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第十五节(2 / 2)

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30039 字 2019-09-25

空荡荡的大殿内回响着宦官们绝望的叫声。

赵忠和张让等人望着血腥的大殿,慢慢从极度的震骇中恢复过来。众人一个个面如死灰,心里冰凉冰凉的,再也没有了求生的。何进死了,生机尽绝。

现在把何进杀了,不仅仅是宫外的人饶不了他们,就是天子和太后也饶不了他们。为什么何进突然就死了?

“关闭宫门。”张让突然挥手叫道,“关闭宫门,立即关闭南北宫门。”

黄门令袁赦象疯子一样冲了出去。

“封锁长秋宫,把天子和太后控制在手,快……”张让指着段珪说道,“还有陈留王,一定要看住他,不要让他死了。”

段珪转身就跑。

“立即下旨,命令北军紧守平乐观,没有天子符节,不许出营,违者诛杀九族。”

“下旨给城门校尉伍琼,命令他立即关闭洛阳城门,没有天子圣旨,不许开门,违者诛杀九族。”

“下旨,诏告天下,说大将军图谋不轨,阴谋弑杀当今天子,已经伏诛,现拜骠骑将军何苗为大将军,统领北军。”

张让指着呆若木鸡,失魂落魄的中官们,厉声吼道:“快点,不想死就快点。”

中官们霍然心惊,一哄而散。

赵忠走到面无人色的郭胜面前,摇头苦笑道:“你真狠啦,这么多人给何进陪葬,你是不是觉得很风光?”

张让狠狠地瞪了郭胜一眼,挥手说道:“杀了。”

南宫朱雀门。

袁术和吴匡、张璋两人正在宫门外神侃,突然看到一群中黄门从宫内纵马飞驰而来。几个人顿时紧张起来。袁术沉声说道:“快,派人回去召集援兵,宫内有变,快……快……”

吴匡心悬大将军安危,毫不迟疑,立即命令几个手下飞驰而去。

中黄骑到了宫门附近纷纷下马,大声命令当值的卫兵把巨大的宫门关了起来。

袁术脸色大变,指着自己的几个心腹手下大声叫道:“快去禀报太傅大人,说宫内有变,大将军生死未卜。”

“速去袁府,叫袁绍带人来,就说宫内有变,急需支援。”

“速去骠骑将军府禀报何大人,就说大将军危在旦夕,性命堪忧,请他速带人马赶到南宫。”

“快……快……快”

急骤的马蹄声敲击在长长的大道上,让人窒息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传我军令,命令虎贲羽林全部出动,封锁两宫,快……”

袁术的手下们大惊失色,一个个惊骇地看看他。一个郎中小声问道:“大人,没有天子的圣旨和符节,擅自调动虎贲羽林,这可是……”

“怕什么。”袁术满不在乎地挥手说道,“只要大将军性命无忧,我就没事。现在这洛阳城里,是大将军说了算,你知道吗?给我快点……”

“袁大人,大将军不会出什么事吧?”张璋走到焦躁不安的袁术身边,心惊胆战地问道。

“当然出事了,否则大白天关什么门?”袁术回头对几个亲卫喊道,“给我去叫门,催请大将军出宫,快……”

几个亲卫急忙跑到宫门处拍打叫喊,但没有人应声。

袁术气得大声吼道:“一帮蠢货,连叫个门还要老子教。给我砸……拿东西给我砸……”

宫门被虎贲卫士们砸得地动山摇,但依旧无人应声。

袁术、吴匡和张璋的神情越来越恐惧,知道事情不对了。这么砸都没有人回应,大将军十有是出事了。

“给我继续砸,砸出人来为止。”

时间不长,何津、许谅、伍岩带着两千门客和卫兵赶到了朱雀门外,接着奉车都尉董旻带着一千多名穿着大将军府卫兵衣甲的士卒也飞速跑来。不久袁绍也带人飞马而来。

几人聚在一起,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黄门令袁赦出现在朱雀门左侧的瞭望楼上。袁绍袁术和自家的这个亲戚非常熟悉,急忙上前高声询问。

袁赦拿出圣旨高声诵读。大将军何进阴谋弑君,依律诛杀,接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天而降。

