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第二十节(1 / 2)

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35628 字 2019-09-25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三章 狂风暴雨 第十六节

徐荣沉默良久,然后他抬头看着朱俊,慢慢说道:“大人,从去年四月我们攻占洛阳到现在,发生了许多事。到现在为止,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这天下到底有多少人愿意西上讨董勤王?现在甚至没有人愿意帮助我们讨董勤王,这一点,大人也看不出来?”

徐荣神情略显悲愤,有些激动地继续说道:“洛阳打下来了,长公主和朝廷就应该迁回京都,各地州郡也应该上缴赋税。但就这么点天经地义的小事,大臣们竟然一谈半年,毫无结果,这也是我大汉的臣子?这也是我大汉的忠臣?这也是有心要拯救社稷?”

“大人看看你头上的白发,看看你不到半年就已经花白的胡须。”徐荣痛心疾首,“大人再看看袁绍,看看袁术,看看刘表,看看周乾,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即使是徐州刺史陶谦,愿意出兵出钱帮助你讨董勤王,但他给了你多少兵?给了你多少钱粮?现在在关西和董卓打仗的是谁?除了大将军和我们北疆军,你还看到谁在为拯救社稷奋战?”

“社稷危亡之际,这些人不思忠君报国,反而变本加厉地摧残大汉。这些人已经不是我大汉的臣子,而是我大汉的叛逆,人人得诛之。”

朱俊想起风雨飘零摇摇欲坠的大汉,想起饿殍遍野日夜悲号的百姓,不禁痛苦不堪,泪水悄悄润湿了眼眶。

张温、卢植等人已经说服了长公主,定下了中兴社稷之策,对各地州郡也有了非常明确的态度。凡不尊奉长公主和朝廷的,即为大汉叛逆。大将军奉旨攻打冀州,只是平叛的开始,更大的风暴将很快席卷大汉山河。血腥的杀伐将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无数的生灵将要在这场浩劫中化为灰烬。没有人知道,这场浩劫之后,谁能生存,谁能获得胜利,谁能笑到最后。这是一场自我毁灭的灾难。

唯一能力挽狂澜的就是天子。只要能救出天子,重建天子的无上权威,大汉就能迅速稳定,战火就能迅速平息,百姓就能重新过上安宁的日子。

朱俊极力向长公主和朝廷呈述自己的观点,但卢植在给他的回书中,毫不客气地指责了他。卢植质问朱俊,天子救出来了,一切恢复原状了,那么,奸阉会不会重新出现于朝堂?外戚专权又如何禁止?如果奸阉和外戚之祸不能根除,社稷又能稳定几日?百姓又能过上几天的安稳日子?今日的大汉要想中兴,已经不是社稷稳定这么简单的事。而是要借助社稷动荡之机,重修律法,重定纲纪,为汉祚千秋万代的延续打下一个坚如磐石的基础。

卢植在书中还严厉批评了皇甫嵩和朱俊。

早在中平六年(公元189年)的时候,皇甫嵩完全有机会和李弘的北疆军、袁绍的讨董联盟把董卓围杀于洛阳,而且当时太傅大人袁隗也是这么定策的。但皇甫嵩为了一己之私利,为了皇甫家族的世代忠义,竟然毫无道理地放弃了铲除奸侫,振兴社稷的最佳机会。你和皇甫嵩一样,到现在还死死抱着自己的忠义不放,以为只要天子回到了洛阳,大汉就振兴了,这简直是笑话。

何谓忠义?臣事君以忠的这个“君”到底是天子还是大汉?武人误国,一点不假。你和皇甫嵩都是我大汉赫赫有名的武人,在经学上也颇有造诣,也算是经学大师,但你们学的是什么“经”?你们在平叛的时候,面对十几万,几十万敌人,毫不手软,更没有退缩和忍让,但大汉在最需要你们保护他、拱卫他的时候,你们却退缩了,为了所谓的忠义退缩了。结果导致奸侫祸国,社稷危亡,生灵涂炭。

此时此刻,皇甫嵩在长安城里,望着烽火连天哀鸿遍野的社稷,是不是应该横刀自刎以谢天下?你在洛阳,面对叛逆们一张张恶心的嘴脸,是不是应该刺瞎自己的眼睛,告诉天下人,你瞎了眼?

中兴大汉的最终目的是要重建一个崭新的大汉,是要让大汉世世代代强大下去,是要让大汉的千千万万百姓世世代代的安居乐业,这才是我辈应该做的事,这才是忠义。

朱俊很愤怒,不是因为卢植对他的批评,而是因为卢植的这番言论。君就是君,大汉就是大汉,怎么能混为一谈?我研习经学几十年,“臣事君以忠”,“以君为本”,这难道我还不懂?

朱俊回书,把卢植的言论驳斥了一番。卢植以八百里快骑回书。正是因为经学误人误国,所以才要改制。正是因为象你这样的大臣对经学的曲解和执迷不悟,所以才要大开杀戒,扫清一切障碍,重建大汉。

朱俊立刻就气倒了。卢植是他最为拜服的经学大师之一,但卢植却颠覆了他对经学的认识,这让他无法理解和认同,更无法认同卢植的改制强国之说。难道几十年来,我都是错误的?我的整个理念都是错误的?我极力主张讨董勤王,稳定社稷也是错误的?

