧,也绝不能让赵韪这种叛逆占据益州称霸一方。”蒯良微微一笑,“大人难道没有发现,这是我们和刘璋结盟的一个重要契机吗?”

“你是说……”刘表恍然大悟,“好计,好计。不过,刘璋非常信任赵韪,此计会不会弄巧成拙?”

“刘璋是不相信我们,但刘跂、庞义、张任这些人相信我们。”蒯良说道,“只要让他们有所防备,赵韪意图诛杀刘璋占据成都的可能就微乎其微,毕竟庞义、张任手上都有军队。双方激战的时间一长,我们就可以溯流而上,进入江州,从赵韪的背后给他重重一击。如此一来,刘璋对大人感恩戴德,荆、益两州可保长久稳定。”

“好。”刘表不假思索,挥手说道,“此事就全权拜托给子柔了。”

接着他缓缓站起来,手指文聘、庞季、刘虎诸将,“传令各部,明日清晨,急速北上。”

四月上,河内,李城。

李城在济水河南岸,距离北岸的平皋城三十里。

三月底的时候,张瓒、郝萌率部渡过济水河,攻打此城,逼近温县。此处距离温县仅有四十里,一旦失守,温县无险可守。朱灵数次要求出城支援,但都被郭图拒绝了,结果此城很快丢失。

失去李城,等于失去济水河天险,朱灵非常愤怒,和郭图发生了激烈争执。就在这时,袁绍的命令到了,郭图被调到长安,河内战事由高柔指挥。在高柔没有赶到河内之前,河内大军暂由朱灵统率。朱灵接到命令的当天下午,集结了五千大军,向李城发起了攻击。

随着战斗越来越激烈,投入到李城战场上的兵力也越来越多。朱灵要分兵驻守河阳和温县,攻击兵力明显不足,为此他数次向洛阳求援。

此时沮授已经离开洛阳,荀谌暂理军政。他书告朱灵,暂缓攻击,等到袁微、审配两位大人赶到洛阳后,再决定是否支援河内。

第二天,袁绍的书信就送到了洛阳。袁绍命令荀谌立即派兵支援河内战场。

吕鸿、赵睿随即领一万大军连夜渡河,急赴河内战场。

四月上,朱灵集结了两万大军攻击李城。

李城很小,在两万大军铺天盖地的攻击中,不堪承受,痛苦地呻吟着。

西城门的城楼上,血流成河,死尸狼藉。

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声里,敌人像潮水一般呼啸杀来。

校尉郝萌手驻血淋淋的长矛,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踉踉跄跄地走在城墙上,对城下蜂拥杀来的敌军视而不见,“把尸体给我丢下去,清空城墙,快一点,快……”

“大人,这是我们自己的兄弟……”一个屯长抱着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激动地大声叫道,“我们怎能把他丢到城墙外边去?”

郝萌面无表情,弯腰抓住了那具已经僵硬的尸体,“丢下去,快点……”

“大人……”

“我死了,把我的尸体也丢下去。”郝萌嘶哑着声音说道,“城墙上的尸体必须清空,否则我们死得更快。”

攻守双方的士卒就像一头头饥饿的野兽,肆意撕裂着猎物,尽情畅饮着猩红的鲜血。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转眼随风而逝。

郝萌的长矛断裂了,他一拳砸开敌人的尸体,劈手夺过敌人的战刀,踩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浴血鏖战。

“杀,给我杀……”

长矛穿过纷乱的人群,准确地刺进了郝萌的大腿。郝萌发出一声凄厉惨呼,战刀如同闪电一般划过敌人的脸颊,然后狠狠地剁中了另一名敌人的胸膛。鲜血迸射间,敌兵身后的弓箭手在瞬息之间射出了必杀的一箭。

郝萌连连倒退,手中的战刀无力地掉到地上,撕心裂肺般的痛疼让他的叫声变得格外惨烈。

长矛如飞而至,一支,两支,三支……

郝萌的尸体被高高挑起,带着满天的血花,飞向了城外。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十七节