站在朱雀门下的将士们惊呆了。

“杀进皇宫……保护天子……”袁术突然转身面对数千将士,举臂狂呼,“兄弟们,杀进去,随我杀进去……保护天子……”

“杀尽奸阉……”

“杀……”

黄昏,夕阳如血。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一章 鹿死谁手 第十四节

太傅府。

袁隗接到袁术送来的消息后,非常吃惊,急忙派人到北宫尚书台,请尚书令卢植速速到南宫觐见太后,看看大将军何进是否安全,宫内到底出了什么大事需要紧闭宫门。

现在宫内的奸阉无论如何都不会置身家性命于不顾杀了何进,但太后和奸阉们可以用各种借口把大将军禁闭在皇宫或者直接关进北寺狱,并以此来要挟何进答应他们的条件。袁隗最担心的就是大将军和奸阉联起手来对付自己和朝中的大臣们。

袁隗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忧心如焚。他觉得太后和奸阉把大将军何进禁闭在宫内的可能非常大。昨天夜里五营西园军已经并入北军,大将军手上的实力大增,此时他如果突然变卦,遭殃的必是士人。大将军何进和奸阉联手之后,洛阳必将陷入血雨腥风。袁隗心里一阵战栗,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怎么办?如何应对?

这时给卢植送信的从事飞奔而回,神色非常惊慌,“大人,北宫宫门全部被封,下官无法进宫。”

袁隗霍然心惊。看来自己猜对了,何进要变卦了。他冷冷一笑,摇了摇头。

“通令全城百姓,洛阳戒严三天,任何人不准上街行走,违令者格杀勿论。”

“命令城门校尉伍琼封锁洛阳城门,所有出城圣旨一律截下。”袁隗走到案几后面,提笔写了一份手令,“告诉他,大将军被奸阉劫持,生死未卜,叫他务必守好城门,任何人都不准放出去。”

“命令河南尹王允王大人立即带着府内卫兵控制洛阳城主要街道,包围城内所有奸阉的府邸。”

“请将作大匠朱俊朱大人、前光禄勋刘博刘大人、前荡寇将军周慎周大人速来府内议事。”

“叫袁绍来见我。”

太傅府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大小掾史进进出出,快骑来去如飞。

黄昏时分,惊人的消息传到了太傅府,大将军何进被奸阉杀了。

袁隗目瞪口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大将军被杀了?”

“大将军的人头在此。”前来报信的虎贲卫士把何进血淋淋的人头高高举了起来。

袁隗仔细看了一眼,心里一喜,接着面寒如霜,拍案而起,“奸阉擅杀大臣,罪在不赦。”

“命令虎贲中郎将袁术,立即率虎贲羽林包围皇宫。”

“回禀大人,大将军的手下不听袁大人的指挥,正在攻打皇宫。”那个卫士急忙说道,“袁大人带得人少,无法劝阻。请大人……”

袁隗不待那卫士说完,挥手说道:“围攻皇宫就是谋反。他们是不是不想活了?回去告诉袁大人,立即阻止,不要惊吓了天子和太后,快去……”

城门校尉伍琼派人送来急书,说天子圣旨刚刚送到自己手上,圣旨上的内容和袁隗的命令是一样的,也是封锁城门。伍琼问袁隗,如果大将军和奸阉联手了,这圣旨就不是奸阉矫诏,而是真的天子圣旨了。此时,太傅大人将如何应对?是不是立即派人到城外求援?

袁隗回书道,大将军已被奸阉诛杀,天子和太后已被奸阉胁持,所有圣旨皆为奸阉矫诏。凡持天子圣旨者,皆是奸阉同犯,就地格杀。

袁隗望着摆在案几上的何进头颅,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奸阉发疯了,这个时候杀何进,不但自掘坟墓,更帮了自己一个天大的忙。

当车骑大将军府临汾行辕的李玮突然陈兵黄河,扬言洛阳各方如果不停止争斗将率十万大军南下后,袁隗就被逼到了绝境,他不得不冒险在短期内同时解决奸阉和外戚这两个危害大汉社稷的祸患。他和卢植等人商量了很久,觉得难度虽然很大,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将来就再也没有拯救大汉社稷的可能了,于是他们决定誓死一搏。但谁能想到就在他们最紧张的时候,何进和奸阉却自相残杀,两败俱亡了。

“天佑我大汉。”袁隗抬头看看窗外昏暗的天色,捋须叹道,“先帝啊,臣马上就能完成你的心愿了,请再帮助臣一次。”

就在这时,一柱火焰冲天而起,霎时映红了半边天。

袁隗大惊失色,急步冲出了屋外。难道走投无路的奸阉要纵火焚烧皇宫?