田畴握住朱俊的大手,望着他痛苦的样子,百感交集。

朱俊是自己最崇拜的几位大汉英雄之一,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却躺倒在函谷关里,面对烽烟四起倾霉在即的大汉,毫无办法。这不禁让人产生一种英雄迟暮的无奈悲凉之感。

“大人,等打完这一仗,你就到北疆去吧。”田畴小声劝道,“长公主和朝廷一再邀请你北上晋阳,仲渊、筱岚也一劝再劝,你……”

“子泰,你不要说了。我不会去的,我就是死了,也不到晋阳去。”朱俊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大声说道。

徐荣和田畴闻言大惊。

“大人,我们不会撤出洛阳,我们会一直坚持讨董勤王。”徐荣急忙说道,“长公主和朝廷已经数次下旨,命令北疆军坚守洛阳。”

“大人,你还是放心北上吧。我们是大汉的臣子,是大汉的军队,怎么会任由天子蒙难,奸侫祸国?”

朱俊摇摇手,“你们不要骗我了。大将军攻打冀州,北疆军主力全部进入河北之地。朝廷的意图已经一览无遗。至于坚守洛阳,讨董勤王,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以北疆目前的实力,哪能坚持两线作战?我哪都不去,我要讨董勤王,我要救出天子。”

“子烈,你要是还把我当作大汉的行车骑将军,你就听我一次,把高览的大军调到关西参战,让淳于琼率军进驻平乐观大营,戍守洛阳。”朱俊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断断续续地说道。

徐荣和田畴面面相觑,显然不太愿意,但碍于情面,两人又不好拒绝,神情很尴尬。

“袁绍、袁术兄弟之间的事,我来解决。”朱俊说道,“北疆军如果挡住了董卓的进攻,关东就无忧。现在无论是袁绍兄弟,还是各地州郡大吏,都不希望看到董卓占据关东。但由于大将军出兵冀州,北疆实力突然膨胀,北疆对他们的威胁将迅速超过董卓对他们的威胁,所以双方的关系马上就会决裂。决裂后,你们大军的粮草辎重就只能靠河东提供,这对冀州战场的影响显然很大,因此,洛阳的事还是我来处理较为恰当。我来想办法给你们筹措粮草,尽可能保证大军的需要。”

徐荣担忧地看看朱俊,“大人的身体撑得下去吗?”

“我暂时还死不掉。”朱俊勉强笑道,“子烈是否同意我的建议?”

徐荣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北疆军撤出洛阳,驻扎于函谷关,以便东西兼顾,这样洛阳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可以随时支援。”

朱俊苦笑,“只要洛阳不再发生战祸,我就心满意足了。”

三月上,渑池。

折冲将军玉石带着大军缓缓进入城池。

吴雄、项澄出城相迎。玉石看到他们,立即问道:“俊乂(张郃)和子威(华雄)已经到了什么位置?”

“应该快到新安城了。”吴雄回道,“北军离这里还有多远?”

“怎么,你手又痒了?”玉石笑道,“不要着急,会有仗打的。”突然他想到什么,转脸问道,“雨辰,你怎么没到崤山埋伏?虎头和谁一起去了?”

“和子平(高顺)一起去了。”吴雄不满地说道,“虎头大人说我脾气不好,说他脾气也不好,两个人在一起肯定要打败仗,他不带我去。”

“哈哈……”玉石大笑,伸手用马鞭敲了他几下,“虎头说得很有道理啊。”

“有个屁道理。”吴雄骂道,“去年李傕、郭汜突袭孟津和小平津,杀了我许多兄弟,我一直想报仇,但就是找不到机会。这次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虎头大人又不让我去,气死了。”

“气什么?李傕和郭汜就在我后面,你马上就可以找他们报仇。”玉石扬鞭笑道,“我们在渑池打一仗。”

“真的?”吴雄和项澄惊喜地问道,“玉大人没有骗我们?”

“军中无戏言。”玉石指指远处高大的城墙,“我们在这坚守三天,等北军全部赶上来后,我们再往新安城撤退。”

“好,哈哈……”吴雄咧着大嘴,高声吼道,“我要剥了李傕的皮。”

牛辅和贾诩带着后军赶到了渑池。

贾诩为了安全起见,建议牛辅让大军分成前中后三军,每军相隔六十里推进,这样即使中伏,大军也能互相支援。牛辅听从了贾诩的建议,让张济和樊稠率军先行。两人一肚子不高兴,尾随玉石到了渑池后,立即扎营休息,也不攻城。

牛辅到了渑池,正要挥军攻城,却发现城墙上的北疆军突然消失了。北疆军弃城而去。

李傕笑道:“我们的牛将军现在真是威名远震,只要你一到,北疆军立即丢盔卸甲,狂奔而逃,一将可抵十万大军啊。”

郭汜、樊稠等人捧腹狂笑。

牛辅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有点恼羞成怒,“为何不攻城?北疆军一再弃城,背后定有诡计。我看你们离死也不远了。”