西城门上的大纛轰然倒下。

张瓒的心随着大纛砸在城楼上的轰然巨响和敌军士卒冲天的呐喊剧烈地颤抖起来,愤怒和耻辱直冲他的脑门,好似要活生生撕裂他的身躯。

血糊糊的战刀高高举起,张瓒回首狂呼,就像一头嗜血猛兽发出惨厉长嚎,“兄弟们,杀上去,夺回西城,夺回西城……”

三百多名悍卒沿着铺满尸体的石阶奋勇杀进,鲜血如同泉水一般顺着长满青苔的石壁点点滴下,生命在血雨腥风中悄然而逝。

济水河的浮桥上,文丑带着八百士卒竭力狂奔。

从城内传来的战鼓声雄浑而悲壮,好像一队队壮士正迎着死亡前赴后继。

“快,快……”文丑第一个冲上吊桥,气喘吁吁地又叫又喊,“杀向西城,杀向西城……”

将士们冲进了东城门,沿着长长的街道向西城门方向急速行进。整齐的脚步声和兵甲撞击声交织在一起,气势如虹。

长箭如蝗,城楼上密集的弓弩对准北疆援军展开了疯狂射击。

“举盾……”文丑把圆盾高举过顶,怒目圆睁,“冲过箭阵……杀上去……”

“杀……”八百名将士齐声呐喊,八百面盾牌同时举起,北疆将士心中的怨气和仇恨霎时被点燃,吼声象奔雷一般掠过城池上空。

文丑身先士卒,如猛虎一般冲进敌群。战刀上下翻飞,带起片片血花,挡者披靡。

八百将士紧随其后,酣呼鏖战。

长街上,人海如潮,杀声如雷,双方将士浴血奋战,誓不言退。一时间鲜血四射,断肢残臂在密集的箭矢中漫天飞舞。西城门在惊涛血浪中张开血盆大口,肆意吞噬着一条条脆弱的生命。

张瓒和近百名士卒被卷进了北疆军的战阵。随着一道道汹涌的大浪,向城墙发起了一次次顽强的撞击。

城外的战鼓声骤然高昂,一队队强悍的敌军高举武器,在震耳欲聋的杀声中,疯狂冲上西城墙。

北疆军的攻击势头很快被遏制。

从西城墙上冲下来的敌军就象从天而降的巨浪,把牢不可破的北疆军战阵一点点地碾压,撕碎,一排排的北疆士卒在巨浪的重击下惨嗥、倒下、消失。

文丑连遭重创,浑身浴血,在几个亲卫的拼死护卫下,狼狈退出了战阵。

“大人,你歇一下,我到前面去。”张瓒忍着全身的痛疼,手驻战刀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

文丑摇摇头,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嘶哑着声音问道:“有没有看见郝萌?”

张瓒脸显悲色,“防守西城的将士已经全部战死。”

文丑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血沫,怒声骂了两句,“传令,焚城,准备撤退。”

张瓒愣了一下,“焚城?现在?”

“现在就烧,能点燃的地方给我统统点燃。”文丑指着东城门方向说道,“除了东城门外,全部给我烧了。”

“大人,城内还有百姓……”

“我叫你焚城。”文丑剑眉倒竖,血迹斑斑的脸看上去异常狞狰可怕,“立即给我点火。”

张瓒艰难地吞下一口口水,抬头看看百步外激烈厮杀的战场,痛苦地摇了摇头。

南城城楼上,一束烈焰突然腾空而起,黑色的烟柱直冲云霄。

接着,北城也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

敌军看出了北疆军的企图,攻击的战鼓声骤然激烈,数千士卒一路高呼着,向西城门方向呼啸杀来。

城中的房屋也被点燃了。火借风势,整座城池瞬间陷入了火海,黑色的烟雾遮蔽了天空,凄惨而无助的叫喊声响彻了天空。

金锣鸣响,攻城士卒象潮水一般退出了燃烧的城池。

城中的百姓哭爹叫娘,狼奔豕突,向着东城门方向逃亡,相互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守在东城门方向的北疆士卒无法控制局势,转眼就被滚滚人流挤得无影无踪。

