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第二十五节(1 / 2)

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28722 字 2019-09-25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二章 日蚀苍黄 第二十一节

众人听完袁绍的话,一个个心里沉甸甸的,屋内的气氛显得非常压抑。

“骠骑大将军李弘怎么说?他对此事可有明确的态度?”卢植小声问道。

“我和冀州府的审配审大人刚刚从云中行辕回来。”陈琳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到了怀城,骠骑大将军的军队也到了河东,这就是骠骑大将军的态度。”

陈琳把云中之行简要说了一下。审配花了一夜的时间意图说服骠骑大将军,但终究没有成功。骠骑大将军最后给我们的答复是:各地州郡起兵讨董严重危害社稷,奉劝诸位放弃兵甲,另谋他策。骠骑大将军这句话既没有说我们起兵讨董是叛乱,也没有正面说他要支持董卓,所以我们认为骠骑大将军可能还在观望中,尚没有做出最后定策。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为了保住北疆,行割据之实,已经彻底背叛了大汉,完全不知道还有忠心报国这件事。他和董卓一样,都是倾覆我大汉社稷的祸国之臣。此人将来对大汉的危害,将百倍于董卓,此人不除,我大汉永无振兴之日。

辛评点头道:“孔璋言之有理。李弘是个蛮胡,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懂,这种人恃功自傲,骄纵枉法,眼里根本就没有礼法二字,一旦掌权,必将祸国殃民。看看他这几年都做了什么?西凉肃贪杀贪,并州招抚蚁贼,逼迫先帝改变祖制开放盐铁经营,领大军南下威胁天子和朝廷答应让他督领北疆州郡。在大汉危难之际不但不体恤民情反而穷兵黜武劳师远征塞外。如此种种,让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个对大汉忠心耿耿的戍边大将,而是一个残暴、血腥、野蛮、贪婪、权欲极强的暴虐祸国之人。”

“这次他对我们都说了什么?两个字。钱粮,他既要钱又要粮。我看他不是要钱粮,而是看上冀州这块肥肉了。出兵讨伐董卓是铲除奸佞为国除害的正义之举,他不但拒绝参加,竟然还以此要挟我们。他还是大汉的骠骑大将军吗?他大概已经忘了是谁让他成为骠骑大将军的?我看他就是一个狼心狗肺,背主卖国的胡人。他无视奸佞祸国,一门心思想着自己的北疆。一而再再而三提到回迁灾民。这怎么可能?青兖徐三地已经流民成灾,暴乱在即,他还要回迁灾民,这不是祸乱大汉是什么?居心叵测,居心叵测啊。冀、兖、青、徐四州假如同时陷入战祸,大汉社稷就成了李弘的囊中之物了。”

郭图接着说道:“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主动出击,以形成破釜沉舟之势,逼迫李弘迅速做出选择。在今日危局之下,李弘要想确保北疆,只有和我们联手攻击董卓这一条路。至于北疆灾民回迁一事,我们不会答应。不仅仅我们不答应,就是冀州牧韩馥韩大人,他也不会答应。如今讨董大军的粮饷大部分都要靠冀州调拨,他哪有多余钱粮去安置灾民?”

“屯田一事就更不要说了。北疆屯田是为了戍边,冀州屯田是为了什么?难道我们田地多得足够施舍给那些下贱的刁民了?冀州的田地到处都是,荒芜的原因是因为没人耕种。那些流民灾民不愿回家,他们宁愿抛弃土地,宁愿易子而食,宁愿去抢去叛乱,也不愿去辛勤耕种。大汉的百姓这几年已经给蚁贼同化了,变得血腥而凶残,他们的良知已经彻底泯灭了。对待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把他们杀怕了,杀干净了,他们自然也就听话了。”

“把灾民留在边疆对大汉有百利而无一害。灾民没有食物,他们就要暴乱,就要去抢,就要去杀胡人,抢胡人的牲畜。这样好啊,他们互相残杀,死得越多越好。灾民也罢,胡人也罢,都是危害我大汉社稷的根源,他们要是死绝了,大汉也就安稳了。”

许攸、荀谌、逢纪等人也纷纷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在他们看来,李弘目前并没有条件让长城以北的数万北疆主力南下参战,一来大漠和边郡需要驻军戍守,二来李弘粮饷不足,无力支撑十几万大军。今年初如果不是北疆早有准备,从各地收购了大量的粮食,北疆现在已经岌岌可危,自身难保了。三来董卓的粮饷也难以为继,李弘的大军南下的越多,董卓就越困难。虽然李弘和董卓看上去兵力强悍,气势汹汹,但其实他们不堪一击,摆下的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空架子。只要讨董大军发起凌厉攻击,李弘和董卓必定惊恐不安。尤其是心怀叵测的李弘,他有什么理由要冒着北疆尽失的危险帮助董卓?有什么理由要在自己辉煌的战绩上抹上一层厚厚的污秽?

