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第二十节(1 / 2)

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36355 字 2019-09-25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八章 箭在弦上 第十六节

十二月下,晋阳,大雪纷飞。

春节即将来临,晋阳城上下洋溢着祥和的气氛,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扫房子。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这种扫尘习俗据《吕氏春秋》记载,在尧舜时代就有了。扫尘在北方叫“扫房”,在南方叫“掸尘”。“尘”与“陈”谐音,新春扫尘意味着:“除陈布新”,寄托着人们破旧立新的愿望和辞旧迎新的祈求,希望能把一切穷运、晦气统统扫地出门。

当人们都在忙着清扫六闾庭院,掸拂尘垢蛛网,准备过年的时候,朝中的大臣们却聚在宫中,为是否支援西疆攻打关中而激烈地争论着。

中书监座落于宫中的凤凰池,距离禁中只有几十步,非常方便长公主进出。因为关中的战局直接影响到了未来的中原大战,所以长公主一大早就到了凤凰池,召集丞相蔡邕、太尉徐荣、御史大夫刘和、尚书令李玮、中书监令荀攸等公卿大臣商议应对之策。

韩遂的奏章已经送来几天了,公卿大臣们各执一词,分歧极大,但反对援助韩遂的意见明显占据上风。

也许这几天大臣们在朝堂上吵累了,现在大家都坐在宽敞里的堂屋内,看着屋外美丽的雪景,就着精致的小火炉,悠闲自得地小声说笑着,气氛很轻松。

长公主高居上座,和丞相蔡邕、太常崔烈正在说着田畴年后娶亲的事。田畴站在长公主的身后,满脸笑容,静静地听着,陶醉在自己的幸福里。

“龙骧将军、执金吾赵大人到……”随着门口值司宦官的喊声,赵云带着满身雪花,大步走了进来。

他现在统领北军驻扎于龙山大营。接到长公主的诏令后,急驰四十里赶到晋阳参加政议。

长公主挥挥手,请行礼之后的赵云坐到席上,“今天,我拜托诸位大人不要吵了。大家把各自的理由说清楚,不要互相攻击,更不要有辱斯文开口谩骂,否则,我把他赶出凤凰池。”

支援西疆,虽然以钱粮为主,但它主要牵扯的是兵事。所以太尉徐荣在长公主的目光示意下,首先阐述太尉府的意见。

徐荣出任太尉,得到了朝廷上下一致的认同。徐荣和鲜于辅都是幽州人,都是出身于当地一定声望的大族,都是功勋显赫的北疆大将,为人也都很稳重谨慎。但两人有个根本不同点,那就是鲜于辅身上流淌着胡人的血液,这是晋阳朝廷很多大吏不能接受鲜于辅的主要原因。其次,鲜于辅和徐荣相比,性格上更为耿直忠烈,这种人的缺点是不容易变通,这从长公主推行土断之策时两人所采取的截然不同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

鲜于辅很明智,他知道自己的出身和性格都不适合朝堂。过去的北疆和今日的河北根本就是两回事,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走了。他觉得自己的天地是北疆,只有那里才能让自己重新找回尊严和自信。长公主和朝廷拜他为左卫将军,坐镇幽州,也算是对他选择离开朝堂的一个安慰。

徐荣坚持援助西疆,帮助西疆打下关中。

关中爆发大战,对河北的好处很多。

关中大战,会把袁绍的主要兵力牵制在关中战场上。袁绍兵力不足,无法集中力量攻打河内,这有助于张辽守住河内,在河内站稳脚跟,威胁洛阳。随着关中大战的持续,袁绍对中原的影响也会急剧减小。曹操、刘备势必会趁机攻打袁术,中原各方之间的征伐将更加激烈,这有助于我们在未来数年拿下中原。

不管关中大战的结局如何,袁绍的损失都将非常惊人,这会严重打击袁绍的实力。袁绍实力不济,对河北的好处显而易见。

“诸位大人争论不下的焦点不在于关中大战对河北的好处,而在于关中大战对河北的危害。”徐荣接着话锋一转,把这几天大臣们反对支援西疆的原因说了出来。

关中大战,受损的不仅仅是袁绍,还有河北。

河北要为此付出沉重代价,一是因为财赋短缺,攻打中原的时间肯定要推迟,平定天下的时间自然也要后延,二是韩遂一旦占据关中,西疆实力骤然膨胀,这必将助长韩遂的野心。在各方实力此消彼长的情况下,他极有可能背叛朝廷,凭借关中之利,割据称雄。此举纯粹是养虎为患。

“诸位大人的担忧很有道理,但我请诸位大人把目光向后看看。徐荣神情凝重,挥手说道。

大汉之所以走到今天,难道仅仅是因为奸阉、董卓之流祸乱社稷?难道仅仅是因为黄巾军前赴后继的举兵叛乱?或许有人说,社稷的危亡,和大汉积弊成弱,和大汉几十年的流民之灾,和大汉几十年来的天灾都有关系,但大家为什么不说持续了一百多年的西疆叛乱,也是大汉由盛转衰的重要原因之一?

朝廷为了平息屡剿不止的西疆叛乱,前前后后投入了几十万大军,数百亿财赋,耗尽了大汉国力。而本朝的数位皇帝面对空无一物的国库,只好加重赋税,卖官鬻爵,甚至还贱卖罪责。大汉走到今天这个摇摇欲坠的困境,和朝廷近百年来,坚决主张出兵剿杀西疆叛乱有很大原因。

朝廷为什么要极力维持西疆的稳定?