逃亡的百姓一路哭号着,向济水河上的浮桥冲去。

守桥的士卒本想维持一下秩序,让逃亡的百姓能快一点到达对岸,但恐惧至极的百姓们被城中的大火和城外的军队吓倒了,为了求生,他们忘记了一切,争先恐后地冲上了浮桥。

守桥士卒猝不及防,被疯狂的人群推到了水中。浮桥不堪重负,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长箭霎时厉啸而起。北疆军士卒毫不犹豫,对准冲上浮桥的百姓展开了血腥屠杀。

这时城中的北疆军也被堵在了城门处,无法出城。大火越烧越近,炙热的火城烤得士卒们汗如雨下。

“杀……”一个北疆军军候抡起战刀,抬手砍下了一颗脑袋。

鲜血和大火激起了士卒们心中的兽性,面对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他们举起了武器,肆无忌惮地杀了过去。

文丑站在尸体狼藉的城门下,最后看了一眼在大火中熊熊燃烧的李城,轻轻挥了挥手,“把这里也烧了。”

黄昏时分,所有幸存下来的士卒和百姓全部越过浮桥,赶到了济水河北岸。士卒们随即点燃了浮桥。

落日余晖下,大队人马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向平皋城撤去。

四月上,河南尹,荥阳城。

颜良坐在案几后面,拿着文丑的求援书信低头沉思。

周山把烛台拿到案几边上,仔细看着地图。

“袁军在管城方向的攻击已经停止。”周山说道,“魏续大人来书说,韩珩和马延的军队大约有一万人左右,由于没有攻克管城的优势兵力,他们试探几次后,已经放弃了攻击,转而屯兵城下。”

“管城的问题不大。”颜良把文丑的书信放到一边,坐起身躯凑到了地图上,“成皋方向怎么样?”

“和前几天一样,没什么进展。”周山说道,“袁熙这小子带了一万人攻打成皋,气势很足。但雷声大雨点小,到目前为止,才发动了三次攻击。一决是打虎啸岭,把李封打回了城,还有两次是打成皋,但成皋有徐晃五千大军驻守,袁熙打不动。另外,今天张郃来书说,袁绍的大军依旧没有攻击敖仓的迹象。”

颜良皱皱眉,“按时间推算,袁绍已经得到大将军渡河南下的消息,此刻他为了阻止我们攻占中原,应该向我们发起猛烈攻击,以便把我们赶出河南,从而调兵支援兖州的曹仁和夏侯渊,把我们挡在定陶、昌邑一线。”颜良看看周山,“他怎么按兵不动?他在想什么?”

周山疑惑地摇摇头,“我也很难理解。虽然洛阳增兵河内,朱灵的攻击犀利无比,但他要想在短期内攻克平皋,把我们包围在荥阳一带,困难很大。荥阳目前还有徐岩、侯成的五千人马,我们可以随时让他们支援平皋,平皋城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颜良稍加沉吟,低声说道:“你说,袁绍会不会以屯兵对峙为诱饵,暗中抽调兵力支援兖州?”