现在对李弘和董卓来说,担心的应该是讨董大军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誓死要战,而对讨董大军来说,担心的却是自己的后方和彼此间的诚信。各州郡如果不能齐心协力,讨董大业势必要功亏一篑。

卢植安静地坐着,耐心地听着各人的意见,一直沉默不语。

袁绍问道:“先生对我们的应对之策可有什么意见?”

卢植看看众人期待的目光,微微一笑,“诸位知道豹子在百兽之中,最可怕的什么?”

“豹子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它的强悍,而是它的耐心。为了捕获一只猎物,它可以在一棵树上悄无声息的隐藏数天。”卢植非常赞赏地笑道,“豹子捕猎的进攻方式主要是在夜间进行偷袭,一击必中。李弘就是这样的人,他非常有耐心,最擅长夜间偷袭,从无败绩。我听说李弘这个鲜卑名字是慕容风替他取的。慕容风这个名字取得贴切,由此也可见慕容风的识人之明和超人智慧。”

“豹子失去记忆后,就象一个婴儿,什么都不知道。这时,黑鹰部落的勇士铁狼开始教他如何生存,慕容风开始教他如何打仗。但李弘是个失去记忆的人,他不是婴儿,也不是胡人,所以他最后还是杀回了大汉,并且非常意外地成就了自己的一番功名。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一个融合了汉、胡两族之长的天才。”

“我说这个话的意思是劝告你们,不要小瞧李弘,李弘绝不是董卓。董卓是个武人,是个骄横而自不量力的武人。李弘虽然也是个武人,但他是个强悍而阴狠的武人。他极富耐心和极其擅长捕捉时机,这一点,请诸位务必小心提防。”

大家既然知道了豹子的长处,那就要针对豹子的长处下手,让他的长处变成短处,这样捕猎者就变成了猎物,而猎物却变成了捕猎者。

如何让豹子失去耐心?很简单。只要我们比他更有耐心就行。北疆灾民已成祸患,而京畿一带的流民还在蜂拥入晋。李弘已经焦头烂额,束手无策了,他如果在春耕前不把滞留在长城以北的数百万灾民和民夫,还有逃难到河东的流民全部解决了,北疆必然陷入混乱。北疆一乱,今年的春耕怎么办?屯田怎么办?戍边怎么办?生存怎么办?

现在最着急的其实不是董卓,也不是我们,而是李弘。我们的骠骑大将军此时就像一只饿极了的豹子,带着满身的伤痕,静静地趴在北疆的皑皑白雪里,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猎物失去警惕,然后成为他的一顿美餐。这个猎物不是董卓,而是我们。

北疆一连南下六个将军,这个气势好大,把我们吓倒了,我们要主动出击了。但诸位想过没有,当我们失去耐心的时候,是不是同时也失去了警惕?

阻止他膨胀势力,防止他养好伤口,这的确没错,但要看什么时候。我们一旦成了他的猎物,丧失了所有的主动和优势,那时我们不但无法阻止他膨胀势力,还帮助他养好了伤口。当一只强壮的豹子雄踞于北疆的时候,我们就再也没有杀死它的机会了。

卢植说完之后,缓缓站了起来,“今天我到这里来,是兑现我对太傅大人的承诺。我和太傅大人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事应该由你们来处理了。”

“先生……”袁绍急忙站起来,吃惊地问道,“先生不留下来帮助我们?”

“长平公主已经北上入晋,骠骑大将军很快就会南下。”卢植拱手说道,“我已经老了,帮不上什么忙了。我要回家乡涿郡去,叶落归根嘛。就此告别,愿诸位同舟共济,早日振兴大汉。”

袁绍等人极力挽留,卢植不从。袁绍无奈,只好送他出城。袁绍又送了许多财物,但卢植坚决不受,打马离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袁绍仰天长叹。

二月中,酸枣。

曹操带着五千人马赶到了。

袁绍早在去年十二月的时候,通过张邈找到了躲藏在陈留郡己吾城(今河南省宁陵县)的曹操。曹操逃离京城后,在中牟城被抓住了。中牟县府的主薄任峻认识他,极力劝说县令杨原把他偷偷放了。曹操侥幸脱险后,不敢回家,悄悄躲到了朋友卫兹的家里。卫兹是陈留郡的孝廉,家住己吾。曹操的老家沛国谯县盛传他已经被董卓抓住杀了,他家的门客私兵闻讯之后要离开,他的夫人卞氏极力劝说,这些人才勉为其难地留了下来。

袁绍写了封书信给曹操,叫他召集义兵,一起讨伐董卓匡正汉室。曹操正愁没出路,接到袁绍的书信后,大喜过望。此时,三公檄文已经遍告天下,曹操也不怕被董卓抓了,立即在卫兹的资助下,就近在己吾城募兵,同时派人回老家报信。曹家的人听说曹操还活着,当真是喜从天降。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曹仁的弟弟曹纯、门客史涣随即带着一千多家丁私兵火速赶到己吾会合曹操。