贾诩带人到城内转了一圈,匆匆而回,“大人,此去函谷关一百多里,沿途都是险峻的山岭。一旦中伏,大军必然损失惨重。以我看,还是暂时停一停,让斥候沿途搜山,确认没有北疆军的埋伏后,再急速前进。”

牛辅也被北疆军的不战而退吓住了。虽然北军兵力远超北疆军,但真要中了埋伏,大军不但受损,攻打洛阳的事也要耽搁下来。贻误军机的大罪,牛辅可担当不起。

大军刚刚停下来,朝廷的圣旨和董卓的书信就到了。朝廷下旨犒师全军将士。董卓在书信中命令牛辅立即乘胜追击,攻克函谷关,打下洛阳,争取在四月初的时候发动对荆、豫、兖三州的攻击,以破坏京畿附近州郡的春耕,让各地叛军今年颗粒无收。

董卓的命令牛辅岂敢不听?牛辅命令大军不再拉开距离,而是抱成一团,向函谷关攻击而去。

三月上,陕城。

陕城(今三门峡)位于黄河岸边,茅津渡就在附近,距离渑池一百二十里,距离函谷关两百多里。

北军攻占陕城后,牛辅考虑到关中的粮草可以经水路两道同时送达关西,所以把此城作为北军的粮草辎重大营。

黄昏,暮色苍茫。

一队运送辎重的车队慢慢走近了陕城的南门。守城士卒验过了过关文书,骂骂咧咧地放下吊桥。按照惯例,天色入暮后,城门关闭,不再放任何人进出,但这个车队是押运重要军械的,必须进城。

大黑坐在车辕上,举着长长的马鞭,望着城楼上对准自己的长箭,心里“咚咚”乱跳。

今天下午,屯长带着一曲人马截杀了一个辎重车队,然后命令自己带着一队人马装扮成民夫,驾着马车赶到陕城诈开城门。大黑心里有气,肚子里把屯长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每次有危险的事,都让自己干,但每次自己的部下违反了军纪,这个屯长都不留一点情面,该上报的上报,该惩罚的惩罚,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上次自己带着人马阻击北军,杀了刘靖,本来有功的,但哑巴随即和几个兄弟在军营内聚赌被抓住了。抓了就抓了,承认错误不就算了,但那个上官很嚣张,说哑巴屡次违反军纪,要重打五十军棍,以示惩戒。哑巴当时就跳了起来,打五十军棍,老子早被打死了。老子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你的手下,窝囊。妈的,老子先把你杀了。那个上官是刺奸大人的手下,平时维持军营秩序,狗仗人势,很猖狂。他打仗的时候不用上战场,也不知道士卒们的辛苦,对士卒们一向是呼来喝去的,众人都很痛恨他。哑巴扑上去就打,那个上官的亲卫随即围住哑巴猛打。其它士卒一看火大了,一拥而上,一顿暴打。那个上官被打得鼻青脸肿,两条腿也被打断了。跟着他后面的亲卫更惨,人事不知。

事情闹大了,刺奸大人带着人马来抓人。大黑根本不拽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又戳了戳刺奸大人的脸,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要抓人,先把我脑袋砍了。刺奸大人火了,命令手下强行抓人。大黑大怒,妈的,老子杀人无数,还怕了你。他冲着士卒们一声大吼,给老子打,打死了,老子顶着。

事情越闹越大。军候、屯长带着大队人马把大黑这一队士卒全部抓了起来。如果是一个普通队率,军候早就把他处理了,但大黑他不敢随意处分。颜良听说之后,亲自赶到了军营。他拍拍大黑的肩膀,嘿嘿冷笑,你都活这么大年纪了,火气还这么大。你说怎么办?是让我杀了你,还是你自己动手。大黑说,我自己动手,但大人要答应我,我这一百个手下没有罪,你要放了他们。颜良爽快的答应了。

这时大黑的上官军候大人说话了。他说大黑刚刚立了大功,应该功过相抵。大黑的屯长更是怒气冲天,老子的手下在大帐里随便玩玩,那也叫聚赌?还让不让人活了?下次再有谁敢随便踏进老子的军营,老子告他刺探军机,先砍了他。

颜良瞪了他们一眼,问那个刺奸,你说怎么办?刺奸这个时候也不敢得罪太多的人,于是本着大事化小的原则,依照军律,除大黑外,其余士卒按军营打架斗殴处理。

大黑拿着刀就要抹脖子。颜良伸手夺了过去,“这次饶你一命。你的罪,我替你受罚了。”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颜良提刀就剁到了自己肩膀上,鲜血四射。

颜良眉都不皱,把刀往地上一丢,“士卒第一次违律,是我的罪责,我受罚,但谁要是再犯,我就杀了谁。”

大黑死罪免了,活罪还有。屯长亲自执法,拿着军棍,毫不留情地把一队士卒挨个打了一遍,军棍打断好几根。士卒们把屯长都骂翻了。

大黑再次光荣地成为一名北疆士卒。

“咚……”一声响,吊桥轰然落地。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三章 狂风暴雨 第十七节

城门缓缓拉开。

大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么顺利就进了城?这可是北军屯积粮草辎重的重地,盘查应该非常严密。看样子我大黑的霉运到头了,我要转运了。

城门拉开一条大缝,接着火光一闪,一个北军的屯长带着四个士卒举着火把走了出来。

大黑急忙朝身后挥了挥马鞭。哑巴穿着衣甲,带着两三个士卒急急迎了上去。

哑巴冒充北军押粮小队的什长,老远就笑着打招呼,“我们路上耽搁了一下,来迟了,给诸位兄弟添麻烦了。”

那个屯长警觉地望了他们一眼,停下了脚步,“你们队率呢?”

