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鹿死谁手 第一节-第五节(1 / 2)

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33615 字 2019-09-25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一章 鹿死谁手 第一节

大汉国光熹元年(公元189年)八月。

天子和太后下旨,同意车骑大将军李弘所奏,任命蔡邕为并州刺史,许劭等人为并州各郡太守,同时督请李弘尽早北上远征大漠。

李弘得知宫内中常侍及中常侍以下的各级宦官都已被免职赶出皇宫,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随即以八百里快骑急书远在幽州的太尉大人刘虞。

他先向刘虞解释了一下自己南下河东的目的和洛阳今日的局面,以及天子命令自己远征大漠的事。然后他恳求刘虞立即命令奋武中郎将公孙瓒和渔阳校尉田楷各自率部出渔阳城和卢龙塞,向燕山方向做出攻击姿态,以牵制中部鲜卑和东部鲜卑的兵力,配合北疆大军远征大漠。他和刘虞约定在八月十五发起攻击。

李弘同时密令建威将军徐荣、振威将军麴义、扬烈将军张燕在八月十五同时出境攻击。命令奋威将军鲜于辅率军从云中军的沙陵湖出发,于八月十五赶到五原郡的高阙,带着大军的粮草辎重随后跟进。

左将军皇甫嵩的回书送到了大营。皇甫嵩在书中直言不讳地指出了李弘此次率军南下给大汉国造成的巨大震荡和冲击,尤其是李弘以重兵胁迫天子践踏皇权的行为严重损害了大汉天子的神圣权威。皇甫嵩说,大人今日之所为必将为后人所仿效,其祸害之深远将直接影响到大汉社稷的稳定。大人不能只为北疆考虑,更要为整个大汉国,要为当今天子考虑。大人南下虽然名义是为了铲除奸阉稳定朝纲,为了大军远征没有后顾之忧,但实际上大人是为了开疆拓土,是为了自己能建下万世功勋青史留名。远征大漠耗费惊人,需要倾尽全国之力,这对国力衰竭的大汉国有什么好处?大人为大汉国穷困的五千万百姓的将来想过吗?

皇甫嵩在书信中说,奸阉远离朝堂,并不能说明洛阳局势就能迅速转危为安。要彻底铲除大汉国这股根深蒂固的势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它需要一段时间,一个过程。所以皇甫嵩认为,此时北疆大军不是远征,而是应该继续屯兵黄河以北,继续对洛阳保持强大的威胁,以武力保证洛阳动荡的政局慢慢稳定下来。等到洛阳真正稳了,国家诸般大事正常了,大人再率军北撤,再远征大漠也不迟。大人此时远征,不但会让南下的诸般努力尽数化为泡影,还会加剧洛阳的动荡,让洛阳的形势更加混乱。大人既然已经率军南下,就应该将错就错,先彻底稳定洛阳,再图他计,而不应该半途而废。

皇甫嵩显然是不同意李弘远征大漠,但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拦不住李弘,也无力阻止李弘北征的步伐,所以他在书信中给李弘提出了一些大漠作战的忠告。皇甫嵩知道李弘一向喜欢兵行险着,他希望李弘进入大漠后放弃这种用兵方法,而是改用稳妥有效的作战计策。皇甫嵩说,你的对手是慕容风,你的战场是两千里的大漠,你想取胜,就一定要记住不要兵行险着,要稳步推进,步步为营。

李弘把皇甫嵩的书信看了又看,心里委决不下,彷徨无计。

自己南下虽然有不对的地方,但自己有满腔苦衷,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自己如果不以兵威逼洛阳,北疆就要受到天子和朝廷的掣肘,几百万灾民的生存怎么办?在进退无路的情况下自己也只有行此下策,但这样一来,真的像皇甫嵩说得那样会给大汉国造成严重的危害吗?

随着形势的发展,万金堂的钱财会迅速耗尽,如果不趁此良机尽早远征,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另外,要想让迁入边塞的灾民安稳无忧的屯田戍边,就必须要有一个稳定的北疆,而稳定北疆的前提,就是要把屡屡南侵的鲜卑人彻底赶到极北的大漠深处。也就是说,为了北疆的几百万灾民能够生存,自己必须要劳师远征,但这样做真的会象皇甫嵩说得会给大汉国造成深重的灾难吗?会让更多的大汉百姓陷入苦难吗?

李弘默默地走在飘飘扬扬的小雨中,徘徊在泥泞的黄河大堤上。天上低沉的阴云和四周蒙胧的雾霭就象他此刻的心境一样,惆怅而忧郁。

此刻,洛阳会不会象自己想象的那样在大将军的铁腕整治下迅速稳定下来吗?太傅袁隗和其他的大臣们会放弃对国家权柄的争夺,全心全意地和大将军一起辅佐天子和太后,鼎力支持自己的远征吗?今天洛阳的局面是我一手促成的,本来京中的三方权势互相争斗勉强可以维持平衡,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方权势独大,一方受到制约,一方被赶出了朝堂。在这神情况下,大军离开后,洛阳会不会更乱?会不会爆发士人和大将军之争?我到底能不能远征?