过年边上,募兵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一个月下来,曹操连两千人都没有凑齐。带这么点军队到酸枣会合各州郡兵马,曹操觉得很没面子,所以他迟迟没有出发。虽然张邈催了好几次,但曹操以各种借口一拖再拖。袁绍以为曹操行动迟缓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官职,所以他立即以“承制”的名义,拜曹操为行奋武将军。

曹操无奈,只好带着两千人马上路了。就在他为兵力短缺的事一筹莫展的时候,中牟县的任峻来了。

中牟位于河南尹的东端,紧邻兖州的陈留郡,如果交战,这里肯定是战场。中牟岭杨原既不愿意听董卓的助纣为虐,又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参加讨董大军,左右为难之下,他干脆弃官而逃了。主薄任峻和县尉张奋商量了一下,随即带着三千兵马往酸枣而去,准备参加讨董大军。两人官职小,到了酸枣肯定要投靠一个人,否则三千人马的生存是个问题。两人正商量着,遇到曹操了。

曹操看到救命恩人,当然要大力感谢,而任峻看到曹操现在是行奋武将军,官职非常大,于是毫不犹豫,带着三千人马就投了曹操。曹操心花怒放,笑得嘴都咧开了。这真是天下掉下一个金蛤蟆,正好砸在他头上。

到了酸枣大营,曹操很不痛快。站在辕门外迎接他的只有陈留太守张邈,督领酸枣大营兵事的东郡太守桥瑁和其他州郡官吏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夏侯渊张嘴就骂,这不是狗眼看人低嘛,好歹大哥也是个秩俸两千石的代理将军。

张邈一眼就看出曹操的不快,急忙解释道:“孟德啊,事情有变化,桥大人和其他几位大人正在大帐军议,所以……

“孟卓兄,出了什么事?豹子打来了?”

“青州蚁贼暴乱,焦大人已经撤兵返回临淄了。”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二章 日蚀苍黄 第二十二节

二月中,河内郡,怀城。

袁绍、许攸、韩琼、淳于琼等人围在地图前,激烈地争论着。

卢植的一番话让袁绍放弃了主动攻击的计策。公主既然已经北上帮助讨董大军说服骠骑大将军,而卢植又说得那样清楚,那么这个主动攻击目前就显得没什么意义了。然而,青州黄巾的叛乱却让讨董形势突然恶化起来,是否主动攻击洛阳再次成了众人争论的焦点。

辛评、荀谌、陈琳等人认为现在北疆大军已经纷纷南下,双方实力对比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进攻洛阳以武力胁迫骠骑大将军的目的未必能奏效。假如初战失利,不但会打击讨董大军的士气,而且会把大军现在所占据的优势尽数丢失。另外,袁绍已经下令讨董大军各部暂时不要进攻,如果突然变计,会让各部无所适从,让人感觉到车骑将军好象无法掌控局势一样,这同样会引起将士们的惊恐不安。

许攸、逢纪、韩琼、淳于琼等人却认为战场用兵要根据形势的发展不断变化,突然变计乃是很正常的事,无需担忧,现在最担忧的应该是青徐一带的蚁贼叛乱。蚁贼已经开始攻击掳掠青州各地郡县,由于缺乏兵力剿杀,蚁贼节节胜利是必然的事,这会极大地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参加叛乱的蚁贼会越来越多,波及的范围会越来越广。一旦局面失控,青、兖、徐三州必将陷入暴乱的狂潮。后方战火翻飞,这对讨董大军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而董卓和李弘得到消息后,他们无论坚守洛阳还是趁机攻击,都能稳操胜券。

袁绍望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一帮下属,茫然无策。

这时,从一百多里外的黄河南岸酸枣大营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济北相鲍信到了。鲍信说,根据他得到的消息,蚁贼叛乱主要集中在泰山以东的济南国、齐国和北海一带,目前还没要迹象表明蚁贼大军会立即离开青州,转而向西攻击。不过,等青州被这些蚁贼掳掠一空后,事情就很麻烦了。

黄巾军很精明,发动暴乱的时机和地点选择的非常好。现在他们在青州暴乱,距离京畿非常远,也没有侵害兖徐两州,这让聚集到酸枣的兖徐两地军队很难下决心撤军平叛。但讨董大军假如陷在京畿附近动弹不了了,或者青州已经被蚁贼抢光了,蚁贼就要调头向西了。他们会疯狂地攻击兖、徐两州,一路攻城拔寨,烧杀掳掠,无所不为。