“这种可能很大。”周山点点头,手指地图说道,“大将军南下后,我们攻打河南的意图已经暴露。此时袁绍如果吃掉我们,可以让我们攻打中原的计策失败,但袁绍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他可能不愿意冒着损兵折将的危险强行实施围歼之策。一旦围歼不成,定陶和昌邑又丢了,洛阳就危险了。毕竟袁绍的兵力有限,而他又无法控制曹操和刘备,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相对而言,在保持自己实力的同时,帮助曹仁和夏侯渊挡住大将军攻占定陶和昌邑的脚步,等持曹操、刘备的回援,的确是上上之策。”

颜良盯着地图看了很长时间,“如果平皋危在旦夕,我们势必撤出河南,袁绍分毫无损。与此同时,曹操、刘备的大军却在定陶、昌邑一线和大将军死战,他们的损失相当惊人。我们撤出河南后,袁绍随即会率军支援曹操。这时假如我们久战无功,或者因为其它原因不得不撤出中原,袁绍就能乘势一鼓而下,占据中原。”颜良用力点点地图上的敖仓,“袁绍只有保持自己的实力,才能在将来的大战中始终占据优势。换作是我,此刻我也会按兵不动,和对方互相耗着,静观中原形势的发展。”

周山神色凝重,两眼望着地图上的敖仓城,小声说道:“看样子,我们要主动一点。”

“打他。”颜良冷声说道,“立即书告张郃、王当、张绣,即刻攻击袁绍,和他硬碰硬,死战。”

“书告文丑、张辽,援军很快就到,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死守平皋。”

“不惜一切代价?”周山惊讶地说道,“你不给援军,骗骗他们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死守平皋?如果伤亡太大,平皋城就危险了。”

“守城的损失大,攻城的损失更大。”颜良冷笑道,“等朱灵打不动了,我就要他的小命。”

四月上,兖州陈留郡,咸城。

咸城位于濮阳东南方向一百里的瓠子河北岸。

高干接到袁绍的命令后,留下一部分人马驻守白马和濮阳,自己带着五千大军悄悄离开白马,急速赶往鄄城支援夏侯渊。

本来赶往鄄城最近的路线是从濮阳方向渡过瓠子河,但由于高览的大军就在濮阳城下,高干只能绕道咸城渡河。然而等他赶到咸城时,却发现这座城池不知什么时候被北疆军占据了。

高干随即决定沿着瓠子河南岸,再向东南方向急行一百多里,赶到垂亭渡河。

就在这时,驻守白马城的夏昭送来急报,北疆军的大将雷重突然袭击平阳亭,把屯积在平阳亭的粮草辎重一把火烧掉了。

高干又惊又怒,一筹莫展。

当初袁绍率军攻击冀州时,大营设在白马,粮草辎重屯积在距离白马六十里外的平阳亭。北疆军的雷重怎么会知道平阳亭屯积有粮草辎重?

粮草辎重被烧,白马、濮阳两城的守军随即面临断粮的危险,而高览、雷重随即就会趁着自己远赴鄄城支援夏侯渊的机会攻打这两座城池。白马和濮阳一旦丢失,不但袁绍的大军暴露在北疆军的攻击之下,就连陈留、定陶这些兖州重镇也将直接受到北疆军的威胁。

高干考虑再三,断然决定放弃救援夏侯渊,撤军回守鉏城。鉏城位于濮阳和白马之间,可以左右支援。

高干一面书告袁绍,一面率军急撤。

四月上,鉏城十里外,小梁亭。

天边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披着一身晨雾的北疆军将士就悄无声息地赶到了小梁亭附近的山坡,迅速进入了埋伏位置。

高览、雷重、萧恩三人站在山坡上,神情颇为紧张。

从濮阳、鉏城方向陆陆续续跑回来很多斥候。斥候们盯了濮阳和鉏城一夜,没有发现城内有任何异常,而夜间巡檄在城外的几队巡值骑卒也早早回城了,并没有发现北疆军的行踪。斥候们的回报,让三人紧悬的心松弛了下来。

“此处距离濮阳和鉏城太近了,稍有疏忽,被包围的就是我们。”萧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担忧地说道,“现在就看高干是不是准时赶到小梁亭了。如果他延误了时间,我们十有要暴露。”

“斥候们一直盯着他,误不了事。”高览抬头看看天色,“再有一个时辰他就到了。”