李弘不得不承认皇甫嵩说的对,自己虽然担心许多问题,但远征大漠建下赫赫功勋的念头却象利箭一般深深地扎在自己的心里,那种炙烈的就像刻骨铭心的疼痛一样让自己无法呼吸无法挣扎。自己从北疆杀到西疆,再从西疆杀到北疆,这个念头无时无刻不在缠绕着自己。今天终于有了这个机会,怎能放弃,自己又怎肯放弃?即使洛阳现在就乱了,自己也会迅速杀进洛阳然后调头北上。

李弘终于下定了决心。

李弘回书皇甫嵩,感谢皇甫将军的教诲,同时,他恳请皇甫嵩和京兆尹盖勋在自己远征期间,竭尽所能从关中方向给自己提供粮草辎重。即使洛阳出事了,也要保证远征大军所需。李弘说,此战若赢,至少可保北疆十年内不受鲜卑人的侵扰,这直接关系到大汉国的将来。所以他恳请两位大人为国家社稷计,不惜一切代价帮助自己完成远征。

李弘上书天子和太后,说自己将在近期内率军返回边塞,河东和晋阳两地只留部分屯田兵以负看护之责。他在奏章中说,臣今日不敬之死罪,陛下可在臣远征大捷之后予以惩治,并以此来告诫大汉众臣,陛下之天威不得亵犯。李弘恳请天子和太后,在大军远征期间,务必保证大军所需,以确保此次征伐大胜而归。臣当为陛下建下万世功勋,再创武皇帝之大业。

李弘给大将军何进写了一封信。他说,大将军从四方召至京师的七路兵马只有河内太守丁原一路属于可战之兵,其余各路兵马都是刚刚从各地征募的新兵,没有一战之力。所以他再次告诫何进要迅速整顿西园军。西园军组建已经快一年了,虽然不能和北军的强悍相比,但它人多,容易发生祸乱,所以整顿和控制西园军是稳定京师的重中之重。四万西园军和一万北军如果可以整合,就能重建五万北军,如此一来则京师无忧。

为了确保京畿的安全,确保大将军可以迅速控制朝政,李弘再一次向大将军何进建议,为了保证大将军有足够的武力做后盾,把前将军董卓留在京畿还是非常必要的。董卓是百战之将,手下两万西凉兵又是百战之师。有这样的将士坐镇京畿,洛阳还有什么事大将军不能解决?

李弘告诉大将军,自己即将离京北上远征,他恳请大将军在大军远征期间,确保大军所需。

李弘同时也给太傅袁隗、司空刘弘和尚书令卢植各写了一封信。虽然自己率部远征在前方打仗,但决定远征胜负的不是自己的十几万大军,而是这洛阳城里的大臣们,尤其是参隶尚书事的太傅袁隗和尚书台的几位尚书大人。他们直接指挥和控制这场远征大战,大军所要的一切军需都要靠他们组织人手筹集运送到北疆。

李弘在给三位大人的信中坦率地说道,我今日之所为,在诸位大人的眼中必定是大逆不道的罪人,但我绝无祸乱国家之心,我只是为了远征大漠,或者说得冠冕堂皇一点,我是为了北疆和大汉国。诸位大人或许认为我是大汉国将来的祸患,但我可以郑重发誓,没有陛下的圣旨,我今生不过长城,我今生今世都为大汉国戍守边塞,我绝不做乱臣逆子,也绝不做祸害国家之事。如有违此誓,当天诛地灭,遭万符穿身而死。

诸位大人或许还担心我将来在北疆拥兵自立,但诸位大人请想一想,我大汉国过去养不起十万边军,今天也养不起十万边军,难道将来凭我一己之力还能在这贫瘠之地供养十万大军?我之所以说要筹建三十万边军一事,不过是为了给北疆屯田多要一些钱而已,我绝无异心。至于我说的其他一些事,诸位大人都已经看到了结果,相信并州在赵岐大人、蔡邕大人和其他许多大人的共同努力下,十年内必将繁荣。

我此次北征将远击两千里直达狼居胥山、落日原,我将把遗弃在落日原上的大汉将士遗骸带回来以告慰英雄们的在天之灵,我将把大汉天威深深地种在大漠上,让四方藩国臣服而来。

大将军奉旨回京。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皇宫了。

太傅袁隗亲自赶到城外五里相迎。今天,几十名奸阉被赶出皇宫,几十年的心愿总算如愿以偿,太傅袁隗的心情非常好。他和大将军何进坐在马车上仔细商谈选派三署郎官入宫顶替被驱赶宦官官职的事。袁隗和大臣们已经拟就了一份详细的名单,其中大将军一系的郎官多达五十多人。