时间,讨董大军现在最急需的就是时间。袁绍必须抢在蚁贼攻击兖徐两州之前,把骠骑大将军拉到自己一边,否则不要说逼走董卓了,就连生存的问题都难以保证。

袁绍仔细权衡了很长时间,最后决定还是维持原计,各军暂时不要进攻,耐心等一等。

许攸急切劝道:“大人,只有主动进攻,我们才能控制局势。李弘是一只豹子,他饿极了,可以喝一口自己的血继续撑下去,他不会轻易放弃的。目前皇权旁落,天子形同虚设,公主有什么用?先帝遗诏不过就是一块黄色的绫布而已。李弘如果忠诚大汉,一心为国,他早就南下和我们联手了。大人,卢先生已经老了,他和皇甫嵩一样,已经无法适应今天的大汉。要想在今天这种局面下振兴大汉,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自己控制自己的命运,千万不要指望别人。”

袁绍笑道:“子远,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我们会赢的。”

袁绍带着许攸、陈琳急速出城,准备渡河到酸枣会盟。

留守大营的郭图派人飞马来报,骠骑大将军府来人了。袁绍犹豫了一下,突然决定不去酸枣了,“子远,孔璋,你们两人代我到酸枣和诸位大人会盟。”

许攸和陈琳惊愣不己。“大人不去酸枣,那会盟的事由谁主持?”陈琳问道。

“会盟的事让桥瑁桥大人主持。”袁绍说道,“参加讨董的州郡有十几个,聚集在酸枣的不过就七个,我去不去无关紧要。这会盟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形式,没有任何约束力,如果谁要退出讨董大军,我也没办法。难道我还能押着他,把他杀了不成?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会盟,而是我想知道骠骑大将军的态度。”

袁绍回到城内,立即召见郑演。郑演紧跟着审配、陈琳到了河内,可见北疆危机已经非常严重,骠骑大将军迫于压力,只好改变主意了,但骠骑大将军有什么要求呢?

郑演解释了北疆的困难,说明了骠骑大将军派军南下的目的,最后提到了粮饷和灾民的事。袁绍从郑演的话里听出了骠骑大将军解决当前危局的办法,骠骑大将军无意帮助他,也无意帮助董卓,他想维持一个三方权势平衡的局面,以迅速解决可能发生的战祸。维持三方权势的平衡,对骠骑大将军最有利,这一点袁绍非常清楚。有了时间和物资,北疆将慢慢摆脱危机,豹子将慢慢养好伤口,天下将慢慢成为骠骑大将军的囊中之物。

袁绍笑着说道:“北疆大军南下入京,既能克制我,也能制约董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由此可见骠骑大将军为了社稷安危,也算是殚精竭虑,竭尽全力了。北疆的困难我知道,我也能体谅骠骑大将军的苦衷,但我目前只负责讨董兵事,冀州是冀州牧韩大人说了算,所以你说的事,我一件都不能答复你。”

郑演笑道:“这么说,承制诏书一事果如传言所说?”

袁绍笑容一僵。

“既然大人不能主掌权柄处理讨董大军的所有事务,那我只好回禀骠骑大将军,说我要到邺城和韩大人具体商议了。”

袁绍冷冷一笑,对坐在一旁的逢纪说道:“元图,你陪郑大人到邺城去。”

郑演离去之后,辛评立即说道:“正如我们所料,这只豹子不会帮我们的。他贪婪的本性暴露无疑。”

荀谌忧心忡忡,皱眉说道:“大人,骠骑大将军主动派人到河内,而我们却一点诚意都没有,会不会激怒豹子?”他看看袁绍,继续说道,“我想,我们应该把郑演留在怀城,和他慢慢谈。另外,把冀州府的审配审大人也请来。大家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总比横眉冷对,剑拔弩张要好。另外,一旦有个什么突发的事,我们也可以通过郑演迅速把消息送出去。北疆大军就驻扎在京畿,消息由他们转到河东、晋阳非常快。这样一来,假如我们要及时改变策略,骠骑大将军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立即做出反应。”

袁绍连连点头。“去把郑演请回来,我再和他仔细聊聊。”

二月中,兖州陈留郡,酸枣。

袁绍没有来酸枣会盟,这让桥瑁、张邈等人非常失望。此时后方形势紧张,人心惶惶,最需要的是主将前来鼓舞士气。怀城到酸枣虽然隔着一条黄河,但黄河封冻,如履平地,一百五六十里路,来回不过两三天的事,难道袁绍就不能牺牲这么几天的时间?