“高干太着急了,竟然要连夜赶路返回濮阳。”雷重笑道,“不过,他如果不这么着急,我们还抓不到杀他的机会。”

“你把他粮草辎重烧了,他能不急吗?”萧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干太大意了。袁绍离开白马后,他就应该把粮草辎重运回白马,这样你就没有机会了。”

“我兵力少,过河后,我不敢待在白马城下,带着军队四处游荡,打了他几次小伏击。”雷重得意地笑道,“高干对我防备很严,此时对他来说,把粮草辎重放在平阳亭更安全。”

“如果不是你运气好,也烧不掉高干的粮草。”高览挥挥手,示意两人随他一起向坡后的隐蔽处走去,“这次还要看你的运气。运气好,我们就能击败高干,占据濮阳。”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十八节

四月上,兖州东郡,濮阳南方四十里,吴亭。

美丽的朝霞渐渐散去,灿烂的太阳褪下红色的外衣,耀眼夺目的光华照遍了广袤大地。

高干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洁白优雅的白云上收了回来,缓缓投向天际之间。那里有几骑快马正卷起数股淡淡的烟尘,急驰而来。

高干的心脏蓦然跳动了几下,一丝不祥的预感突然侵袭了全身。

自己一直反对出兵支援夏侯渊,这点人马对迟滞北疆军的攻击速度没有任何帮助。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北疆军席卷兖州已是事实,要想扭转战局,只能集结重兵于定陶、昌邑一线阻挡北疆军的攻击,等待曹操、刘备的回援。

北疆军长途跋涉从河北而来,短短时间内要跃进千里,无论是军队士气,北疆将士们的体力还是大军的粮草辎重,都会达到极限,必须要停下来稍作休整。而定陶、昌邑一线的兖州军以逸待劳,准备充分,又有坚固的城池做为依靠,完全可以守到曹操、刘备的回援。

曹、刘大军返回兖州后,北疆军的兵力不再占据优势,战线随即可以稳固在定陶、昌邑一线。

定陶、昌邑与中牟、陈留大约相距五百里左右,二地之间的军队可以互相支援,这一仗就可以慢慢打了,谁胜谁负很难预料。当两军相持不下的时候,位于战场侧翼的白马、濮阳非常重要。这二座城池距离定陶三到四百里,一旦失去,战场的侧翼就完全暴露在北疆军的攻击之下,决战形势将对己方非赏不利。因此屯兵固守白马、濮阳,对中原战局有决定性的作用。

但自己的这个意见遭到了袁绍的批评。袁绍认为,如今北疆军一部在兖州战场,一部在河南战场,根本没有多余兵力攻击白马和濮阳。虽然高览的大军驻守在黎阳和长寿津一带威胁这两座城池,但高览承担了戍守翼州南部,保护通往河内粮道畅通的重责,他不可能贸然发动对白马、濮阳的攻击。另外,袁绍还认为高览现在率部分兵力渡河,其目的只是为了牵制己方的兵力,以帮助北疆军向定陶、昌邑一线迅速推进。考虑到目前河南战场的紧张状况,高览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个关键时刻擅自出兵攻击白马、濮阳。一旦攻击失败,让自己的军队杀过黄河切断了通往河内的粮道,河南战场的北疆军就要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而李弘发动的这场中原大战也就败亡在即了。

姑父在自己的心目中地位尊祟,自己从小就听姑父的话,现在也不例外。姑父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越是不起眼的想当然的容易疏忽的地方,越有可能成为致命的要害。而现在的濮阳正是这么一个地方。

斥候飞奔而至。

“怎么样?高览的军队在哪?”高干平息了一下忧郁的情绪,淡淡地问道。

斥候的眼神里露出了钦佩之色。眼前这位身材瘦长,精干俊雅的年轻人才智惊人。从大军回撤濮阳的那一刻起,他派出多名斥候,沿着瓠子河急行一百多里,悄悄潜伏在北疆军大营附近,密切注视北疆军的动静。