哑巴心里一惊,脸上却笑得更欢了,脚下的步伐也猛然加快,“我们队率大人不小心,给车轱辘压了,正躺在车上……”

“叫他亲自来,我带他进城验明身份。”那个屯长举手说道,“你们退下去。”

“大人,兄弟们走了一天,太累了,还是先让我们进城歇歇吧。”哑巴一脸媚笑,点头哈腰地说道。

“放肆。”那个屯长脸色一冷,“立即退下去。”

哑巴跑得更快了,右手也握到了刀把上,“大人,小人还有话说……”

“站住。”那屯长身边的一个士卒突然大声吼道,“你是哪里人,怎么不是京畿口音?”

“你管老子是哪里人。”哑巴急了,用冀州赵国一带的方言大声骂了两句,“动手,杀了他们。”

哑巴身后的两个士卒手疾眼快,举起手弩就射。那北军屯长惊呼了半声,仰身倒飞了出去。哑巴几步冲上前,对准那个多嘴的北军士卒就是一刀,“想跑?老子劈了你。”

站在城门里面的北军士卒看到变故突生,愣了一下,就在这时,哑巴已经一刀剁下了敌人的头颅,鲜血喷射。

北军士卒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声震四野,“突袭……敌人……关门,关门……”

大黑怒吼一声,一把甩掉手中马鞭,从车座下拽出战刀,纵声狂呼:“上,上,砍断吊索,砍断吊索……”

“哑巴,夺下城门。快,快……”

围在护城河附近的北疆士卒不待大黑高呼,早已飞身而起,急速冲上吊桥。有的抡起战刀猛砍手臂粗的吊索,有的向城门方向狂奔而去。

“点火,点火,要援兵,要援兵……”

大黑回头冲着辎重车上的士卒声嘶力竭地喊了几嗓子,然后身形犹如离弦长箭一般,和一帮士卒飞速射向了城门处。

城楼上的北军士卒被那声撕破黑夜的恐怖惨叫惊醒了。接着报警的战鼓急促敲响,数不清的长箭向城下倾泻而出,间或还有一两声弩炮的轰鸣,刺耳的厉啸声在黑暗里听起来格外的惊心动魄。

吊桥缓缓升起。

北疆军士卒被压制在辎重车后面,动弹不得,不时有士卒中箭,惨痛的叫号声让人毛骨悚然。

吊桥上的北疆军士卒早有防备,他们都带有高大厚实的盾牌,但依旧被射倒了一片。几个挥刀剁绳的士卒中箭掉进了护城河里,发出了巨大的落水声。

“快砍,快……”士卒们疯狂地叫着喊着。如果让吊桥升起来,大家一个都活不了。

哑巴腾空而起,手中的战刀象利箭一般射进了即将关闭的城门里。一个北军士卒当即被战刀洞穿,他抱着插在胸口上的战刀仰身栽倒,恐惧而痛苦的嚎叫声让人肝胆欲裂。

城门关闭。哑巴绝望地怒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撞了上去。城门纹丝不动,哑巴却被反震之力撞得倒飞而起,一头栽倒在地。

大黑和十几个士卒冲过箭阵,杀进了城门洞里。面对紧紧关闭的城门,他们一筹莫展,急得团团乱转。

“哑巴,你给他们看出破绽了?”

“我嘴巴一张,他们就听出不对了。”哑巴怒气冲天,抬腿就踢了那个北军屯长的尸体一脚,“去死吧。”

就在这时,“轰……”一声巨响,吊桥重重地坠落于地,吊桥上的北疆军士卒立足不稳,一个个大喊大叫着滚进了护城河里。

大黑望着城上射下的密集箭雨,几步冲到门洞边上,对着远处的士卒们高声叫喊:“射啊,给我射,射……”

辎重车队后面的士卒早已掀开辎重车上的牛皮毡子,露出一台台崭新的弩炮。这批从长安送来的军械正是弩炮,此刻大家正在手忙脚乱地填装弩箭。

普通士卒对弩炮不熟悉,要靠弓箭手的指点才能勉强操作。随着一声令下,城下的弩炮发出了一声声怒吼,一时间箭矢如雨,打了守城士卒一个措手不及。掉到护城河里的士卒趁机爬到岸上,冲到城门洞里和大黑会合。被压制在辎重车后面的士卒也趁机点燃辎重车,撤到了长箭射程之外。

十几部装满草料的辎重车借助夜风,霎时燃烧起来,大火立时照亮了城楼上下。

颜良带着大军冲到了城下。

都尉孙鸾和别部司马颜杰迎了上去。孙鸾二十多岁,九尺高的一个魁梧大汉。他是幽州渔阳人,过去是黄巾军安定帅张纯手下的悍将。蓟城大战后,他被北疆军俘虏,后来被征入军。颜杰年纪和孙鸾相仿,也是一个高大英武的壮汉。他是颜良的族弟,幼时父母双亡,被颜良母亲收养。颜良把老母妻子接到晋阳后,就把他带在身边四处征战。

“大人,城门没有夺下来。”孙鸾遗撼地说道,“我们只有强攻了。”

“城上的守军大概有多少?”颜良手中的马鞭指着远处的城楼,一脸杀气地问道。

“估计有两千人。”颜杰回道,“如果加上驻防另外三道城门的守军,城内至少有五千人。”

颜良冷哼一声,回头看看司马周山,“孟森,你不是说城内只有三千人吗?斥候是怎么刺探军情的?”