许攸对桥瑁说,袁大人一再嘱咐,请桥大人务必尽早会盟,以便对董卓形成强大压力。桥瑁冷笑不语。他私下对张邈说,骠骑大将军不过派了个掾属到河内而已,这种身份的人用得着本初亲自接见?我看商谈是假,本初不愿做这个出头鸟是真。会盟消息一旦传出,袁隗袁基和袁阀的几十口性命估计难保,他自己不愿承担这个罪名,却让我背这个黑锅。上次传檄天下的事我已经代袁阀做了,罪名都是我的了,这次又让我主盟,出头的事都想让我做,当我是白痴啊?我不干。

“孟卓兄,还是你主盟吧。”

张邈不好当面拒绝,回到营帐和自己的长史刘翊商量。刘翊说,这事大人也不能干。讨董的事现在看来很玄乎,青州蚁贼在叛乱,而且蚁贼很快就会流窜到兖州徐州一带,刘岱、袁遗、鲍信、张超等人迟早要撤军。他们一走,这里就剩下大人、桥瑁和曹操一两万人,还打什么打?陈留和京畿相邻,如果董卓和李弘知道我们后方大乱,势必要主动出击,而这时首当其冲的就是大人你。大人如果主盟,董卓必恨你入骨,到时恐怕……

张邈立即找到山阳太守袁遗。袁遗是袁绍的堂兄,过去曾做过长安令,在袁阀算是很有才华的人。张邈说,伯业,你是本初的堂兄,声望极隆,我是望尘莫及啊。这主盟的事非你莫属。说完他不待袁遗说话,掉头就走了。

袁遗当然不愿干。袁隗等人如果因此而死,自己不但得罪了袁绍袁术兄弟,而且将来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他想了一下,去找兖州牧刘岱。刘岱是东莱牟平人,祖父刘本是著名的大儒,伯父刘宠是前太尉,刘家算是东莱最大的门阀了。袁遗和刘岱私交不错,他把桥瑁、张邈等人不愿主盟的事说了一遍,“公山,你看这事怎么办?”

刘岱想了一下说道,这事你我都不能干。无论讨董能不能成,袁阀被诛之罪都和会盟有关,将来难免要遭人指责。我俩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能留下这个骂名羞辱先人。我看,你去请曹操主盟,他必定答应。曹操是曹腾后人,宦官后代,将来要出人头地,需要功绩。讨董成功,主盟一事就是功绩啊。曹操为人放荡不羁,做事喜欢率性而为,不会在意这么点小事。

曹操没有拒绝,但他也没有接受,他出了个主意,“主盟不就是站在大坛上念念盟约,带头拜祭一下天地嘛,用得着我们出面吗?随便找一个掾属就行了。我手下任峻就不错,嗓门很大,让他念盟约,坛上坛下的人都能听见。”

袁遗大喜,告辞离去。任峻是什么人他不知道,所以他也看不上。在他心里,主盟的人即使不是一方大员,也应该是个有地位有身份的名士。

桥瑁、张邈等人商量了一下,随即选中了名声最大的臧洪。臧洪是广陵射阳人,广陵太守张超的功曹从事。他父亲臧旻历任护匈奴中郎将、中山、太原太守,戍边时屡建战功,对山州地理非常有研究。臧洪出身官宦世家,本人学识不俗,在徐州一带很有名气。藏洪身材魁梧,体格健壮,胡须浓密,嗓门洪亮,很雄伟,看上去更象武人而不是士人。臧洪一口应承。为了铲除国贼,当然要义不容辞了。

二月十六日,酸枣会盟。

臧洪站在高坛上,顶着凛冽的寒风,高声诵读盟约: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祸害无穷,毒杀弘农,百姓被难,如此以往,社稷沦丧,四海倾覆。我们要举义兵,赴国难,同盟中人,齐心一力,尽我臣节,粉身碎骨,在所不辞。有渝此盟,死于非命,祸及子孙。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这份盟约写得慷慨激昂,令人热血沸腾,振奋不已。

这份盟约和前面的三公檄文相比,其实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这里的国难已经不是董卓废黜少帝了,而是毒杀弘农王。他们既不愿意尊崇献帝,又失去了讨董的终极目标,结果雄心勃勃的讨董大军变得无所适从了。讨董的目的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就是为了要粉身碎骨,以死抗争董卓的暴戾?那杀了董卓之后呢?不是没有人想到要立新帝,而是没有人愿意去说,没有人愿意去做。

袁术、韩馥、王匡、孔伷、李旻等人对于酸枣会盟没有发表任何支持的宣告,既不说支持,也不说不支持,好象没这事一样,视而不见。

二月十七日,天子在虎贲、羽林以及公卿百官的簇拥下,匆匆走上了西迁之路。

二月十八日,董卓下令清理洛阳城。接到命令的李傕和郭汜没有明白董卓的意思,急忙派人来问,“大人,这清理是什么意思?是抢光还是杀光烧光?”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二章 日蚀苍黄 第二十三节

董卓吓了一跳,急忙把两人喊到了相国府。

“你们是不是抢劫抢上瘾了?杀光,烧光?洛阳成了废墟,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你们是不是嫌我不得死啊?”董卓指着李傕和郭汜骂道,“徐荣和杨凤已经到了京畿,你们给我收敛一点,不要让豹子抓到把柄,更不要激怒他。你们都是打了十几年仗的人,洛阳现在的危险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徐荣和杨凤一旦勾结叛逆,里应外合,反戈一击,那我们连长安都回不去了。你们以为豹子派兵到京畿,当真是为了帮助我们拱卫京师?你们给我清醒一点,不要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李傕陪着笑脸,一脸的不屑,“徐荣不过两万人,杨凤不过一万人,三万人就能致我们于死地?大人太抬举北疆兵了吧?”