因为西疆是关中的门户,是京畿的门户,西疆不稳,羌人的铁骑会趁虚而入。西疆一旦成为羌人的牧场,关、洛就成了战场,中原将直接面对胡人的攻击。

当初大将军毫不犹豫地答应韩遂,愿意为西疆提供赈济的时候,河北很多大吏不理解,大将军还为此召集众吏,特意做了一番解释。

韩遂虽然是西疆叛军首领,但他是汉人,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受抚,他都是汉人。他至今还是大汉朝廷的镇西将军,他要为保护西疆而奋战。回头看看这十几年来韩遂在西疆的所作所为,我们不得不承认,正是韩遂的努力,才让大汉保住了西疆这块土地。

我们今天的目标是什么?是中兴大汉,不是称霸天下,更不是为自己打下一片江山。

西疆是大汉的疆域。为了保护大汉领土,为了击败入侵大汉的胡族,即使韩遂是叛逆,我们也要支持他,因为那时韩遂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他在为大汉而战,在为大汉的每一寸土地而战。

将来,当我们站在那块染满了鲜血的土地上,当我们看到那些曾被我们视为叛逆的累累白骨的时候,你还认为他们是叛逆吗?不是,他们是大汉的英雄,是为大汉护守每寸土地的英难。

只要大汉在,西疆就在,西疆永远是大汉的一部分。我们决不能丢失西疆,决不能让西疆在胡人的铁蹄下饱受蹂躏。这就是我们帮助韩遂的原因。

“今日的西疆是个什么局面,相信诸位大人不是很清楚。”徐荣稳定了一下自己稍稍激动的情绪,继续说道,“请诸位大人把目光投向今日的西疆。”

西疆的东羌虽然已经归顺朝廷,但西疆还有西羌,包括南面的白马羌、参狼羌和西河(今青海)附近的烧当羌等数十种大小部落,还有涿邪山以西的鲜卑人,还有西域诸国。

白马羌、参狼羌、烧当羌等诸种部落趁着大汉战乱纷起之际,不停地向金城、陇西、武都方向展开攻击,威胁凉州腹地,牵制了西疆大部分兵力。

同时间,烧当羌部分部落翻越了祈连山,向北攻击河西,而涿邪山以西的鲜卑人和西域境内的车师、鄯善等国也趁机出兵入侵。

韩遂实力不济,首尾难以兼顾,逐渐被赶出了河西。

西疆河西的张掖、酒泉、敦煌、张掖属国和张掖居延属国就这样丢失了。

这五个郡国包括了原河西四郡中的三个。这些地方是孝武皇帝、大将军卫青、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和几十万将士穷尽数十年之力,辛辛苦苦打下的疆域,今天,我们后人无能,把它丢了。这是大汉的耻辱,更是我们这些大汉后人的耻辱。

然而,西疆的困境还远远不至于此。

韩遂为了守住西疆,近年来频繁用兵,同时在凉州的南、北、西三个方向都派驻了重兵。西疆的财力有限,韩遂既要想方设法让西疆的百姓吃上饭,又要竭尽所能戍守边塞,他哪来的这么多钱粮?西疆的贫瘠人所共知,比北疆要穷苦很多。再加上它前前后后历经了一百多年的战祸,吏治一度到了极致,这种刨地三尺都找不到钱粮的地方,靠他一人之力,还能支撑多久?

所以关中之地就成了西疆人的梦想,不管是过去的边章、王国,还是今天的韩遂,都把占据关中做为自己的首要之务。关中之地成了西疆人的救命稻草。

“韩遂此时攻打关中,机会的确把握得很好,但袁绍的实力大家都很清楚,韩遂要想击败袁绍,占据关中,可能很小。”徐荣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诸位大人,韩遂一旦战败,对河北来说,损失不大。但对大汉来说,损失却非常惊人。韩遂这一败,可能无力保住西疆。西疆丢失,不仅意味着疆域的丧失,更是社稷败亡的征兆。”

“诸位大人也许认为我危言耸听……”徐荣苦笑道,“西疆丢了,将来我们用多长时间,花费多少钱财,消耗多少兵力才能夺回来,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们将来所付出的代价一定会比现在帮助韩遂攻占关中的代价大上无数倍。而尤其重要的是,我们作为朝廷,明知韩遂大败会导致西疆丢失,明明有能力帮助韩遂却置之不理,这时我们放弃的不仅仅是韩遂和几万西疆铁骑,更是天子的尊严和朝廷的威仪。”

徐荣接着驳斥了朝堂上两种认为无须支援西疆的理由。

一种意见认为,韩遂在得知朝廷拒绝了他的要求后,可能会撤军回西疆。

此次韩遂集结了西疆所有可征用兵力,估计总兵力大概在五万左右。韩遂集结如此规模的大军,可见他攻打关中的决心非常大,同是也是对朝廷的一种威胁。如果我打败了,西疆也就保不住了。朝廷拒绝了他的要求,也就给了他一个背叛的理由,接着他就要和袁绍好好谈谈了。

而这正是朝堂上的第二种意见。

袁绍和韩遂如果在关中大战,双方势必损失惨重,一个等于拱手把西疆送给了胡人,一个等于把关中送给了河北,所以韩遂出兵关中的目的,很可能不是打下关中,而是逼迫袁绍和他平分关中。袁绍为了稳定关中,早日恢复元气,也极有可能答应韩遂的要求。这样一个得到了半个关中,稍缓西疆困境。一个不但得到了韩遂这个后援,还得到了喘息的时间。