(本朝由中郎将分掌三署郎。这郎官包括议郎、中郎、侍郎、郎中四等。议郎和中郎秩俸比六百石。侍郎秩俸比四百石。郎中秩俸比三百石。这些人除了议郎可以参加朝议外,其余三等都不算官,属于勤杂人员或者警卫一类。本朝这种人多由门阀士族子弟充任。少时有数百人,多时达二千余人。)

大将军很满意袁隗的安排,他奉承了袁隗两句之后问道:“太傅大人,丁大人被免职后,这司徒一职你看由谁接替为好?”

袁隗稍加沉吟之后说道:“大将军,奸阉之事现在还没有完全解决,车骑大将军也还没有撤兵北上,洛阳还是动荡不安,以我看,暂时还是不要考虑了。”

何进微微一笑,点点头。现在太尉刘虞在幽州。司空刘弘和大司农府、少卿府正忙于给北疆调拨粮饷军械,三公缺一个司徒无关大碍,但多一个司徒可能就要出现权力分配不均的问题。此时此刻,这个司徒一职无论安排何进的人还是袁隗的人,双方都不会同意,还是保持现状为好。大将军有此一问,就是想试探一下袁隗的心思。

太傅和大将军同时参隶尚书事,共理朝政,让士人和大将军互相制约,这本来是太后和中官们想出来的一个维持外廷权力平衡的办法。既然太傅大人不想打破平衡,何进自然不愿多事。他现在最急迫的是尽快主掌内廷大权,控制天子和太后。

“大将军可知道李大人要立即北上了?”袁隗漫不经心地问道。

何进笑笑,没有说话。

李弘的担心也是他的担心。当初何进为了尽快解决西园军的问题,答应上军校尉曹操在铲除了宫内的奸阉后,让他继续统领四万西园军。而麻烦就出在这里。现在西园军就在函谷关,而曹操、淳于琼和鲍鸿三人因为隶属于奸阉一系,他们担心自己遭到朝廷的清洗,所以牢牢控制着兵马。如今洛阳的事还没有处理好,何进也不好立即翻脸。这整顿西园军的事根本就没影子。

西园军的这三个校尉,何进感觉非常棘手,很难处理。上军校尉曹操出身宦官世家,祖父是大长秋曹腾,父亲是前太尉,朝野内外都有关系,很难动他。中军校尉淳于琼是黄门令袁赦举荐的人选,本来是袁阀故吏。现在袁阀在洛阳如日中天,怎么动他?下军校尉鲍鸿是大长秋赵忠的人,但他和前将军董卓关系非常好。过去在西疆平叛的时候,他是扶风郡的都尉,跟在董卓后面打过仗。这次鲍鸿带着人马从小平津赶到函谷关,主动投向大将军,都是董卓一手促成的。如今董卓的大军就在渑池驻扎,如何撤换鲍鸿?大将军既然不能妥善解决西园军的三个校尉,当然也就没办法整顿西园军,更不要说把西园军整体转为北军了。

何进内心里非常希望李弘能继续在河东待一段时间。只要李弘在河东,这四万西园军迟早都是自己的,但李弘一走,京畿威胁一除,这四万西园军就是难题了。

“我想奏请陛下和太后把车骑大将府放到云中城。”袁隗说道,“车骑大将军主掌北疆戍守之责,其治所应该放在边塞,我想云中城比较合适。”

何进疑惑地看看袁隗,不明白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挑衅李弘。车骑大将军府在什么位置,何进认为并不重要。李弘在临汾、晋阳和九原三城各设一个行辕,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北疆就是控制在李弘手上,谁都撼动不了,难道下旨命令李弘把车骑大将府放到塞外就能阻止李弘远征后回到晋阳?就能阻止李弘雄踞北疆?何进觉得很好笑。

何进看到袁隗很认喜,随即挥挥手同意了。他知道李弘不会在意这么点小事。

何进站在朱雀门外,望着巍峨雄伟的南宫,不由地脸显笑意,稍稍挺了挺自己疲乏的身躯。

长秋官内,太后的脸色很难看,她甚至没有让何进坐下,就让何进那么站着。何进神色谦恭,不停地说着道歉的话。

太后显然余怒未熄,她冷笑道:“大将军的病好了?”