董卓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把眼光看远一点。叛逆势力大,遍布东南数个富裕州郡,我们即使能在京畿附近击败他们,但短期内我们无力远征平叛。也就是说,我们得不到这些反叛州郡的赋税,得不到他们一粒粮食,一个钱。京畿数郡因为我们征缴算缗钱和这次强行征捐,百姓商贾纷纷逃亡,造成农耕和货殖无法迅速恢复,短期内我们也无法自给自足,所以这仗现在我们既打不起,也拖不起。”

“豹子的情况也许比我们更糟糕。今年北疆冬天遭受了雪灾,而灾民却越来越多,北疆辛辛苦苦储存的一点粮食估计都已经消耗一尽。豹子如果再不想方设法解决目前的危机,他大概要拿春耕的种子来充饥了。”

“十二月的时候,天子下旨催促他南下平叛,他为了保存实力,不愿意,后来才勉强派了徐荣到洛阳来糊弄我。正月的时候我拿迁都长安来逼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呢?不要我催了,他自己一口气连派三个将军南下,而且还连起数万屯田兵,由此可见雪灾已经迅速加重了北疆的危机,豹子已经承受不了了。他为了北疆的稳定,只有竭尽所能帮助我平叛了。”

董卓苦笑道:“这段时间我们用各种办法积累了许多财宝,金银绢缯堆满了屋子,但这些东西不能吃啊。豹子也是一样,为了北疆屯田,为了远征大漠,他不停地向朝廷要钱、要粮。现在他的粮食吃完了,就剩下钱了,但那钱有什么用?不就是一堆破铜烂铁嘛。没有粮食,粮食就涨价,士卒们一个月即使拿两千钱的军饷,也买不到一石粟米。结果呢?结果将士们的家人就要挨饿,士卒们就无心打仗,就要闹事。”

“粮食在哪?在冀州、兖州、徐州、扬州、豫州、荆州、益州,在洛阳的东面和南面,西疆、北疆没有粮食,京畿数郡的粮食已经被我们吃光了,这就是现实。”董卓轻拍案几,无奈地说道,“豹子饿极了,他是要吃人的。现在他急于派兵南下,目的是威逼叛逆,震慑我们,意图迅速解决危机,想办法从冀州和其他地方购买粮食,把灾民尽可能回迁到冀州和京畿各郡。豹子其实并不想打仗。”

“我们呢?我们的目的和豹子是一样的,我们也不想打仗,我们也要粮食,但我们更不愿意退出洛阳,所以眼前这场危机我们解决不了,只有豹子能解决。”董卓看看两位爱将,语重心长地说道,“十二月我督请豹子南下的确是为了击败叛逆,但随着事情的发展,我的目的已经改变了。我虽然需要保护天子,保护洛阳,但我要想做到这一点,没有钱是不行的,没有粮食和物资更是万万不行。”

李傕和郭汜这时已经听明白了。李傕迟疑着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们尽量不要出头,不要打仗,把这事都交给豹子去解决?”

“对。”董卓点头道,“死多少人,对于我们来说无所谓,我们只要把天子保住了,把军队保住了,把洛阳保住了,我们就赢了。迁都毕竟是解决当前危机的手段,将来叛逆被我们扫平了,天子还是要回来的。我们待在长安,背靠贫瘠的西疆和北疆,面对叛逆的围攻,我们迟早都要饿死。所以如何解决今天这场危机非常关键,这不但关系到我们的生存,豹子的生存,那些叛逆的生存,更关系到大汉社稷的生存。大汉社稷倒了,我们想活下去就很难了。”

“如果没有豹子,我们很快就要因为缺粮而退回长安,然后烧了洛阳,毁了关东,以便阻止叛逆继续西上攻击关中,但现在有了豹子,而且北疆也陷了进来,这事情就有了转机。”董卓说道,“豹子要想稳住北疆,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一个三方制衡的局面。他把我赶到关中去,然后把袁绍一帮叛逆压制在京畿之外,由他来控制洛阳,把眼前的危机强行捺下去。这样仗打不起来了,而各地州郡的赋税,粮食会陆续上缴国库。我们有了这个喘息时间,可以迅速恢复元气,拉拢分化各地州郡。待我们足够强大了,国库装满钱粮了,时机成熟了,我们就可以出关平叛。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也许不要平叛了,这场危机可能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平息了。”

郭汜吃惊地问道:“大人难道想放弃洛阳?放弃洛阳,将来我们如何出关?将来如果豹子和叛逆联手攻击关中怎么办?”