袁绍飞一般冲进了太傅府。

“叔父大人,公路胆大包天,不但带人攻打皇宫,撞击宫门,还纵火焚烧朱雀门。”袁绍愤怒地挥手叫道,“叔父大人,他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袁隗一听不是奸阉在皇宫内纵火,顿时放了心。

“这个混蛋,主次不分,一点头脑都没有”袁隗低声骂了两句,“这是诛杀何进手下最好的理由,随他闹去,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袁绍冷哼一声,“洛阳平息之后,此事必定会影响到叔父大人在朝野中的威望,也会影响到叔父大人独掌权柄。所以,叔父大人还是让公路立即带着虎贲羽林退出朱雀门为好。”

袁隗毫不在意,轻轻摆了摆手,“当务之急是两件事,一是立即派人到平乐观控制北军,二是杀死何苗。”

“天子和太后被奸阉胁持,大将军被奸阉所杀,现在洛阳我说了算。”袁隗神色平静地说道,“我拜你为司隶校尉,你立即让奉车都尉董旻冒充大将军府的人杀进骠骑将军府,把何苗等人尽数诛杀。你自己带着人马把少府许相、司隶校尉樊陵和一千奸阉的门生子弟尽数诛除,一个不要留,给我杀干净。”

“叔父大人,我们应该先控制北军,然后再杀何苗和许相等人。”袁绍犹豫了一下,小声劝道,“叔父大人,我们只有控制了北军,才有实力说话,才能说服大臣们废黜当今天子,否则……”

“废黜当今天子?”袁隗看看袁绍,突然激动地说道,“本初,你怎么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我袁氏四世三公,饱受皇恩,怎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受尽天下人唾骂的事?我今日之所为,都是为了彻底铲除奸阉和外戚,彻底根除危害我大汉社稷的祸患,为了重振大汉天威,我没有任何私心,我怎么能做出废黜天子的事?当今天子有什么过错?如果我提出废黜天子的主张,就算我控制了北军,这洛阳也没有我存身之地。我袁家势必要成为天下之敌,这洛阳的宗室和其他门阀士族势必要把我袁家生吞活剥了。”

“本初,你太让我失望了。”袁隗说到后来,已经是怒不可遏了,“你难道要让我袁家的几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要让我袁家遗臭万年吗?”

袁绍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辩解道:“叔父大人,我们纵容大将军的手下攻打皇宫,火烧宫门,还要纵容他们冲进宫去诛杀奸阉。你知道我们犯了多大的罪吗?我们为了彻底杜绝外戚之祸,还要诛杀何苗,还要矫诏诛杀许相樊陵等朝中重臣,此事能瞒过一时,又怎能瞒过一世?一旦将来洛阳城里的宗室门阀们为了夺取大权,联起手对付我们,我们袁家可就成了众矢之敌,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当今天子和太后知道了实情,他们又怎会放过我们?”

袁绍颇为失态地挥动双手,提高声调说道:“叔父大人,现在你是大汉国代理国事的辅弼大臣,你操控这洛阳城,你带头诛杀奸阉和外戚,那些下臣们为了自己的将来和前途,当然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帮助你。可一旦宫内的奸阉没有了,宫外的外戚也没有了,他们还会言听计从吗?还会真心诚意地帮助你吗?我袁家几百年基业还不是一样要毁于一旦。”

“如果我们废黜了当今天子,幽禁太后于永乐宫,立陈留王为新君,叔父大人代理国政,则我袁家不但功勋显赫,还能独掌权柄。那时,这天下人还有谁会说我们袁家的长短?还有谁是我们袁家的对手?”