但这却是朝廷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韩遂和袁绍联手,关中暂时稳定。袁绍就可以集中精力攻打河内,图谋中原,这会大大增加朝廷平定中原的难度。

支援西疆,帮助韩遂占据中原,是目前最好的也是最有利于尽快稳定天下的计策。

徐荣的话,让大臣们陷入了沉思。

西疆是大汉的西大门,是保护大汉繁荣昌威的门户。这个门户一旦丢失,大汉要想迅速中兴,无疑痴人说梦。

相比大汉中兴,社稷重振,百姓安居乐业来说,就算现在帮助韩遂占据了关中,就算养虎为患,也是值得的。

韩遂现在还是大汉的镇西将军,是朝廷的封疆大吏,谁能断定他将来一定会象袁绍、曹操一样祸乱社稷?其实,只要天子和朝廷有威严,大汉军队有强悍的实力,天下稳定百姓安康,韩遂又怎会背叛?

如果一切都按徐荣的设想,北疆这次用财赋支持韩遂拿下关中,相当于轻松得到了西疆和关中两地,那么,只要等到大军南下平定了中原,攻占了洛阳,则大汉中兴之期就指日可待了。

曾经是西疆叛军大首领的韩遂会忠诚于大汉?会迫于北疆军的威力屈从于朝廷,把关中和西疆拱手想让?天下会有这样的好事?

崔烈咳嗽了一声。

众臣齐齐抬头看向崔烈,以为他又要大放厥词。

长公主紧张地看了他一眼。此老一发话,大臣们势必要大吵特吵。长公主迅速举起了玉手,“老大人,你是不是身体不好,感染了风寒?”

崔烈脸色一冷,颇为不高兴地说道:“殿下,大过年的,这话很不吉利。我没事,身体好得很。”

长公主微微一笑,“徐大人说了很多,老大人是不是还坚持己见,拒绝支援西疆?”

“听了徐大人这番话,臣的意见改变了。”崔烈又低声咳嗽了几下,“韩遂这个老小子年纪大了,精力倒是很旺盛,没事就给朝廷惹麻烦,我看要给他放放血了。”

长公主惊讶地看了崔烈一眼,“老大人有什么建议?”

“臣还没有想好。”崔烈回道,“臣想问问徐大人,有没有办法逼迫韩遂撤军,继续戍守西疆,以便朝廷集中力量准备中原大战?”

“逼迫韩遂撤军?”徐荣和坐在身边的张燕、吕布、赵云等人互相看看,心中若有所悟,大略知道了崔烈的意思。

“按照徐大人的说法,朝廷此次无论如何都要支援韩遂。但关中大战如果持续时间过长,河北财赋难以支撑。”崔烈说道,“这场大战的结果,韩遂如果赢了,对我们麻烦太大,但他又不能输,所以为了避免河北被韩遂拖垮,也为了西疆的安全,同时也是为了我们能早日征战中原,还是想个办法,让韩遂小败几场,逼着他趁早滚回西疆去。”

长公主和诸多大臣连连点头。

崔烈这个建议倒是别出徯径,如果能逼着韩遂撤军,什么事都能解决。

“诸位大人谁有妙计?”长公主笑着问道,“这次我们就帮袁绍一把,如何?”

“殿下,韩遂这次出兵的借口是为了替马腾报仇。”尚书令李玮站起来,躬身奏道,“西疆很多将领这次之所以愿意出兵,也是因为和马腾的关系非同一般,大家于情于理都要出来声讨一番。真要到了生死关头,相信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和将来,必定会有所保留,还是以保存实力为上策。”

“所以……”李玮拖长音调,面无表情地说道,“只要我们想办法让马超和韩遂内讧,这场大战也就结束了。”

“韩遂这个人才智超绝,野心太大,他在西疆经营了十几年,根基非常深厚,将来肯定是我们的麻烦。”李玮继续说道,“等到马超、韩遂撤回西疆后,我们就支持马超,以帮助他报仇雪恨为条件,诱使他攻打韩遂,把西疆的水彻底搅混。这样一来,韩遂实力大减,我们将来收复西疆就很容易了。”“好,好主意。”崔烈一拍案几,大声赞道,“还是李大人有高招啊。”

李玮谦虚一笑,“我们虽然答应给韩遂钱粮,但因为天降大雪,路途难行,黄河又封冻,粮草军械在黄河解冻之前,根本无法运到关中。韩遂的大军待在长安城下几个月都按兵不动,必定会激怒报仇心切的马超,两人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大。这时假如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则大事可成。”

徐荣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面若寒霜,显然对李玮的计策非常不满。

“西疆需要韩遂,西疆的安全至关重要,马超不能再进西疆。”徐荣站起来,用力一挥手,口气非常严厉。徐荣和马腾过去都是西疆悍将,彼此交情深厚,他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马腾的儿子死于非命。在西疆,没有人可以憾动韩遂的地位,势单力薄的马超更不是韩遂的对手。

“要想让马超和韩遂内讧,只要下旨给庞德,请他尽快撤兵即可。”张燕看到徐荣生气了,急忙站起来打圆场,“尽快撤兵,不同于立刻撤兵。我们把尽快的意思给庞德解释清楚,他自然会知道怎么做。庞德要走,马超当然会非常着急,他会不停地催促韩遂发动进攻。韩遂在没有充足粮草做保障的情况下,当然不敢贸然进兵,这样两者的矛盾也就不可避免了。至于让庞德撤兵的事,韩遂应该能理解。我们已经答应给他钱粮,没有理由再出兵相助,我们也同样需要兵力戍守北地和安定两郡。”