“当然不能放弃洛阳。”董卓笑道,“我也没说要放弃洛阳。现在,凡是对我们有利的事,我们都要支持豹子帮助豹子去做,凡对我们不利的事,我们都要掣肘豹子反对豹子去做。比如军队,我们尽可能把主力征调到西面的三辅、长安、潼关、函谷关一带驻防,把北疆的军队都征调到东面和南面的河阳、荥阳和阳城一带抵抗叛逆联军。比如赈灾的钱,我们可以再给北疆几亿钱。没有粮食,我给他再多的钱也没用,一样饿死人。”

“豹子要向京畿一带回迁流民,这个不行。人越多,我们的危机就越大。北疆之所以出现今天的危局,就是因为这几年涌入北疆的灾民太多了。而冀州这次之所以能给叛逆大军提供粮饷,就是因为杨奇这几年把灾民都赶到北疆去了,结果冀州不但没有因为受灾而变穷,反而越来越富了。”董卓冷笑道,“京畿一带人口本来就多,这次正好趁机把他们赶出去。人少了,人口维持在一个合理水平,再加上有足够的钱财,我们恢复起来就非常快。相反,北疆却因为流民的问题步履维艰,豹子会越来越穷困,最后实力大减,威胁尽除。”

董卓指着两人说道:“所谓清理洛阳,就是叫你们把洛阳,还有河南尹、弘农郡一带更多的人变成流民,然后把这些流民赶到黄河以北的河东、河内去,甚至把他们赶到兖州、豫州、荆州去。这么做的好处当然很多了,一来可以增加我们的钱财;二来可以增加北疆的危机,逼迫豹子尽早发威;三来我们要把有限的粮食尽可能供应给长安和西面驻防军队,而东、南两个方向的北疆军,还有李肃、吕布、毋丘毅、张扬等人的军队就要逐渐断粮了。那他们吃什么?就吃这些菜人。至于第四嘛,当然是为将来做准备了。将来社稷稳定了,我保证你们每个人都有百万亩良田,子子孙孙吃穷不愁,享尽荣华富贵。”

李傕和郭汜恍然大悟,急忙跪下磕谢。

董卓目露杀气,严肃地看着两人,“我再说一遍,这是洛阳,不是西疆,你们要是再犯一次错,我就不客气了。自己拿刀杀人只会增加自己的恶名,一点好处都没有。如果能让别人拿刀替你杀人,替你背下恶名,这才叫有本事,懂了吗?”

二月下,洛阳。

李玮望着董卓那张胖乎乎的脸,不冷不热地躬身说道:“相国大人最近心情一定不错,发福了。”

董卓哈哈笑道:“仲渊,你瘦多了,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

“劳累说不上,就是太饿,天天吃不饱。”李玮勉强笑道,“大人今天这里可有筵席?如果有,我就留下来蹭一餐饭。”

董卓笑道:“仲渊太见外了。你来就是客,我当然要为你大摆筵席了。”接着他手捋长须,眯着眼睛问道,“仲渊,我记得你在年末为北疆购买了大批粮食,怎么现在连饭都吃不饱?粮食呢?”

“嘿嘿……”李玮苦笑道,“大人,我这次就为这事来的。河东流民……”

“赈灾的钱不够?”董卓很慷慨地挥手说道,“仲渊放心,骠骑大将军这次既然肯帮我,我当然也要帮他一把。你要多少钱?一亿钱够不够?去年我调拨给你二十亿钱赈灾,难道都用完了?”

李玮急忙躬身道谢,“北疆太困难了,不知大人能不能多给一点?”

“仲渊大概要多少?”董卓问道。

“给两亿钱如何?”李玮顿时来了精神,一脸灿烂的笑容。

董卓脸上带笑,心里很疑惑。李玮要许多钱干什么?当饭吃?董卓摇了摇头。两亿钱,太多了。

李玮立即说道:“大人,河东的流民回迁非常困难,一是怕打仗,二嘛……”他看看董卓,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董卓的暴行让京畿百姓苦不堪言,即使饿死,他们也不愿回来了。李玮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流民不愿回来,我们也没办法,只好等到四月春耕的时候,看看他们可愿回家了。但是,现在的问题不是流民愿不愿意回迁,而是逃到河东的流民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河东已经开始饿死人了。”

“这是为何?”董卓佯装不解地问道。

李玮凝神看了他一眼,怒极而笑,“自从天子车驾西迁之后,北军铁骑就四处驱赶关东百姓随天子一同西迁,稍有反抗的连屋都拆了。但等到西迁百姓赶到潼关后,潼关守军却拒绝让关东百姓进入关中。百姓没办法,只好沿着风陵渡进入河东避祸。大人,我真的不明白,河东流民一旦暴乱,对洛阳有什么好处?”