袁隗怒气冲天,抬手就给了袁绍一个巴掌。

“混帐东西,你就是这么为人臣子的吗?”袁隗指着门外大声吼道,“你给我滚,把今天的事给我做好了,把将来的事给我想清楚,否则,你永远都不会成为袁家的家主。”

袁绍不敢回嘴,躬身施礼后匆匆走了。

袁隗冲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我袁家即使九族尽诛,那也是青史留名。”

何苗接到宫内送来的圣旨和符节,一时间呆若木鸡,跪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长史乐隐急忙催促道:“大人,我们快走,快出城,迟恐有变啊。”

何苗突然哭了起来,“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哥哥?为什么?为什么杀我哥哥?”

司马子劭急得连连顿足,他指着站在门外的侍卫督贼曹大声叫道:“快,集合人马,我们立即出城,立即出城。”

主薄牵招一把拽起何苗,“大人,快走吧,再不走,何家就完了。太傅大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他不但要杀奸阉,还要把你也杀了,这样太傅大人就能独掌权柄了。”

“大人,想想天子和太后,还有你母亲,没有你,将来他们怎么办?”乐隐一边陪着何苗往外走,一边说道,“我们快走。只要到了平乐观,这洛阳就还是太后说了算。”

何苗擦了把眼泪,狠狠地骂道:“等我回到洛阳,我要杀了那帮阉人,他们竟敢杀我哥哥。”

天黑了,皇宫上空的烈焰愈发的惊心动魄。

洛阳城的街道上空荡荡的杳无人迹。奉车都尉董旻带着人马一路狂奔。

“前方是谁?速速让开。”

“骠骑将军在此,谁敢挡路?”

董旻举刀狂吼:“杀,给我杀……”

霎时间,号角长鸣,弩弓齐射,一千西凉兵迎着疾驰而来的马队呼啸而上。走在最前面的十几个侍卫猝不及防,纷纷中箭而亡。何苗肝胆俱裂,调转马头就跑。几个西凉兵虎吼一声,对准身穿大红战袍的何苗掷出了手中长矛。三支长矛厉啸而至,同时洞穿了何苗肥胖的身躯。

何苗惨嚎一声,一头栽倒马下。

乐隐、子劭、牵招等人在一帮侍卫的保护下,飞速退进了一条小巷。

“射,密集齐射……”董旻拎着何苗的人头,一边纵马猛追,一边声嘶力竭地叫着。

长箭如雨。奔逃的人群里接二连三地发出凄厉惨叫。乐隐身中数箭,早已气绝,但他的弟子牵招依旧抱着他狂奔不止。

刚刚冲出小巷,迎面又是一阵密集的箭雨,几个冲在最前面的侍卫顿时被射得倒飞而起。河南尹王允大声喝道:“逆贼速速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子劭听出对面是王允的声音,不禁又惊又喜,扯着嗓子叫道:“前方可是王大人,我是子劭。”

子劭是当今名士,和王允曾是同窗。王允急令士卒上前,把子劭、牵招和史路几人带到了自己身边。

董旻带着骑卒飞马而来。

“王大人,那是逆贼,为何不杀?”董旻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子怒声问道。

王允笑道:“哪有逆贼?逆贼都给你杀光了。”他对士卒们挥挥手,“走了……”

牵招抱着老师的遗体,望着董旻咬牙切齿地说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朱雀门在烈火中轰然倒塌。

袁术兴奋地举手狂叫:“兄弟们,杀进去,杀进去……”

吴匡、张璋、伍岩、许谅和近三千名愤怒的门客、卫兵高声咆哮着,象潮水一般冲进了南宫。

“把没有胡子的都给我杀了……”袁术一马当先狂奔而入。

皇宫内顿时杀声震天,血肉横飞,两千多名大小宦官全部被杀,赵忠、高望、张恭、韩悝、袁赦等人被愤怒的士卒砍成了肉泥。张让和段珪等几十名中官胁持着天子、太后和陈留王刘协往北宫逃窜。尚书令卢植带着尚书何颙、韩馥、周毖,还有几十名掾史在复道把他们截住了。张让和段珪看到卢植持戟而立,大为惊恐,慌忙夺路而逃。何太后拼死挣开段珪的胁迫,从复道窗口跳下逃生。