何进摇摇头,淡淡地说道:“臣的病还没好,但国事为重,臣……”

“大将军的病有那么重吗?重的连护送先帝的灵柩到文陵都不行?”太后冷言反讥道,“哥哥,你太过份了。”

何进没有说话。

“哥哥还记得当初谁送我入宫的吗?还记得谁帮我住到这长秋宫的吗?还记得谁帮你说服先帝拜为你大将军的吗?”太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哥哥,你太过份了。”

何进欲言又止,垂首不语。

“现在哥哥满意了,一切都如你所愿了。你为什么还不罢手?为什么还要把他们赶出京城?为什么还要斩尽杀绝?哥哥,你太过份了。”

何进回到了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门前车马拥塞,前来拜会大将军的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原中常侍张恭、高望,还有几个小黄门携带重礼一起来到大将军府,向大将军请罪,愿听从大将军的一切处置。

何进说:“太后已经对我说了,既然你们已经被罢职,所犯罪责也就不再追究了,但我要说一句,你们留在京城绝对不行。”

几个宦官百般哀求,何进坚决不答应。何进说,洛阳的形势你们清楚,士人对你们恨之入骨,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把你们抓起来,留在京城肯定是死路一条。我强行下令解除对你们的监禁是我个人的意思,并没有和太傅大人商量。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以此为借口趁机捉拿你们,我就不敢保证了。

张恭连连磕头求告,说自己在兖州东郡的庄园田产都给大水冲坏了。回到封地后吃喝都成问题,更不要说生命安全了。自己年事已高,恳求大将军还是让自己留在京城。

何进摇关冷笑道:“我已经说了,不行。你们不要以为车骑大将军一走,你们就可以重回皇宫,这是不可能的。趁早离开京城,免得身首异处,连累九族。”

太傅袁隗听说何进下令解除了对被罢职中官的监禁,非常生气,急书何进询问此事。何进回书说,这是太后的意思,我做臣子的不能不从。

太傅袁隗急忙命令司隶校尉袁绍、河南尹王允各带人马在出京要道上四处设卡,只要看到出京的中官,立即抓捕,就地诛杀。同时,他急书各地州郡府衙,命令他们以大将军何进的名义捕杀奸阉的宗族家人,凡九族之内,格杀勿论。

此事随即被赵忠和张让等中官得悉,他们通过各种关系向宫内的太后求助。

太后非常生气,急召何进入宫,劈头盖脸把何进责斥了一顿。何进不好辩驳,随即将错就错,恳求太后把西园军的兵权交给自己。太后气道:“西园军难道不是你的吗?现在连本宫的性命都在你手里,何况一个西园军?你为什么要欺骗本宫?为什么要杀那些宦官?”

何进也生气地说道:“臣怎么说也是何家的家主,臣无论怎么做都是为了何氏宗族,臣难道在太后的眼里还不如几个宦官?”

“太后知道臣当初为了把你送进皇宫送了郭胜多少钱吗?臣把一半家财都送给他了,一半家财。太后还知道臣当初为了让你住到这长秋宫来,送了赵忠张让这些阉人多少钱吗?所有的家财,太后知道吗,臣倾尽了所有家财,否则宋皇后怎么会被先帝废除?难道就凭太后生个皇子就行了?王美人也生了皇子,她为什么就不能做皇后?为什么还死了?”

“太后以为臣这个大将军是那帮阉人白白送给臣的吗?不是,是臣花钱买来的。就算没有那帮奸阉,臣一样可以从先帝手上买到这个大将军。”何进冷笑道,“太后,是臣姓何,不是那帮奸阉姓何,太后出自何家,不是出自那帮奸阉的家里。臣请太后多想想兄妹亲情,不要被阉人的谎言蒙蔽了心智,把自己的亲人当作了仇人。”

太后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话来,漂亮的面孔上显出恼怒之色。

何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紧不慢地问道:“太后,陛下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母亲何时能来?”

天子下旨,连罢光禄勋刘博、卫尉刘和、大司农袁滂、少府刘廷四卿,其所代之人皆为大将军一系。同时还封赏了一大批有功之臣,其中河内太守丁原被拜为执金吾,王匡被拜为河内太守,张邈被拜为光禄大夫,许攸被拜为议郎,吕布、毋丘毅被拜为骑都尉,张辽被拜为北军都尉,张扬被拜为都尉。

一连串的任免都是大将军和太后在长秋宫商议的结果,根本就没有告知太傅袁隗和司空刘弘,尚书台诸位大臣们更是茫然不知。

一时间,洛阳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太傅袁隗被太后召进宫中。何太后说,皇帝就要大婚了,这大婚的诸般事务就由太傅大人和尚书台的诸位大人来主办。现在宫内熟悉事务的中官们都不在了,而新来的郎官们又不熟悉,本宫只好把这事全权委托给大人。至于朝政,暂时就交给大将军去处理吧。

太傅袁隗出宫之后,立即派人找来了袁绍。

“你立即到渑池去一趟。”袁隗说道,“你和他约个时间,我要见见董卓。”

袁绍惊讶地问道:“你要亲自见他?是在城内还是城外?”