张燕望着李玮笑道:“煽风点火的事还是不要做了,免得太露痕迹,激怒了韩遂,适得其反。”

李玮不好意思地笑笑,冲着徐荣拱拱手,安然坐下。

“另外告诉庞德,如果关中发生变故,一定把马超带回北疆。”徐荣摇摇头,补充了一句,疲惫不堪地坐了下去。

为了西疆的事,自己殚精竭虑,但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实在没有想到。韩遂如果不能占据关中,仅靠北疆的赈济勉强度日,他很难击败入侵的胡人夺回河西数郡。

将来,朝廷必定要为今日的决策付出惨重代价。

大汉国建兴二年(公元198年)正月。

正月上,扬州,寿春。

袁术的军队和孙策的军队在淮水河两岸激烈交战。

下蔡(今安徽凤台)和当涂先后失守,袁术指挥大军直逼寿春。

孙策一直以为曹操、刘备会趁此机会,三面夹击袁术,但随后传来的消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嘲讽。曹操也罢、刘备也罢,根本没把他当回事,早就撤军回家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孙策当然不是白痴。他把军队打完了,最后都好了曹操、刘备,他才不干。孙策果断下令,全线后撤到合肥、历阳一线,随时撤回江东。

正月中,袁术走进了寿春。孙策还算不错,把袁术和其手下的家眷都留下了。但把钱财和粮食都统统搬走了,连宅院里的家具都搬空了。

面对空荡荡的宅院和惊吓过度哭哭啼啼的亲人,袁术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当场气得口吐鲜血,晕倒在地。

袁术虽然躺倒了,但李业、杨弘、纪灵等人却不能闲着。

李业急赴洛阳,向袁绍求援。这时候就算低声下气受尽白眼,也要认了,总不能饿着肚子过冬。

杨弘急赴汝南向徐璆求援。

纪灵、桥蕤各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杀奔历阳,一路杀奔合肥。

孙策就在历阳,听说桥蕤的大军杀到了,二话不说,走人了事。临走时,还把袁术的所有战船和水军士卒全部带走了。没有战船,袁术就算要攻打江东,也要等到有了足够战船之后。但以袁术现在的财力,根本没有余钱打造战船。

周瑜在合肥,他也没和纪灵交战,率军撤往庐江了。纪灵的大军缺乏足够的粮草辎重,此时又值严冬,不便作战,只好放弃了追击。

正月下,在长江上躲了两个多月的袁耀、荀正、刘晔回到了寿春。

他们带来了李弘的书信,这份书信让袁术松了一口气。冀州大战后,青州竟然落到了一个藉藉无名的黄巾旧将手上,这真是个天大的意外。李弘虽然算到袁术最后还是要撤军扬州,但他没想到袁术会落到这步悲惨境地。现在有了李弘的南北夹击之策,袁术知道自己暂时算是无忧了。如果曹操、刘备打过来,青州方向的臧霸会予以牵制,这可以让自己有充足的时间恢复元气。

想起臧霸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整个青州,袁术心里极度不平衡。为什么我的运气这么差?我踌躇满志地去打中原,最后却落得个凄惨下场,只剩下了寥寥三个郡。老天爷为什么要待我如此之薄?这都是什么狗屁世道。

二月上,从关中传来的消息让袁绍坐卧不安。

杀了马腾、马超的全家后,不但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反而激起了西疆人的愤怒,引来了数万西疆大军。关中岌岌可危。

袁绍这时后悔了,早知道事情向更坏的方向发展,当初不如花几个钱买通韩遂杀了马超了事。毕竟前几年的某一段时间,自己和韩遂关系不错,给他提供了很多钱粮。

这时袁术已经赶走了孙策,夺回了九江郡,虽然钱财损失很大,庐江郡也还没有夺回来,但袁术现在还控制着沛国、下邳和九江三个郡,手上也还有几万大军,只要予以钱粮支援,帮助他度过眼前难关,袁术马上就会生龙活虎,继续和曹操、刘备、孙策血战不止。

河内的北疆军没有继续攻击的迹象。袁忠、夏昭的援军已经赶到平皋,和郭图、韩琼会合,准备在三月展开反攻。

袁绍安排好中原的事,随即征调豫州军队急赴关中,自己带着田丰、逢纪、辛评等人日夜兼程赶往长安,迎战西疆大军。

三月上,关中的形势随着双方兵力的逐渐增加,越来越紧张。

马超不断地催促韩遂攻打长失,韩遂以各种理由拒绝出战。先是军队不够,攻城器械不够,然后是天在下雪,雪还没有化尽,再后来就是粮草不足,河北答应调拨的粮草要等到黄河解冻之后才能运到。

庞德这时却不断接到命令其尽快撤兵的圣旨和书信。虽然朝廷没有规定其撤军的时间,但显然不希望他参加攻打长安的战斗。庞德的离开,不仅仅关系到攻城大军缺少了五千铁骑,更关系到河北粮草能否按时运到。

马超几乎要疯了,他蓬头垢面,胡子多长,两眼深陷,象一头被困在笼子的老虎,整天阴沉着一张脸,杀气腾腾地往返于韩遂和庞德的大营之间,焦急地等待着攻城那一刻的来临。

到了三月,黄河解冻了,河北第一批粮草运到了关中,而庞德也不得不离开了。他如果再延迟下去,恐怕下一份圣旨就要革他的职,砍他的头了。

马超急了,冲着韩遂大吼大叫。韩遂依然没有攻击的意思,他也拒绝回答马超的质问。马超终于被彻底激怒了。马超拔出了战刀,架在韩遂的脖子上威胁他,逼他下令进攻。韩遂无动于衷,毫不畏惧。

杨秋、马玩等人一拥而上,差点把马超砍了。幸好庞德及时赶到,把马超拉出了营帐。

阎行很不理解,询问韩遂,“大人为什么迟迟不愿进攻?”