周山不动声色地笑笑。“大人,斥候能混进城就非常不错了,你还苛求什么?兵力上的误差并不影响我们夺取陕城。徐大人已有周密安排,大人少安毋躁。”

颜良眯着眼睛盯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周山很年轻,白面无须,英俊儒雅,神态间颇有几分高傲自负,也有几分世家子弟的放荡不羁。他出生南阳宛城一个没落世家,很有才华,善书画音律。过去曾就学洛阳鸿都门学。鸿都门学解散后,他回到南阳和一帮志趣相投的儒士徜徉于山水之间,怡然自乐。袁术慕他声名,派人寻访,有心征辟。周山坚决不从,往襄阳而去。袁术大怒,你不从辟也就罢了,竟然去投刘表。袁术把周山抓了回来。这事被一直留在南阳的郑泰、华歆等人知道了,他们好言劝说袁术。袁术随即作了个顺水人情,把他举荐给了朱俊。周山不敢不去,性命重要啊,但朱俊不喜欢鸿都门学的士子,怎么看他都不舒服,于是又把他举荐给了颜良。

朱俊对颜良说,你都是将军了,帐下应该有个长史、司马帮你处理日常公务,不要事必躬亲,样样都自己做。朱俊大人的好意,长辈的爱护,颜良不敢不从,于是亲自到洛阳把周山请到了函谷关。周山的才学当然是无可挑剔,但颜良对他的才学视而不见,他喜欢听周山弹琴吹笛。周山哀叹自己时运不济,只好权当对牛弹琴,自娱自乐了。

“大人,我们兵力严重不足,如何攻城?”孙鸾担忧地问道,“高顺大人至今未到,吴雄大人又留在了渑池。现在这里只有三千人,怎么攻?”

“孙大人,三千人有三千人的攻城办法。”周山笑道,“多点火把,多擂战鼓,多射长箭,把声势造大一点,让北军以为我们有数万大军,迫使他们把城内驻防兵力全部抽调到这里来。”

孙鸾和颜杰疑惑不解,将信将疑地看着颜良。

“这里是佯攻。”颜良说道,“真正攻城的是高顺。你们按周大人说的办,快一点。”

军候张宇带着一曲人马奉命赶到了陕城的北门。

这里正对黄河,对面就是河东的大阳城。

大黑带着人马撤下来后,跟着大军到了黄河大堤上。哑巴扛着一根木头一边吃力地往河提上爬,一边愤愤不平地骂着,不让我们打仗,却让我们跑到黄河边上烧木头,这不是成心惩罚我们吗?城门夺不下来又不是我们的责任。大黑一肚子火,抬腿就是一脚,“你不能少说两句?哪里有许多屁话?”

张宇正好带着几个亲卫走了过来。

“大黑,今天你攻城有功,官复原职。”

大黑把抱在怀里的木头往地上一丢,高兴地问道:“是不是让我带人回去攻城?”

“不是。”张宇指着漆黑的夜空说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放火。这次攻城轮不到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大黑笑脸一僵,大声说道:“放火有什么用?这能攻下城池?”

“当然了。”张宇笑道,“你把火烧起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火烧得又大又多,你们就立功了。”

大黑和围在四周的士卒们互相看看,接着猛然一声喊,一哄而散,没命一般向河堤下的辎重大车跑去。车上都是一堆堆的大木头。

河堤上烈焰腾空。

突然,河对岸火光冲天,大阳城在夜色里依稀可见。河面上,数百艘战船一字排开,正乘风破浪而来。

河堤上的北疆军将士蓦然明白过来,原来北疆军主力埋伏在对岸。

欢呼声霎时响彻黑夜。

高顺和两千北疆兵静静地站在黑暗里,等待着攻城的一刻。

远处黄河岸边传来的欢呼声直冲云霄,北疆军将士一个个血脉贲张,热血沸腾。

城里隐隐约约传来战马的奔腾声,士卒们惊慌的叫喊声,闷雷一般的战鼓声也越来越乱,恐惧伴随着清冷而血腥的夜风传遍了城池上下。

军司马何凯和李哲一左一右站在高顺的身后,焦急地盼望着高顺发出攻击的命令。

“大人,已经到了凌晨时分,可以开始了。”何凯小声说道。

高顺就象没听到一样,双眼紧闭,神态安详。他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如同浸浴在夜色里的一尊石雕。