“城外。”袁隗说道,“还有,你叫曹操有空到京城来看看我,我有事找他。”

袁绍笑着答应了。

“叔父大人,我们杀了十几个出城的奸阉之后,这些人就学乖了,个个躲在家里不出来,也不出城。你看,我要不要找个借口逐个去抓?”

“你是怎么回事,这种事还要问我?”袁隗不满地说道,“你是司隶校尉,三独坐之一,直接由陛下管辖,位高权重,上自京城的三公、列侯、外戚,下至各级官僚以及京畿地方官,都是你监管对象,你怕什么?当初阳球做司隶校尉的时候,黄门令王甫父子三人被他抓到活活打死了,你呢?你抓人还要来问我?”

袁绍不明白叔父大人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只好陪着笑脸站在一旁。

“大将军不是以陛下的名义赐你假节了吗?你可以先斩后奏嘛。”

袁绍心领神会,匆匆离去。

(本朝光武皇帝为了抬高监察官员的威望,在朝廷上设了三个席位,专供尚书令、御史中丞和司隶校尉三人独坐,故称“三独座”。其中御史中丞和司隶校尉是监察之官,司隶校尉负责执掌监察都城和京畿地区,权力非常大。

在八月初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里,车骑大将军李弘率部回撤。

李弘站在大堤上,望着眼前浊浪滔天的黄河水,心里涌起些许悲凉。这一辈子,我还能看到雄伟的京都吗?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一章 鹿死谁手 第二节

李弘率军到达安邑城。河内太守王瀚、长史桑羊、盐铁都尉谢明出城相迎。李弘和他们略加寒暄后,随即说到了远征大漠的事,他恳求王瀚务必保证从关东各地运到河东的粮草辎重能够安全而快速地送到晋阳。王瀚激动地说,大人在今天这种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还能远征大漠,为大汉国建功立业,实在令人拜服。大人请放心北上,下官将竭尽所能确保黄河和驰道畅通无阻,保证各地运到河东的粮草辎重在最短的时间内送达晋阳。

李弘连声感谢,接着和王瀚、桑羊说起了洛阳局势。王瀚对洛阳局势非常担心,他认为李弘走得太匆忙,在洛阳诸事未定的情况下仓促离开,隐忧太大。李弘不愿多说什么,在他看来,大将军何进如今手握重兵,奸阉已经被尽数赶出京城,洛阳就是有危机,也不过就是士族大臣们和大将军互相争权夺利而已,虽有隐忧,但不至于爆发大乱。李弘着重嘱咐了盐铁都尉谢明一番,然后告别众人,继续北上。

大军到达临汾后,车骑大将府长史李玮,典农中郎将张白骑带着一帮属从出城相迎。

按照李弘的要求,鲜于辅和张燕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在灾民中征募了十万成年男丁为屯田兵。如今这十万屯田新兵已经进驻临汾大营,随后将陆续赶到汾河两岸的屯田区。李弘仔细询问了一下情况,然后要求张白骑在保证屯田所需的情况下尽可能加大这批新兵的训练量。同时在大军远征期间,命令他带着留守河东的两万屯田老兵看护水陆两道,以保证运输无阻。

“大人要把这十万屯田老兵带到塞外吗?”张白骑问道。

“大军远征期间,这十万屯田老兵我要临时调用。”李弘说道,“一半交给赵岐赵大人指挥,负责驻防长城以南各郡和句注、飞狐、壶关等要塞,一半交给卫政卫大人指挥,负责驻防长城以北各郡和边塞要隘。远征回来后这十万屯田老兵就直接到河套以南地区屯田,作为北疆戍边大军的后备兵源。”

李弘交待完了河东屯田的事后,随即和李玮、筱岚夫妇商议筹建车骑大将军府临汾行辕的事。李弘说,河东对北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你们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在大军远征期间,只要对远征有利,对北疆有利的事,你们就放手而为,不要瞻前顾后。即使违背了大汉律也不要怕,所有罪责都有我来承担。另外,你们除了给大军督办粮草辎重,给并州屯田督办钱财物资以外,还要想办法给北疆征募掾史官吏。我和天子有十年之约,这十年我必须要完成北疆屯田,所以你要尽可能给北疆招募更多的贤才。

李玮笑道:“大人放心,我立即以车骑大将军府的名义四处征辟贤达之士。只是北疆太苦太穷,未必有多少人愿意来。”

李弘叹道:“你尽力吧。过两年晋阳大学堂的诸生们学业有成,北疆就不缺官吏了。”

李玮点点头,然后郑重地问李弘道:“大人,如果洛阳有变,我有多大的处分权?”