“因为时机还没到。”韩遂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等到河内战场开战了,河东的北疆军就要攻击关西,以策应河内战场,这时供应袁绍大军的粮草就不敢从关西走了,而是从南阳方向运来。我们的机会就到了。”

“大人想切断袁绍的粮道?”

“不是。”韩遂解释道,“我之所以迟迟不愿进攻,就是希望袁绍征调更多的大军进入关中,这样一来,一条受到我们威胁的粮道无法支撑袁绍数万大军长时间的需要。同时,由于袁绍的主力都在关中战场,这对中原的曹操、刘备来说,是个绝佳的攻击袁术、打击袁阀实力的机会。当袁术败亡在即之时,就是袁绍退出关中之日。”

“几个月后,我可以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关中,而河北因为要给我提供钱粮,袁绍因为不得不放弃关中,都将遭到重大损失。”韩逮看看阎行,神情冷峻地说道,“我只有保存足够的实力,才能确保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占据关中,在关中站稳脚跟。”

阎行明白了,“大人准备何时开战?”

“到了秋天,我想应该差不多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八章 箭在弦上 第十七节

三月下,扬州庐江郡,皖城。

悠扬的琴声从一座幽静的庭院里袅袅传出,美妙动人。

鲁肃远远下马,缓步走到了门前。站在门口的卫士急忙躬身行礼。鲁肃把食指放到嘴上,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几个人站在门前,继续聆听那轻灵而悦耳的乐曲。

周郎少年得志,既娶得才貌双全的佳妻,又被朝廷拜为建威中郎将,可谓双喜临门啊。鲁肃沉浸在琴声里,暗暗感叹。

年初,周瑜迎娶了前太尉桥玄的小孙女,得偿夙愿。

这门亲事是数年前周瑜的父亲周异定下的。周家是扬州大世族,而避乱到扬州皖城的桥家也是高门,算是门当户对。本来周异看中的是桥羽的长女,但袁术攻打卢江郡的那一年,孙策随同袁术拜访桥羽,恰好看见大桥,一时惊为天人。孙策的心思当然瞒不过袁术。

袁术第二天就向桥羽提亲。桥羽不愿意,孙家和桥家门不当户不对,孙策自己既没有显赫的声名也没有超绝的才华,不过一介武夫而已,有什么资格和桥家结亲?桥羽不答应,袁术赖着不走。桥家和袁家是世交,当年前太尉桥玄去逝的时候,家里没钱办丧事,还是袁逢、袁隗等一帮老友出钱帮的忙。但交情归交情,此事关系到桥家的声名和子女的幸福,桥羽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袁术见自己威逼利诱都没用,生气了。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天就把人抢走。路中悍鬼袁长水的厉害,桥羽是领教过的,这个人就是个无赖,惹不起。

桥羽被逼不过,说大桥已经许配给了周家。袁术说,你不是有两个女儿嘛,你把大桥嫁给孙家,小桥嫁给周家,不就两全其美了。桥羽气得吹胡子瞪眼,世上哪有这么胡闹的事?但袁术手里有刀,他说怎么样,桥羽也不敢不答应。于是这门亲事就定了下来。

周家敢怒不敢言。不过,好歹大桥是嫁给了孙家,凭两家之间的关系,周家也只好一笑了之了。

就这样,两年前,当孙策刚刚在江东站稳脚跟,袁术就催促孙策把大桥娶进了家门。今年年初,周瑜迎娶了小桥。

俗话说,好事成双,这话一点不假。周瑜新婚燕尔之际,朝廷来旨,为嘉赏江东将士讨伐叛逆之功,特拜孙策为讨虏将军,拜周瑜为建威中郎将。

这份封赏却让周瑜忐忑不安。

曹操这个人太狡猾了,下旨封赏是假,分裂江东是真。讨虏将军和中郎将都是秩俸两千石的大吏,级别上虽然有差距,但都可以统兵,而且圣旨中也没有规定周瑜受孙策节制。说白了,周瑜如果想和孙策在江东分庭抗礼,现在正是时候。

此时周瑜可不想江东出现分裂。他急忙写信给孙策,并派鲁肃亲自赶到秣陵解释。

琴声渐止,周瑜的笑声从门里传了出来,“今日抚琴,琴音喜悦,莫非有客光临?”

鲁肃微微一笑,推门而入,“公谨兴致很高啊。”

周瑜看到鲁肃,急忙推琴而起,大步迎了上去,“子敬,你这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伯符兄怎么说?”

鲁肃没有回答周瑜。他略微寒暄几句后,不紧不慢地问道,“我记得两年前,当孙策和你率军击败刘繇,笮融、薛礼、许贡等人的军队,占据吴郡后,他马上派你驻守丹阳,没有让你和他一起继续领兵攻打会稽郡,为什么?”