袁术带人正要杀进北宫,被卢植和何颙挡住了。

“逆贼攻打皇宫,惊动圣驾,罪在不赦。”卢植指着还在北宫内四下抄杀的吴匡、张璋等人说道,“公路,立即召集虎贲羽林,把他们尽数诛杀。”

袁术望着惊魂未定的何太后,跪地高呼:“臣遵旨。”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一章 鹿死谁手 第十五节

将作大匠朱俊、前光禄勋刘博、前荡寇将军周慎匆匆走进太傅府。

三人惊惶不安,不知道洛阳出了什么惊天大事,但看到袁隗神色平静,泰然自若地站在回廊下迎接他们,心里顿时大定。一切都还在太傅大人的掌控之中。

“太傅大人,皇宫为何起火?出了什么大事?”朱俊急切地问道。

“奸阉杀了大将军。”袁隗淡淡地说道,“大将军府的人在激怒之下纵火烧了朱雀门,冲进皇宫肆意杀戮奸阉,现在袁术正带着虎贲羽林在捕杀叛乱逆贼。”

“陛下和太后呢?”

“陛下已经被奸阉胁持到了北宫,太后被卢植卢大人救下,已经回到长秋宫。”

袁隗一边把他们迎进大堂,一边从容不迫地说道,“我已经拜袁绍为司隶校尉,带人围住了北宫,但考虑到天子的安全,不敢发动攻击。”随即他把发生的事情稍微说了一下,“请你们来,是想让你们立即出城控制北军。”

朱俊三人惊骇不已,一个个瞠目结舌,站在大堂上半天没有说话。

“昨天晚上,大将军刚刚把五营西园军并入北军,大营里混乱不堪。”袁隗焦急地说道,“现在曹操、鲍鸿和几十名西园军的军司马、假司马都在平乐观,北军的屯骑校尉段煨、越骑校尉伍孚、北军中侯张辽、都尉张扬、毋丘毅也在平乐观。一旦他们知道洛阳大乱,奸阉把大将军杀了,愤怒的北军将士可能会趁机大肆杀戮西园军将士,北军大营可能在瞬间崩溃,其后果非常可怕。所以你们马上动身,立即出城赶到平乐观。”

“朱大人曾经统领北军平定了南阳的黄巾之乱。刘大人先是在北军任职,后来戍守边疆多年,是我大汉国的度辽将军。周大人曾经统领北军在西疆平叛。你们三人在军中无论是声望还是威信都非常高。”袁隗看看三人,微微笑道,“相信你们三人到了平乐观后,一定能迅速稳定军心,把北军五万将士牢牢控制住。”

此时,朱俊、刘博和周慎三人对京城的形势已经了然于心。如今奸阉和大将军同归于尽,只要控制北军,铲除奸阉和大将军的残余势力,这京城就稳如磐石,再也没有祸乱的根源了。

“奉天子旨,拜刘大人为光禄勋,拜周大人为中坚将军。北军各部归周将军节制。”袁隗说道,“你们稍等片刻,我已经派人去奏明太后了,圣旨和符节马上就到。”

袁绍、何颙、韩馥飞身下马,急速奔进太傅府。

“大人,事情麻烦了。”何颙满头大汗,神色惊慌地说道,“张让不但胁持了天子和陈留王,还把传国玉玺和六颗皇帝印玺全部带走了。”

袁隗和朱俊等人大吃一惊。现在天子和陈留王都在张让和段珪等人手上,太后又被救下来了,谁还敢自作主张攻打北宫?但没有印玺,圣旨就没有用。袁绍可以带着兵马在洛阳城内假传圣旨诛杀许相、樊陵和奸阉的宗族门生子弟,但到了北军大营,谁还敢假传圣旨?北军的校尉、北军中侯是要核验印玺和符节的,一旦发现印玺有假,立即就是血光之灾。毕竟这北军更换统帅也就意味着大将军何进出事了,北军中那些何进的心腹怎能不谨慎小心?这不仅仅关系到将领们的身家性命,更关系到京城和国家社稷的安危。

“城门校尉伍琼可有消息?骠骑将军何苗可曾出城?”何颙焦急地问道,“太后说,张让写了一份圣旨派人送给了骠骑将军,是让骠骑将军立即出城统领北军的,我们必须要把这份圣旨截下来。”

袁隗转头看向袁绍。袁绍对他点点头,然后急忙走出大堂,命令几个手下立即把河南尹王允和奉车都尉董旻请到太傅府来。

“伍琼那边没有消息给我,说明何苗没有出城。”袁隗问道,“杀进南宫的叛逆是否已经肃清?太后怎么样?”