“你主掌临汾行辕,当然可以全权处理并州以外的所有事务。”李弘毫不犹豫地说道,“你无需向我或者赵大人征询,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弘在临汾停留了一天后率军入晋。护田中郎将赵岐、并州刺史蔡邕、太原太守许劭等北疆大吏纷纷出城迎接。看到三位长者冒着酷暑于城外十里相迎,李弘非常感动,远远下马迎了上去。进城后,李弘和诸位大人在车骑大将军府晋阳行辕议事。赵岐和蔡邕等人已经把并州诸事安排妥当,李弘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即把五万屯田兵交给了赵岐。

三位大人对李弘南下的事绝口不提,只谈并州的事。赵岐笑着说,杨奇杨大人被朝廷免职后立即又被大人举荐为上党太守,等他到了并州后看到那些灾民都是被他从冀州赶来的,他不知做何感想。蔡邕说,他能有什么感想,最多埋怨将军大人一番而已,难道他还能把灾民赶回冀州去?

“此一时彼一时,他当然不会再把灾民往回赶了。”李弘笑道,“杨大人乃当代大儒,性情刚直,又是京中杨阀的显赫人物,这样的人到了并州,对北疆的助益那是显而易见的。”他看看蔡邕,接着问道,“以他的学识,蔡大人一定会邀请他到晋阳大学堂开堂授学吧?”

赵岐、蔡邕和许劭相视苦笑。

许劭轻轻叹道:“大人或许错了。”

李弘看到三位大人神情不对,心里暗暗吃惊,急忙问道:“老大人、蔡大人、许大人,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吗?”

赵岐无奈地笑道:“大人举荐杨大人是为北疆考虑,并没什么不妥,不妥的只是我们个人而已。”

“个人?”李弘疑惑地问道,“老大人能否说明白一点?”

“我们几个和他在经学上有很大的分歧……”赵岐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应该说是对立,我们之间其实已经不是分歧的问题了。”

李弘心里一紧,蓦然想到许劭进京那次洛阳发生的学术大争论。那次争论的结果是先帝所办的鸿都门无法生存最后被迫解散了,而始作俑者就是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许劭许先生。当时自己就在洛阳,对那场学术风潮记忆犹新。李弘想到诸位名士大儒因为学术观点的不同而造成的矛盾和对立将影响到北疆政事,心里顿时后悔莫及。早知道这样,上奏之前就应该派人回来问问赵岐。

蔡邕看到李弘一脸的懊丧,急忙安慰道:“此事是我们私人之间的事,大人无须过虑,不会影响到并州的稳定。”

“伯喈,这晋阳大学堂是朝廷所办,但我们今日教授的是古文经学,谈论的是黄老之术,这事杨奇杨文博知道之后,他岂肯善罢甘休。”赵岐说道,“他上奏弹劾我们是小事,搅乱并州官学才是大事啊。如果并州的官学出现了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对立之事,持不同学术观点的各级官吏会因此而产生矛盾和隔阂,这对并州的稳定没有任何好处。”

李弘不懂这些经学的事,但他知道自己做错了,所以坐在那里很沮丧。自己临走之前,还给并州捅了个篓子。真是后悔不迭。

许劭笑道:“赵大人过虑了。从晋阳大学堂开堂授学那天起,这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的观点争论在并州士子中间就没有一刻停止过。但我看这并州的士子和官僚们都很安静,他们没有因为经学观点的不同而影响到并州的治理。现在并州多了一个杨奇,难道这事情马上就变得复杂了?我看,他还没有那个资格和能力。”

赵岐摇手道:“子将,你小看杨奇和他背后的杨阀了。袁阀、杨阀两家是本朝最为坚定的今文经学世家。他们的门生子弟遍布天下。如果杨奇非要在并州和我们争个胜负,他非要在晋阳大学堂开授今文经学,那事情就很麻烦了。他们人多势众,朝中又有坚实的后盾,我们很难斗得过他。”

李弘想起许劭当初在洛阳的事,急忙插嘴道:“当年在洛阳,许大人在太学和诸生辩论,力主研习古文经学,结果……”

“那是大家为了推倒鸿都门,联手合作,所以才有子将先生的惊人之语。”赵岐不客气地打断李弘的话,望着许劭说道,“杨文博来了后,你再和他辩辩看?他一个人辩不过你,定会从京城喊来一大帮人对付你。”

蔡邕和许劭一样,一脸的不屑,他不以为然地对李弘说道:“大人不要担心,此事不足为虑。大人累了,还是先回家歇歇吧。”

李弘不明白这些名士大儒们为什么为了学术的事而争论不休。争论就争论吧,但这些人把他们学术间的矛盾转化为私人间的仇恨,继而又把这种仇恨带到了政事上。李弘不能理解,但他认为有赵岐、蔡邕和许劭三个本朝声名显赫的大名士在此,杨奇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

李弘对三人说:“天子下旨,把车骑大将军府的治所安排在云中城,所以,这趟我要带走府内的大部分掾史和家眷。”

赵岐叹道:“远征大漠后,大军不回晋阳了?”