周瑜脸色稍变,笑容渐渐散去。

“是不是因为你周公瑾的才智和战绩,因为你扬州周家的显赫声名,让孙策感到了威胁?”

周瑜抬头看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一片黯然。

“当时,孙策最得力的谋臣,孙坚的老部下公孙称死于渡江之战,而张昭、张纮刚刚投奔孙策,并没有得到孙策的重用和信任。孙策是依靠你的出谋画策才连战连胜。你出众的才华虽然帮助孙策在江东站稳了脚跟,但同时也让孙策感到了威胁,所以,孙策拿下吴郡后,马上把你赶到了丹阳。此后孙策作战,数次不利,一个小小的会稽郡,他竟然打了将近一年时间,这种人……”鲁肃抬眼看看周瑜,轻声叹了一口气,“公瑾,以你的家世和才能,你何必追随于他?跟着这种人,你能施展自己的才华?你能实现自己的抱负?你能干成一番大事?”

周瑜表情十分复杂。他慢慢走到席上坐了下去,沉默不语。

“此次撤离九江郡,孙策带着两万大军撤到了江东,并带走了所有的水师和战船,所有掳掠的财物,而你呢?除了我们原有的三千人马,加上我们攻打寿春受降的三千俘虏,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粮草都不足,但他却让你独自留守庐江郡,对抗袁术的大军。”

“表面上看上去,孙策这是信任你,把一个庐江郡交给了你,但你仔细想想,这其实是借刀杀人之计。”

“袁术要打江东,肯定要先拿下庐江郡,以免腹背受敌。我们只有六千人马,还有三千是俘虏,打不过袁术。你要么战败死去,要么丢失庐江郡回江东领罪。孙策当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杀了你,但凭你这个过失,孙策完全可以把你闲置不用,把你丢到一边。孙策的险恶用心,难道你看不出来?”

周瑜冲着鲁肃摇摇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鲁肃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袁术是如何对待孙策的,扬州人都知道,但孙策是如何报答他的?你以为凭我们两人几句话,就能说反孙策?孙策之所以要把你请到江东,正是想借助你,借助你扬州周家的声名,为他背叛哀术的无耻行径勉强找点脸面而已。对于他而言,你确实算是他的兄弟,但也是他利用的工具,当你对他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你的下场可想而知。想想袁术今日的悲惨境地,你就知道孙策的心有多狠。”

周瑜面显怒色,英俊的脸上剧烈地抽搐了几下。

“伯符兄对你说了什么?”

“孙策要你和他一起攻击九江郡。”鲁肃从怀里拿出一卷竹简,递给了周瑜,“他说这是天子的圣旨,要你务必遵从他的命令。”

“攻击九江郡?为什么?”周瑜吃惊地问道,“这个时候去打盛怒之下的袁术,不是找死吗?”

鲁肃苦笑,一脸的嘲讽和不屑,“袁术就是袁术,别人不敢做的事,他都敢做。他在寿春再建皇统了,听说新皇帝就是当今天子的祖父陈王刘宠。”

周瑜愣了片刻,接着把手中的竹简狠狠砸到了地上。“皇统岂是儿戏?袁公路太过分了。”

“孙策难道不过分吗?”鲁肃嘲笑道,“袁术再建皇统,曹操和刘备自然要打他。这时候他竟然以天子圣旨的名义威胁你,要你去打袁术,其用意不问可知。你死了,还有谁有实力和他争夺江东?”

“难道我有实力吗?”周瑜愤怒地说道,“子敬,我相信伯符兄,你不要胡乱猜疑。”

“你当然有实力。”鲁肃瞪着周瑜,“现在你已经占据了庐江郡。只要再打下豫章郡,你就可以得到刘繇、笮融的几万大军,近千艘战船,还能控制从芜湖到柴桑的大约七百里长江。以你这样的实力,难道还不能和孙策抗衡,和他争夺江东?”

周瑜剑眉微皱,急声问道:“豫章郡有了消息?”

“这正是孙策急于骗你攻打袁术的主要原因。”鲁肃从怀里又拿出了一份书信,“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从豫章郡送来的消息。笮融被刘繇击败了,正在向豫章郡的南部郡县逃窜,而彭泽现在是一座空城。”

周瑜一把抢过鲁肃手中的书信,展开细看,脸上的神情变得异常严峻。

“太史慈还在陵阳一带?”

“对,太史慈的军队还在丹阳,有他在豫章郡的东面帮我们挡住孙策,我们完全可以轻松击败刘繇和华歆,拿下豫章全境。”

鲁肃望着周瑜,一字一句地问道:“孙策真的是你兄弟?”

“但孙策现在是扬州刺史,扬州的郡县都归他统领。”

“按你这么说,袁绍、袁术、刘备就应该是曹操的部下了。”鲁肃捋须而笑,“今日的天下,大家要想生存就要实力,没有实力,只有去死。”

周瑜咬咬牙,猛的一拳砸到案几上,“我立即渡江,杀奔彭泽。”

鲁肃兴奋地一挥手,“好,我帮你守住庐江郡。”

“你要多少人?”

“袁术自顾不暇,哪有精力顾及庐江?”鲁肃伸出了一只手,“五百人足矣。”

四月上,长安,西疆军大营。

庞德大步走进了囚帐。马超披头散发,象个疯子一样坐在地上。长长的铁链捆住了马超的手脚,让他寸步难移。

看到庞德,马超的眼里射出了一股炙热的目光,“庞大人,快来救我……”

庞德望着马超狼狈的样子,心中酸楚,半晌没说话。

前几天,马超擅自率军离开军营攻击杜陵,虽然痛快地杀了一阵,但回来后就被韩遂抓了起来。马超的军队也被缴了械,困在了大营里。

马超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你要走了吗?”