“大人,虎头大人在南门方向已经连续攻击了两个时辰。”李哲轻轻说道,“大阳城方向的援军也已经赶到北门。此时城内守军分守南北两门,首尾难以兼顾。现在只要我们在西门发起凌厉一击,陕城即刻可下。”

高顺依旧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城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偶尔还能听到几声低沉的喝叱。显然,西门的敌人正在向其它方向急速驰援。

何凯和李哲脸显喜色,两人冲着围在身边的传令兵招招手,示意他们立即传令,各部曲做好准备,攻城即将开始。

夜风呼号,城楼上的战旗猎猎作响。

高顺猛地睁开双眼,举手握到了背后的刀柄上,“点火……”

何凯兴奋地转身面对大军,高举双手,纵声狂呼:“点亮火把……”

“擂鼓……”

“攻城……”

北疆军将士齐声怒吼,杀声震天,霎时间,箭矢如雨,厉啸而去。

前锋突击曲士卒抬着梯桥、云梯,犹如狂怒的野牛群,一路咆哮着,呼啸向前。

高顺抽刀在手,回头望空长啸,“杀,杀上去……”

一百亲卫卒如同下山猛虎,紧紧跟在高顺身后,向城楼方向奋力狂奔,“杀……”

亲卫卒越过护城河,架起云梯。

高顺手中举盾,嘴中咬刀,第一个冲上了云梯。

校尉大人亲自攻城,带着亲卫队精锐和前锋突击曲同时参加第一拨攻城,并且还是第一个冲上云梯,这极大的鼓舞和震撼北疆将士。

全军上下无不士气如虹,一往无前,“杀上城楼……”

高顺挡开三块石头,数支长箭,一盾砸飞迎面刺来的长矛,然后飞身跃上城墙,腾空一刀劈下,将冲上来的一名北军士卒连人带盾砍倒在地。

“杀上去,杀向城门,打开城门……”

大黑和士卒们高声叫着喊着,兴奋地冲下河堤,迎上了驶近的战船。

战船渐渐靠岸,大黑和士卒们的喊声越来越低,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惊愣,沸腾的人群逐渐沉寂下来。

这也是援兵?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三章 狂风暴雨 第十八节

战船上,密密麻麻站满了神情紧张,惊恐不安的民夫。

大黑回头看看被熊熊火光映红的夜空,看看那座仿佛在大火里燃烧的高大城池,不禁摇头苦笑,“军候大人什么意思?这些人也能打仗?”

哑巴嘿嘿一笑,“城池没打下来,搬战利品的人却来了。”

骠骑大将军府参军事杨华在十几个亲卫的保护下,大步走上堤岸。杨华自去年底奉命到河东后,以最快的速度建好了船桥,但李弘担心船桥出问题,命令他继续留在洛阳行辕,专门负责统领北疆为数不多的水军和黄河漕运。

军候张宇急匆匆赶来拜见。杨华看他一脸疑惑的样子,笑着解释了两句。徐大人之所以选择在夜里攻打陕城,主要是考虑到北疆军兵力不足,需要布置大量疑兵虚张声势,以恐吓敌人,分散敌人的兵力,为大军奇袭陕城寻找突破口。颜良大人和自己这一路水军,都是疑兵,目的是在南、北两个方向佯攻陕城以牵制敌人的守城兵力,帮助高顺大人在西城门方向展开夺城大战。

张宇恍然大悟,原来高顺大人的军队才是攻城主力。他指指正从船上下来的民夫,轻松笑道:“这么说,大人把他们带过来,是为了搬运战利品?”

杨华点点头,“我带来了三万民夫,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支火把。等一下我们赶到城下,火把一点,战鼓一擂,驻守陕城的守军必定吓得魂飞魄散。”接着他指指西城门方向,和颜悦色地说道“大人现在可以带着你的军队到西城门支援高顺大人了,这里的事就交给我。”

张宇大喜,急忙躬身告退。

西城门。

更多的北疆军将士翻上了城墙,双方誓死血战。

北军驻守西城门的兵力显然不足,他们在北疆军气势惊人的强大攻势下逐渐退却。

此时,漫山遍野的火把包围了全城,岁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糊味。如雷般此起彼伏的杀伐声和震耳欲聋的战鼓声惊天动地,城内的守军陷入了极度的恐惧和惊慌,士气一时低落到了极点。

驻守西城门的北军军司马指挥北军士卒奋勇作战。他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在黑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凄厉和绝望。几个仓惶逃跑的士卒被他当场射杀。

高顺为了迅速拿下陕城,不惜孤注一掷,把两千兵力全部投入了战场。何凯和李哲紧随高顺之后,也带着部曲亲自攻上了城楼。一营人马,三位统军大人,气势如虹,铺天盖地,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疯狂地杀上城头。北疆军这种强悍的攻击,给了北军守城士卒重重一击。

高顺的盾已经碎裂,手中的战刀也已经卷了刃。他迎着飞扑而来的敌人大吼一声,硬是以厚实的刀背砸开了敌人的脑袋,然后顺手夺过敌人的长戟,“上,上,杀过去……”