董卓郑重地点头说道:“朝中大臣这个建议对河东的确不利,我当时也极力反对。但你要知道,我有我的难处……”

李玮拱手道:“下官理解。相国大人日子也难过,所以我也不提这事了,只希望大人能多拨一点钱给河东赈灾。河东现在一石谷子三千钱,大人可以算算,两亿钱能买多少粮食?北疆数百万流民,灾民要吃饭,两亿钱也管不了多长时间。”

“仲渊,朝廷根本拿不出来两亿钱给北疆赈灾。”

“两亿钱朝廷应该还拿的出来。”李玮一边拖长声调,一边看着董卓,笑得非常暖昧,“我听说洛阳诸陵……”

董卓仰天一笑,“哈哈……什么事都瞒不了你。好,好,就两亿钱。”

筵席很丰盛,留在京城的一些官员都有参加,尚书郑泰、华歆,河南尹朱俊等人都在座。

董卓无心喝酒,也无心看美人起舞,一心只惦记着粮食。李玮不要粮食却要钱,那他到哪里去买粮?按现在的局面来看,冀州是不可能卖粮给北疆的。其他州郡路途遥远,更不可能。河东门阀豪门手上虽然有粮食,但李玮买得起吗?难道他有办法把这些人的粮食买到手?

董卓最近为了粮食的事寝食不安。京畿数郡、洛阳和长安的王公贵族、门阀世家,家家都有粮食,但董卓此时已经不敢为所欲为,明目张胆地去抢了。已经落魄的权贵豪门,一般巨贾富商,他可以去欺负一下,甚至还敢纵容士卒去掳掠,但碰到象马阀、杨阀这样的显赫权贵,他就不敢太过放肆了。这些门阀有庄园、坞堡,存几年的粮食很正常,如果要去买的话,价钱合适,他们当然也愿意卖。不过现在粮价这么高,董卓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买。如果去抢或者以低价强买的话,势必要激怒朝中的门阀士人,如果大家都变成了叛逆,董卓恐怕连长安城都待不住了。

董卓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益州的粮食。益州距离京城远,赋税入库时间一般很晚。早在十二月的时候,董卓就已经派人从关中南下到益州,找益州牧刘焉催要赋税和购粮了。从益州到关中,翻山越岭,路非常难走,运输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这批粮食即使能运到关中,那也要到四月左右,而且数量也不会太多。

如果能就近解决,当然是好事了。董卓心痒难安,于是把郎中令李儒喊到身边,附耳细语,交待他务必从李玮嘴里打探清楚。

酒宴散后,李儒非常客气,陪着李玮一起把朱俊送回了家。在回驿馆的路上,李儒旁敲侧击地问道:“仲渊,河东已经无粮了,你既然赈灾,应该是向朝廷要粮,但你为何要钱?难道河东还有粮食?”

李玮长叹道:“河东府的库房里的确无粮了,但河东和晋阳门阀巨贾手上还有粮食。北疆粮价太高,百姓买不起,我们北疆诸府的官吏也买不起。两亿钱,杯水车薪啊。我只要到北疆宣布卖粮,粮价很快就会翻一番。如今形势不一样,我们不好以武力胁迫,所以只有另想办法了。”

“仲渊,你有什么办法?”

李玮犹豫了一下,说道:“此事,我需要李大人的帮助。我到洛阳来,不是为了回迁灾民,也不是为了讨要赈灾钱。这钱其实是相国大人主动给的,不是我要的。”

“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李儒笑道,“只要能迅速平息叛乱,稳定社稷,什么忙我都肯帮。”

李玮笑道:“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这个忙你一定能帮。我缺钱,我极度缺钱,所以我希望北疆能铸钱。北疆有铁,有铜,有能力铸钱,铸多少钱都行,但我现在缺一张朝廷允许北疆铸钱的圣旨。”

李儒惊愣地望着李玮,眼睛里蓦然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

“我知道郡国自由铸钱会引起币制混乱,造成物品价格上涨,直接威胁大汉的财政,但现在除了铸钱,我已经没办法了。”李玮解释道,“各地州郡叛乱后,朝廷失去了赋税,而通往北疆和关东各地的水陆两道运输又全部被他们切断了,物资无法运进来。在这神情况下,我们要想度过难关,首先就要有钱,用更多的钱从当地的门阀权贵和其他地方购买我们急需的物资。那时无论多贵,我们都买得起。”

李儒沉思不语,不过看得出来,他赞同李玮的建议。

“本朝孝武皇帝为了开辟财源于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下令废除了郡国的铸钱权,改由朝廷上林三官统一铸币,此制已经实施了三百多年,今天突然改制,恐怕……”李儒非常为难地说道,“恐怕阻力非常大啊。”

(“上林三官”即钟官(掌铸钱)、辨铜(掌原料)、均输(掌制范),是大汉中央铸币机构,负责铸造五铢钱,也称上林钱和三官钱。)

李玮笑道:“如今天子、三公和九卿都不在洛阳,朝政其实就是相国大人说了算,哪有阻力?上林三官铸钱的速度太慢,而现在的形势又这样紧张,如果由上林三官和北疆同时铸钱,那铸钱的速度将大大增加。这对缓解当前的危局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