庞德点点头,坐到了马超的身边,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临行前,自己特意去哀求韩遂,把马超放了。韩递答应了,但他要求庞德把马超带走。否则,他会一直关押马超,直到大军击败袁绍为止。

“你为什么要走?是不是因为我父亲曾和李弘在西疆血战?是不是因为我父亲曾在关中攻击北疆军?是不是因为我父亲曾去攻打冀州?是不是……”马超瞪大一双血红的眼睛,纵声吼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走?先生不是为了给我父亲报仇才打长安,他是为了关中。你走了,他也许会把我杀了,也许会把我送给袁绍。”

“孟起,你冷静一点。”庞德摇摇头,低声劝道。马超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被怒火烧毁了理智,此时说什么都没用。

“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马超想跪下,,但双腿被捆,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庞大人,你救救我,把我救出去,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庞德看到蜷曲在地上,痛苦而凄惨的马超。眼眶不禁一热,泪水差点滚了出来。

庞德把马超扶了起来,让他坐在了地上,“你愿意跟我去北疆吗?”

“我不去,我不去,我哪里也不去……”马超声嘶力竭,“我要留在长安,我要报仇……”

“盂起,你这样怎么报仇?”庞德无奈地说道,“报仇需要实力,需要时机,你这样去报仇,除了送死,你能报什么仇?”

“实力?实力?”马超象一头伤痕累累的野狼,不停地哀嚎着,惨叫着,“实力,我要实力。”

“孟起,跟我走吧。”庞德用力搂住他的肩膀,“到了北疆,你会有实力,会有机会的,否则,你一辈子都报不了这个血海深仇。”

“不,我不去,我不去……”马超连连摇头,“庞大人,我求求你,去替我求求先生,我听他的,我什么都听他的,我不会和他对着干了,我再也不会了。”

庞德走了,他把马超送到了自己的军营,然后带着大军离开了长安。

当他回头望向旌旗招展的西疆军大营时,心里蓦然掠过一阵恐惧,先生能如愿以偿地拿下关中吗?

长安城内,关中行辕。

袁绍放下手上的文卷,低头看向案几上的地图。

沮授来信,详细说明了袁术不顾劝阻,强行再建皇统一事。袁术的目的很简单,誓死都要把袁绍拽着一起对抗曹操和刘备。其实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即使袁术没有再建皇统,曹操和刘备也要打袁术。他们一个要夺取扬州的江北两郡,一个要拿回自己的下邳郡,这仗不打是不可能的。

本来这是坐山观虎斗,趁机拿下中原的最好机会,但因为关中战局紧张,河内又要急于开战,所以曹操、刘备有恃无恐,而洛阳却束手无策。

河北今年要关注关中战场,还要到辽东平叛稳定北疆,因此北疆军不大可能再在河内发动进攻。沮授建议暂缓河内战事,把河内的军队征调一部分南下,和留守的部分豫州军会合,以便曹操刘备在淮水一带和袁术激战的时候,威胁中原,进而伺机拿下中原。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关中战场就要尽早决出胜负,把韩遂赶出关中。洛阳没有实力在两个战场同时作战。

“尽早决出胜负?”袁绍苦笑着摇摇头,“你们说说,用什么办法逼迫韩遂和我们决战?”

许攸、田丰、逢纪、辛评等僚属相视无语。

为了逼迫韩遂决战,办法都想尽了,但韩遂就是固守丰、镐两城,决不应战。

“暂缓河内战事,河东的北疆军就不会攻击关西,这样我们就可以确保粮道畅通无阻。”袁绍说道,“但是,战局这样僵持着,对我们非常不利。我看,我们是不是考虑撤出长安,把韩遂引到霸陵、新丰一带予以歼灭?”

田丰极力反对,西疆军的铁骑众多,大军一旦后撤,铁骑趁机追击,大军可能一败涂地。

“还是用离间计,韩遂有耐心,我们也有。谁能忍到最后不出错,谁就赢了。”田丰说道,“最近我们隔三岔五派人去见韩遂,每次都携带重礼。韩遂果然穷怕了,来者不拒,有礼必收。这样下去,马超和一些西疆将领肯定会对韩遂心生怨意,迟早要出事。”

“收买西疆将领的事办的怎么样?”袁绍问道。

“很多人收了我们的礼。”田丰笑道,“杨秋、成宜、李堪这些西疆首领见钱眼开,一个个心花怒放。听说梁兴对送礼的人说,西疆难得看到美女,意思是……”

“那给他们送去,给韩遂也送几个。”袁绍毫不在意地挥挥手。

“以我看,河北可能不愿意看到韩遂占据关中。”许攸说道,“听说庞德已经走了。”

“消息可靠?”袁绍惊喜地问道。

“可靠,是韩遂身边的一个僚属透漏的。西疆人太穷,只要花钱,什么消息都能买到。”许攸鄙夷地笑道,“对河北来说,韩遂还是实力有限为好,这样河北可以控制韩遂,没事就可以怂恿他出兵威胁关中。这招对我们很有效。但韩遂一旦拿下关中,事情就不一样了。韩遂有了实力,可以和我们联手对抗河北。河东岌岌可危,河北随即陷入困境。”

“韩遂如果愿意和我们议和就好了?”袁绍叹道,“西疆是关中的门户,我们很需要韩遂坐镇西疆。当初之所以把扶风郡送给马腾,不就是为了让韩遂留在西疆吗?”