“如大人所料,当北疆军得知大人率军返回濮阳后,果然连夜出营,秘密赶到了鉏城城外。”

“在哪?”高干急忙问道。

“北疆军斥候太多,我们不敢靠近。”斥候面显惭色,垂首回道。

高干冲着他们挥挥手,“很好,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下去歇着吧。”

几个斥候躬身施礼退去。

高干摊开地图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挥手对身旁的何茂喊道:“立即派人赶到濮阳,命令邓升率部出城,急赴小梁亭,和我南北夹击北疆军。”

何茂愣了一下,略显疑惑地问道:“大人,此处到濮阳的路上到处都是北疆军的斥候,这不是去送死吗?”

“猎物已经到了嘴边,高览还敢打草惊蛇?”高干笑道,“你放心,一路上定会安然无恙。”

浑然不知危险的传令兵打马如飞而去。

望着逐渐远去的传令兵,何茂眼里露出了一丝伤痛。在他看来,这个勇猛的传令兵已经死定了。

“大人,我们是不是继续前进?”

“睡觉。”高干往草地上一躺,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邓升的军队最快也要到中午才能赶到小梁亭,所以我们先睡一觉。将士们跑了一夜,累了,让他们都歇着吧。”

何茂难以置信地望着高干,吃惊地说道:“大人,北疆军就在二十里外,我们竟然在这里睡觉?”

高干不理他,沉沉睡去,鼻子里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半个时辰后,高干被何茂推醒了,“大人,斥侯回报,有一支北疆军在我们后方五十里外突然出现。”

高干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问道:“是不是从咸城方向赶来的?”

何茂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是周华的军队,看样子他已经跟了我们一夜了。”

“睡觉。”高干闭上眼,小声嘟嚷道,“睡好了才能杀人。”

小梁亭。

雷重烦燥不安地走来走去。

萧恩坐在地上,不停地转动着手中的战盔,嘴里时不时冒出几句恶毒的诅咒。

高览蹲在树荫里,用手中的马鞭拨弄着一丛青草,颇有兴趣地看着地上忙忙碌碌的蚂蚁。

斥候匆匆而来,敌军依旧停止不前。

“暴露了。”雷重抬起一脚,把一株野草狠狠地跺到了脚底下。

“撤吧。”高览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平静地说道,“传令各部,向白马方向急撤。”

“周华就在高干的后面,是不是让他立即撤回咸城?”雷重问道。

“请他保持和高干的距离,不要过早撤退,免得让高干发现了,反咬一口。”高览一边向战马走去,一边挥手说道,“命令他向濮阳方向移动。一旦高干率军反扑,就让他急速撤到黄河岸边。”

北疆军各部将士和来时一样,静悄悄地离开了小梁亭。

当大军行进到鉏城附近时,斥候飞速来报。濮阳守军倾巢而出,正向小粱亭方向狂奔而来。

“高干算计到我们头上了。”雷重凌空一鞭,怒声说道,“将计就计,打他一下。”

“高干的军队加上从濮阳方向赶来的邓升,至少有七千人马。”萧恩急忙摇手道,“我们也是七千人,双方兵力接近。打起来就是一场血战,伤亡太大,划不来。”

“可以打。”高览勒马停下,微微笑道,“我们去打濮阳。濮阳一失,高干必定捶胸顿足,号淘大哭。”

“打濮阳?”雷重迟疑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大人,我去吴亭拖住高干。”

“好。”高览挥挥马鞭,“急令周华,率军向濮阳急进。”

“传令各部,以最快速度杀回濮阳。”

大军随即一分为二。雷重带着两千人马向吴亭推进。五百铁骑在队伍的前后来回奔驰,扬起满天灰尘。

高览、萧恩带着五千人马先向鉏城的西北方向前进,然后调转马头,从东南方向直杀濮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