亲卫们护在高顺左右,刀砍斧劈,步步推进,势不可当。高顺长戟舞动,连杀三人。凶狠的敌人横空一刀,斩断戟柄。高顺眼明手快,一手拿着戟头,一手拿着半截戟柄,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一头撞了上去。敌人措手不及,被他撞得倒飞而起。高顺手上的戟头顺势狠狠地插进了敌人的小腹。鲜血喷射,顿时溅了高顺一脸。高顺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擦,一把呼啸的长枪已经裂空而至。

“杀……”高顺躲无可躲,张嘴吐出一口血沫,一拳砸上枪头。长枪崩开,枪势不减,直直刺穿了高顺身侧的亲卫。那亲卫临死前一把握住长枪,发出了一声惊天长嚎。高顺心弦震颤,虎吼一声,身形腾空飞起,一脚踹飞那执枪大汉。

大汉惨叫一声,连连倒退,仰首栽倒于自己的军司马脚下。那北军的军司马睚眦欲裂,怒不可遏,“杀,杀了他,那是北疆军的校尉,给我杀了他……”

弩箭厉啸,人影飞动,北军士卒高声吼叫着,一拥而上。高顺夷然不惧,在亲卫们的惊呼声中,一把抓过一名北军士卒,把他紧紧贴在身前,挡住了数支利箭。箭止,高顺大吼一声,把那死绝的北军士卒狠狠地砸向了冲上来的敌人。

长刀呼啸,高顺犹如嗜血猛兽,咆哮而进。暴喝声里,人头飞窜,鲜血四射,断肢残臂凌空飞舞,惨烈的叫号声霎时撕裂了黑夜的死寂。

刀断,拳到,一张愤怒的脸顿时被砸扁,瞪圆的眼珠子爆裂而出,庞大的身躯腾空飞起。高顺再起一脚,把厉号的敌人横空踹出城头。北军的那名军司马愤怒的叫骂着,迎着高顺就是雷霆一刀,“老子劈了你……”

高顺急退,瞬间连撞两人。一名北军士卒怒号侧击。高顺飞身让过,右手抓住敌人的战刀,左手抓住敌人的皮甲,大吼一声,把敌人凌空举起。那军司马的战刀挟带风雷之声,再度砍至。刀下,血溅,惨叫声撕心裂肺。高顺再吼一声,抛下死尸,右手战刀犹如闪电一般划空而起,“拿头来……”

那北军的军司马惊骇之余,爆发出一声震天狂吼。吼声刚起,头颅便腾空而起,带着一蓬鲜血向黑暗里急速射去。

“杀下城楼,杀下城楼……”高顺一脚踢飞无头尸体,纵声狂呼,“杀下去……”

张宇带着一曲将士在黑夜里高速狂奔。

颜杰带着一部兵马飞速杀到西城门。

西城门上的吊桥轰然落下,城门在北疆军将士的欢呼声中,缓缓打开。

高顺浑身浴血,以刀驻地,威风凛凛地站在城门边上。激战过后的北疆将士们三三两两地坐在血泊里,剧烈地喘息着,一个个疲惫不堪。

颜杰打马冲进城门,冲着高顺大声叫道:“大人,本部杀向何处?”

“直杀军营,护住粮草。”高顺挥手吼道,“快,要快,防止北军点火烧粮。”

“走,走,兄弟们,随我杀向敌营……”颜杰纵马狂呼,带着士卒们向城内呼啸而去。

张宇出现在高顺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站都站不稳了,“大人……”

“快,带人直杀府衙,见什么杀什么,一个不留。”高顺咬牙说道,“给我杀干净。”

张宇不再说话,朝身后一挥手,继续狂奔而去。

高顺随即命令何凯带人守门。自己和李哲两人带着数百士卒尾随在张宇之后,向城内一路杀去。

北军守将赵玄万万没想到北疆军几个时辰就打下了陕城。他原以为自己守上两天绝对不成问题。两天后,牛辅得到消息,率军回援,北疆军就要不战而退,所以他很安心,连万一城破后焚烧粮草的准备都没有做。颜杰攻占军营的时候,赵玄正在北城门上。听说城池被攻破了,粮草辎重也被北疆军抢去了,他当时就傻了眼。现在即使杀出去了,见到牛辅也是死罪。

赵玄过去是北军军司马,何进死后,他被董卓升了官,做了别部司马,然后再也没有得到升迁。没有得到升迁他也无所谓,董卓对北军军官很刻薄,一向不升职,有怨言的也不是他一个。但他无法忍受的是,他在军中屡屡遭到西凉军官的排挤。要不是他给牛辅送了几次重礼,他连这个别部司马都保不住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走人。

赵玄毫不犹豫,立即下令打开北城门,投降了。

负责大军粮草辎重的不是赵玄,而是牛辅的长史。这位长史正在府衙内焦虑不安,心惊胆战的时候,张宇带人杀了进来。北疆军见人就杀。投降?投降也杀。于是这位长史大人十分不情愿的掉了脑袋。

颜良、高顺、杨华、孙鸾等人齐聚城内。

府衙内的尸体已经清扫干净,夜空里漂浮着浓浓的血腥味和松油火把的焦木味。

颜良和诸将谈笑风生。周山夹在人群里,面色苍白,虽然大军已经顺利夺下了城池,但战场上的血腥和死亡还是让他非常震骇和恐惧。纸上谈兵是一回事,真正打起仗来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周山心有余悸,他想逃离这里,想逃离杀伐和鲜血,想寻找一处风景秀丽的山野远远避开尘世的残酷和痛苦。