“我们还是有机会议和的。”田丰冷静地说道,“韩遂如果和我们两败俱伤,关中可能拱手送给河北,而西疆也将不保,所以我们也罢,韩遂也罢,都不愿意损夫惨重。这一仗,比的就是耐心。”

“相信失去理智的马超终究会有爆发的一天。”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八章 箭在弦上 第十八节

春天的丰水河美丽而温柔,清澈的河水一路欢唱着,无忧无虑,河岸上各色鲜花在嫩绿小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娆。

马超靠在一棵大树下,默默地望着河水,任由和煦的微风轻拂面颊。

我是不是应该背叛先生?我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庞德的话惊醒了自已。没有实力,自已至死都无法报仇。无论是韩遂,还是北疆,他们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没有人会损害自己的利益去帮助别人,他们最多给予自己一点同情和怜悯而已。可笑自己竟然如此幼稚,竟然相信韩遂和父亲的一帮老朋友会帮助自己报仇雪恨。

我要实力,我要报仇雪恨的实力。

先生没有做错什么,换做自己,同样也不会帮助别人报仇,更不会拿自已手下性命去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先生是对的,错的是自己。自己无知,愚蠢,鲁莽,暴躁,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自己大仇未报,命已经丢了。

庞德把自已送到军营后就离开了长安。自己没有去送他。虽然自己很感激庞德,但庞德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他是为了北疆,为了韩遂。庞德的所作所为告诉自己,在这个世上,没有情谊可言,什么兄弟义气,什么生死同命,什么两肋插刀,都是假的。没有实力,你就是一只被人任意凌辱任意摆布的狗。谁愿意和一只狗称兄道弟?谁会把自己的命运和一只狗连在一起?不过,当你是一只狼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我要成为一只狼,一只无情而残忍的狼。

一队铁骑沿着河堤狂奔而来,霎时击碎了河畔的宁静。

王戎,姜峰,杨非飞身下马,匆匆迎上了马超。

“都准备好了吗?”

王戎点点头,“现在驻守槐里城的是我弟弟。他已经答应了,到时将打开城门,任由我们纵火焚烧粮草,然后和我们一起返回陇西。”

马超冷冷地看着他,“你是王国之子,在陇西家大业大,如果我们失败了,对你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我们不会失败。”王戎自信地笑道,“在陇西,是我们王家和你们马家的天下。即使我们守不住陇西,我们还可以退守羌地,向羌人借兵,卷土重来。”

“马岱已经走了吗?”姜峰问道。

“他已经日夜兼程赶回陇西,向我奶奶的部落借兵去了。”马超走近三人,低声说道,“白马羌渠帅虹日和韩遂是死对头。有他相助,就算韩遂不死,他也休想独霸西疆为所欲为。”

“孟起,韩遂虽然在西疆纵横了十几年,但他已经老了,现在该轮到我们了。”姜峰挥动手中的马鞭,傲气十足,“这次如果我们能成功击杀韩遂,长安城下还有多少人能逃回西疆?西疆马上就是我们的天下。”

马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浑身上下顿时充满了杀气。“杀了韩遂。我们回西疆。”

韩遂看着坐在对面的马超,非常欣慰。

马超离开囚帐后,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梳理了长发,修剪了胡须,不吵不闹,除了那忧郁而痛苦的眼神,现在的马遂和过去没两样,浑身上下充满了高昂的斗志。

韩遂很高兴。马超这头桀骜不驯的猛虎还是被自己驯服了,他恢复了理智,从巨大的仇恨中摆脱了出来。这是一个好兆头。

今天晚上,韩遂把马超请来,想和他随意聊聊,顺便把自己对关中大战的想法告诉马超,请他不要着急,这个仇迟早会报。马超现在清醒了,应该听得进去。

然而,当马超走进韩遂的军帐,给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突然拔出了战刀,以雷霆之势,一刀砍出,“去死吧……”

韩遂大吃一惊,本能地仰身倒地,顺势把面前的案几一脚蹬了出去。

战刀一泄而下,案几霎时被拦腰砍断。马超急进一步,一脚踩断韩遂的小腿,战刀再度呼啸而下。

韩遂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战刀剁向了自己的胸膛。

阎行扑了进来,睚眦欲裂,“马超,你这个畜生……”他距离马超还有二十几步,根本来不及施救,只能以最快的速度举起弩弓,射出弩箭。

弩箭厉啸而去,直奔马超的后背。

马超的刀可以砍死韩遂,但他自己也必将中箭而亡。马超选择了飞身前扑,在堪堪躲过弩箭的瞬间,他翻身跃起,战刀第三次砍向了韩遂。

韩遂借着这短短瞬间,拔出了腰间长剑。阎行也飞奔而来,帐外的卫兵也冲了进来。

刀剑相撞,火星四溅。

“杀……”马超势在必得的一刀砍断了韩遂的长剑,砍进了韩遂的腰腹,鲜血迸射。

“杀……”阎行听到韩遂的惨叫,怒火蓦然爆发,随着一声震天狂吼,他矫健的身躯腾空而起,人刀合一,向第四次举刀的马超凌空撞了过去。

马超雷吼一声,战刀去势不变,左手成拳,迎着阎行狠狠地砸了过去,“滚……”

韩遂忍着巨大的疼痛,连滚带爬,用力挪动着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