“许谅伍宕吴匡张璋和三千多名叛逆已经伏诛,袁术袁大人和尚书郑泰郑大人已经带着虎贲羽林到大将军府捕杀余孽了。”韩馥气喘吁吁地说道,“太后受到惊吓,已经卧床安歇,尚书许靖、周毖正带着部分羽林卫士守在长秋宫外。太后说,一切国事暂由太傅大人处理。”

“印玺都没有了,我怎么处理?”袁隗冷笑道,“难道我的手令比陛下的圣旨还有用吗?”

“来人,请朝中大臣立即到太傅府议事。还有,把张温、崔烈、马日磾、丁宫、刘弘和袁滂等老臣也请到府内来。”

深夜,皇宫方向的大火已经渐渐熄灭,但洛阳城内的血雨腥风还在继续。虎贲中郎将袁术、司隶校尉袁绍和河南尹王允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卒对奸阉和外戚的余党展开了血腥清洗。同一时间,太傅府内的争论也非常激烈。

奸阉死了,大将军死了,骠骑将军何苗也死了,士人们多年的心愿一日得偿,大家无不欣喜若狂,甚至还有喜极而泣的。但相互庆贺之后,洛阳的残酷现实又让他们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远虑近忧就象两把血淋淋的屠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远虑天子和太后,近忧城外平乐观的五万北军。

看看大堂上的朝中大臣,现在这里缺少了大将军,骠骑将军,三个九卿重臣,中常侍,还有二十多个二千石的大员,他们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乱中消失了。无论将来理由多么充分,都掩盖不了以太傅大人袁隗为首的士人借洛阳大乱之机铲除中官和外戚势力的事实。也就是说,士人虽然得偿心愿控制了朝堂。但只要还是何太后临朝主政,还是当今天子高居帝座,这些坐在太傅府里的大臣们将来就要为今天的杀戮付出惨痛的代价。

在天子没有成年之前,太后肯定要执掌朝政。这是祖制,大臣们无力改变,变革皇权和大汉律不是这些士族大臣们力所能及的。只要太后临朝主政,宦官就会出现。太后不可能违反祖制天天和大臣们坐在一起商讨国事,更不可能走出长秋官公然坐上朝堂,所以她必须再找宦官入宫随侍。不得不委用刑人,寄之国命,而手握王爵、口含天宪的宦官也会再一次出现在朝堂上。同样,只要太后临朝主政,外戚就会当权,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有几个太后懂得治理国家?有几个太后不担心自己大权旁落受制于人?大权旁落的直接危害就是幼帝和太后自己的性命,所以太后只能信任自己的亲戚。今天何进和何苗死了,不代表外戚就没有了。何太后没有哥哥了,但她还有舅舅,还有堂伯堂兄,还有多如牛毛的亲戚。只要何太后愿意,外戚随时可以出现在朝堂上。

何太后有了新宦官,有了新外戚,可以帮助天子渐渐控制内廷。等天子主政之后,该算帐的就要算帐,该夺回来的权力也要夺回去了,那么今天士人们的所有努力将尽数付诸东流。所以,要想抑制困扰大汉国几十年来严重的外戚、宦官专权之弊,要想彻底铲除外戚、宦官赖以滋生繁衍的土壤,就必须要让何太后归政。但士人们能做到吗?显然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士人们无法做到,这关系到大汉律,关系到皇权的无上地位,关系到家族的声望和性命。

平乐观的五万北军因为何进和何苗的先后死去,因为天子和印玺的陷落,成了一个暂时无法解决的难题。没有盖有印玺的圣旨,谁去都没有用,除非天子亲自去。拿着太后的懿旨和符节去,只会适得其反,反而有可能让北军将领产生误会。西园军和北军刚刚合并,人心惶惶,只要有个风吹草动,立即就会大乱。大军如果无人指挥,诸部将领各自为政,一路杀进洛阳城,那就彻底完了。