杨华带着赵玄拜见了颜良。颜良没有为难他,安慰了几句,叫他暂时带着人马到河对岸的大阳城去。

北疆军这次非常幸运。北军留守陕城的军队本来有五千人,但一千人马送粮草到渑池去了,还有一千人马到潼关押运粮草了,因此城内只剩下三千人。按道理,北军留三千人守城绰绰有余。然而,北疆军充分利用了黑夜攻城的优势,诱使守城北军分兵驻防城门,结果北军上当中计,被北疆军抓住了防守上的漏洞,丢了城池。

颜良和杨华商量一下,随即组织民夫进城,把缴获的粮草辎重运到河东。

陕城是北军撤回关西西部的必经之路,北疆军攻占陕城后,牛辅的大军随即被北疆军包围在了渑池一带。此时北军没有粮草,又被北疆军包围,死路一条。

高顺、孙鸾、颜杰等人都很兴奋,围在地图上商讨围歼北军的事。

“大人,我们攻占陕城的消息,最迟今天晚上就能传到牛辅军中。”孙鸾看到颜良走到案几旁,笑着说道,“牛辅得到消息后,明天会急速后撤,后天就能全力攻打陕城。只要我们坚守陕城,把北军挡在城下,牛辅和北军就完了。”

“是吗?”颜良低头看看地图,又看看高顺,“子平,你认为呢?”

“要想等到徐大人和玉大人的大军赶到陕城,我们至少要坚守三到五天。”高顺神情严峻地说道,“为了全力打通后撤之路,牛辅必定会派驻重兵防守渑池,以阻挡徐大人和玉大人的大军。这样一来,我们五千人马就要独自面对至少三万北军的疯狂攻击。我们粮草辎重都很充足,河东还能及时支援我们,所以坚守陕城五天以上,绝对不成问题。”

“北军有近四万兵力。随军所带的粮草最多只能支撑三四天。三四天之后,北军粮草尽绝,军心涣散,士气低迷,必将大败。只是……”高顺指指地图上的渑池,担忧地说道,“徐大人和玉大人只有两万多人,如果牛辅以一万人死守渑池,两位大人攻破城池的损失将非常惊人。北疆军如果损失太大,即使能赶到陕城围歼北军,也无法全歼,最多不过重创北军而已。”

“坚守三到五天?”孙鸾皱眉道,“假如牛辅以三万人猛攻陕城,我们五千人的损失也非常惊人。”

“此仗就算全歼了北军,我们也要折损过半,大军将无力再战。”高顺说道,“董卓威怒之下,如果不惜一切代价再度出兵关西,我们就只能退守函谷关,而且关西、关东的局势将变得非常紧张。”

颜良赞赏地连连点头,“子平言之有理。徐大人正是考虑到我们兵力的不足,所以无意在陕城城下和北军决战。”他抬头看看众人,突然一笑,“徐大人的意思是,大军立即撤出陕城,再上崤山。”

关西,新安城。

牛辅率军赶到新安城下,准备发动夺城大战,这时斥候急报牛辅,陕城失守。

牛辅大惊失色,急召诸将议事。此时形势很明朗,北疆军主力攻占陕城,把北军包围了。北军在失去粮草辎重的情况下,兵力上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唯有撤退,急速撤退,否则就有全军覆没之灾。

李傕、郭汜等人非常愤怒,指责牛辅不听贾诩的劝告,执意要急速东进,攻打关东,结果造成今日困境。

牛辅冷笑不语。以北军目前的兵力,撤回潼关完全没有问题。只是撤回潼关后,大家不但无功而返,而且还延误了董卓占据洛阳,稳定社稷的大计,诸将或多或少都要受到惩罚。自己是董卓的女婿,最多不过挨董卓几句骂而已,但李傕、郭汜等人就没好日子过了。

撤回潼关后,自己立即书告董卓,把兵败关西的责任都推给李傕、郭汜等人,继而怂恿董卓把这些老资格的西凉将领都调回长安去。没有这些人和自己作对,大军由自己说了算,攻打洛阳不过是举手之劳。

撤军是肯定的事,但如何撤?怎样撤退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大军的安全,避免遭受更大的损失?

牛辅和李傕等人争论不休,谁都不愿意留下死守渑池。守住渑池,阻止两支北疆军会合,北军才有充足的时间攻打陕城,才能保证大军突围而走。但很明显,谁留下守渑池,谁就要和北疆军死战,其实力的折损倒是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性命朝不保夕,岌岌可危。

牛辅无奈,最后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贾诩,求助地望着他。

贾诩毫不推辞,拱手说道:“我留下守渑池。”

“文和……”李傕气愤地叫道,“你是不是嫌自己老了,不想活了?对面是朱俊,是徐荣,很可能还有袁绍和袁术的援军。朱俊和徐荣处心积虑设下这么一个圈套,不会仅仅就是为了抢我们一点粮草把我们逼回关中。他们的目的是要杀我们,要攻打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