“老大人应该明白我把晋阳行辕交给你的意思。”李弘笑道,“太原、上党和西河三郡在赵大人、蔡大人、许大人、杨大人和崔大人的治理下,定会成为稳定北疆的基石。”

四人相视无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军不进长城也好,免得天子和朝廷时刻都把矛头对准你。”赵歧说道,“另外,我觉得张燕张将军很了不起,他能主动放弃对太原和上党两郡的控制权,实在让人意外。”

“张将军的目的无非是让百姓安居乐业,只要我们能做到这一点,黄巾军还有什么独立存在的必要?”李弘说道,“今日北疆的形势不容黄巾军继续存在,尤其是我和北疆大军都在长城以北的情况下,张将军继续掌控太原和上党两郡,会直接威胁到京畿的安全,这对大军远征非常不利。所以我数次劝告张将军随我一同北上,最后他同意了,而原来的那些黄巾军将领也没有提出异议。”

“张将军的确很了不起。”李弘赞道。

李弘起身告辞,三人随后相送。

李弘一边走,一边对三人说道:“明天,我要到晋阳大学堂拜会王先生。这次我没有向天子举荐王先生为一郡太守,主要是考虑到晋阳大学堂的规模越来越大,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大祭酒主持学堂,所以……”

李弘看看笑容满面的赵岐,继续说道:“我不知道王先生对我这种做法是不是非常不满。如果是的话,我可以再次上奏陛下,举荐他为云中郡太守,左大人可以重回车骑大将军府任职。”

“恰恰相反。”赵岐笑道,“王先生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入朝为官,而他最愿意做的事就是开堂授学,所以你让他任职晋阳大学堂的大祭酒,他非常高兴。王先生这个人一辈子没做过官,他和他父亲一样,都醉心于研讨学问。因此,大人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

李弘看看蔡邕和许劭,两人都点头表示赵岐说得没错。

李弘又说道:“黑豹义从营的统领校尉庞德对王先生的小女王芙倾心已久,远征前,我打算为庞德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蔡邕闻言顿时想起了赵云,心里不禁一阵窒息,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赵岐说道:“我不知道王先生的小女可曾许配人家,不过,我可以帮大人问一问。庞德?那可是一员虎将啊。”

这时走在李弘左边的许劭说道:“我看很合适。他家小女并未许配,大人可以去说说。”

李弘大喜,急忙拱手为礼,问三人道:“不知哪位大人愿意为媒?”

三人互相看看。蔡邕和许劭同时手指赵岐说道:“当然是老大人了。”

李弘抱着小雨,轻轻抚摸着小雨娇嫩的肌肤,舒服地几乎要呻吟起来。小雨紧紧地贴在李弘身上,漂亮的小嘴凑在李弘耳边不停地说着,仿佛要把几个月的相思尽数倾诉。李弘忽然问道:“小雨,你愿意跟我到塞外去吗?”

“愿意。”

“我们到云中城去。”李弘笑道,“云中城附近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大湖叫沙陵湖。我们把家安在湖边,你看好不好?”

小雨温驯地点点头。

第三天,李弘安排好一切,率五万屯田兵出城往句注要塞而去。

刚刚出城没多久,李弘就在沿途欢送的人群里看到了蔡琰。李弘示意亲卫们退到两边,自己催马上前,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蔡琰红着脸,嗫嚅了半天,小声问道:“大人,赵大人……他……好吗?”

李弘霎时明白了。他望着蔡琰笑道:“子龙很好,你有话要我带给他吗?”

蔡琰心慌意乱地从怀内拿出一个皂囊递给李弘,然后匆忙给李弘施了一礼,头也不回地没入了人群里。

句注要塞。

要塞里粮食和辎重堆积如山,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数不清的马车穿梭其中,热闹非凡。这里是粮草辎重的中转地,远征大军的军需就从这里日夜不停地送往塞外。

李弘带着大军不做任何停留,直接出关而去。

雁门郡太守郭蕴站在雄关之上,望着逐渐远去的大军,望着越来越模糊的黑豹战旗,想起即将开始的远征,心里感慨万千。突然,郭蕴举手狂吼:“擂鼓……擂鼓……给将军送行……”

霎时间,战鼓擂响,惊天动地的鼓声犹如九天奔雷,一声声炸响在崇山峻岭之间,气势磅礴。

“大汉必胜……”

句注要塞上,数万人齐声高呼,巨大的吼声伴随着震天鼓声,犹如山崩地裂一般,响彻云霄。

李弘驻马立于山岭之上,望着巍峨雄伟的雁门关,听着惊涛骇浪一般的鼓声和欢呼声,不禁心生万丈豪情,仰天长啸。

八月十五,幽州。

奋武中郎将公孙瓒率五千铁骑、两万步卒突然杀出卢龙塞,飞速越过边境,直扑东部鲜卑的木神部落。部落首领素利措手不急,一面匆忙组织铁骑抵挡汉军的攻击,一面派人向大人弥加和其他周边部落求援。