袁隗和大臣们都清楚目前的形势,现在车骑大将军已经远征大漠,洛阳无论如何不能乱。为了国家社稷,当前最重要的是迅速稳定洛阳局势,将来的事只有将来再说了。大臣们的争论主要集中在是先控制北军还是先救天子上。

如果能先救出天子,北军的事也就迎刃而解了,但问题是太后顾及到天子安全,不会允许以武力杀进北宫。既然不能用武力,那只好派人到北宫和奸阉商谈了。奸阉已经走投无路,张让不会轻易放出天子,商谈短期内不会有结果。

韩馥说:“洛阳的事能瞒得了几天?北军正在合并西园军,他们天天都要到大将军府向大将军禀报情况,最迟明天早上他们就能知道洛阳出事了。”

何颙说:“北军肯定已经知道洛阳出事了。下午我们突然关闭城门,他们近在咫尺,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明天早上他们没有接到大将军的消息,也许就要兵围洛阳城了。”

有的大臣认为北军如果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绝对不敢出营。北军诸将不会冒着谋反的危险出兵洛阳城。他们坚持要先救天子。

持反对意见的大臣认为还是先解决北军的威胁为上策。难道张让还敢弑杀天子?

袁隗不想浪费时间,随即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让董卓率军进入函谷关,和丁原、王匡等人兵围平乐观,以应对目前的危机。袁隗说:“我们先解决北军的问题。把北军围住之后,我们再派朱俊等三位大人带着太后的懿旨到平乐观宣旨,稳定北军将士的军心。北军的危机解决之后,我们就接着解决张让段珪劫持天子的事。不过,我们现在就可以派人到北宫和张让谈谈。”

卢植说,我去吧,我去和他谈谈。

大臣们虽然也对兵围平乐观一事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但现在要担心的事太多了,大臣们已经无暇顾及了。现在天子被胁持,太后惊吓过度不能主政,大将军也没了,太尉大人在幽州,司徒和司空空缺无人,九卿也只有六卿在座,整个大汉国就太傅袁隗说了算。他既然决定了,其他人也不愿多说什么,浪费时间而已。

“袁滂袁大人继续主掌大司农府。”袁隗疲惫不堪地站起来说道,“记住,务必想尽一切办法给远征军提供粮草辎重,切切不可有一日断绝。”

“大家散了吧,明天各司其职,该干什么干什么。”

袁隗、丁宫、刘弘、卢植四人坐在书房内,神色凝重地望着昏暗的烛火,相视无语。

“大人决定了?”丁宫小声问道。

“我怎能辜负先帝之托?”袁隗苦笑道,“当日我们四人仔细商量过,废黜之事我们只有借助他人之手,凭我们自己根本无力完成。虽然大臣们都知道如果不废黜少帝,将来等待我们的结果是什么,但真要说到废黜,朝堂之上有几人能答应?张温、崔烈、马日磾、皇甫嵩、朱俊、杨彪等等,试问他们有几人愿意承担这万世骂名?”

“逼迫何太后归政,废黜少帝,重立新君,这对大汉国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最起码十年内不会再有奸阉和外戚之祸,大汉国因此可以得到十年的休养生息。”卢植感叹道,“所以,为了这十年,我们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目前最关键的是北军。只要北军在手,我们就能控制洛阳的局势。新帝继位之后,我们可以和河东的李玮、长安的皇甫嵩联手把他逼出京城。只是没想到张让如此阴毒,竟然在这个时候把印玺劫走。现在我们束手无策,洛阳变数大增。”

“洛阳的变数的确很大,我看,是不是让皇甫嵩和李玮早一点到洛阳?”丁宫说道。

“不行。”袁隗摇手道,“洛阳如果没有机会,他不会上当的。适当的时候,我们可以牺牲一部分西园军。”

“如果将来的形势不在我们控制之中,我们怎么办?”刘弘忧心忡忡地问道。

“先帝早有安排。”袁隗轻声叹道,“先帝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想到了,他会帮助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