同一时间,渔阳校尉田楷率三千铁骑、一万步卒出广平城,迅速翻越燕山,直击白檀城。中部鲜卑的白檀城守将小帅裂暴雨出城迎战,首战即遭败绩。裂暴雨随即死守白檀城,派人向大人慕容风求援。

慕容风接到汉军突然攻击白檀城的消息后,立即喊来了熊霸。

“豹子的大军是不是还在这里?”慕容风紧皱双眉,指着地图上的河东郡,急切地问道。

从豹子出塞攻击匈奴叛军开始,慕容风就担心豹子会趁机攻击鲜卑,所以他数次派人警告大王魁头、拓跋锋和落置鞬落罗,要他们调用所有的力量密切监控汉军动向。但随着草原雨季的来临,豹子各路大军开始陆续进驻被收复的边郡,豹子自己也率主力南下回晋了,于是这种监控就逐渐放松下来。另外,大汉国皇统更替,洛阳不稳的消息也早就传到了鲜卑国,这个消息让大王魁头和鲜卑各部大人暗暗送了一口气,认为豹子不再有机会攻击鲜卑了。

“大人,豹子的大军还在河东和晋阳一带,并没有北上的迹象。”熊霸忐忑不安地说道,“但这个消息是半个月以前的,现在就不知道了。”

“立即快马急告大王和草原各部,汉人开始攻打鲜卑国了。”慕容风大声说道,“传令各部,立即到火云原集结,速援弹汗山。”

“大人,公孙瓒和田楷……”

“那是汉军的牵制攻击,主攻方向是北部鲜卑,是弹汗山。”慕容风叹道,“终于要和豹子对决沙场了。”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一章 鹿死谁手 第三节

八月十五,弹汗山。

扬烈将军张燕和扬武中郎将阎柔率军出马城,逆仇水河而上,直扑弹汗山。

扬武中郎将阎柔领射缨彤、李溯两营铁骑和楼麓、冉冉的乌丸铁骑共一万五千骑在前。扬烈将军张燕领孙亲、于氐根、彭烈、丁波的四营一万五千步卒在后,三万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向弹汗山推进。

鲜卑大王魁头闻讯后仓惶迎战。这几年弹汗山对外连番用兵,军队几乎损失殆尽,虽然魁头对汉军的入境攻击也做了准备,但面对三万汉军精锐,他也束手无策。魁头命令自己的弟弟步度更日夜兼程赶到火云原向慕容风求援,同时给东部鲜卑大人弥加和西部鲜卑大人落置鞬落罗也发出了求援令。

“这次拓跋锋算是死定了。”邪归逆说道,“豹子此时入侵大漠,其主要目的应该是杀死拓跋锋,占据北部鲜卑。”

魁头苦笑道:“拓跋锋的确该死,但北部鲜卑的疆域却是我们鲜卑国的,我们不能让汉人占据了我们的疆土,掳掠我们的族人。所以,我们要竭尽全力把汉人赶出大漠。”

邪归逆没有说话。他也知道鲜卑国的疆域不能丢,那都是祖辈父辈们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打下来的江山。但鲜卑国的现状摆在这里,如今鲜卑国已经没有足够的实力对抗汉人的大军了。这几年鲜卑人在西疆和北疆连遭败绩,损失惨重,近十万鲜卑勇士的尸骨丢在了大汉国的国土上。今天,鲜卑人不但失去了纵横大漠的精锐,也失去了雄霸大漠的信心,更失去了迎战汉人的勇气。

“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迎击汉军?”邪归逆问道。

魁头摇摇头,“弹汗山只有这两万人,这是我们王廷最后的力量。没有了这两万人,弹汗山也就没了,王廷也就荡然无存了,而鲜卑国更是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了,所以……”他坚决地挥手说道,“我们撤退,立即向大漠深处撤退。”

邪归逆脸色很难看,他想了半天说道:“这里是弹汗山,是鲜卑王廷,我们不能一战不打掉头就走。”

“攻击弹汗山的一定是汉军主力,而且这支大军很有可能是豹子亲自指挥。我们不能恋战,一旦被汉军拖住,就是全军覆没之局,我们不是豹子的对手,这一点你必须要明白。你想想须卜骨都侯,想想白马铜。匈奴人那么强悍的实力,还有东羌人旭葵和拓跋锋的帮助,但结果如何?他们竟然全军覆没,竟然没有坚持到雨季。”

魁头望着邪归逆,语气略显激动地说道:“我死了,弹汗山全军覆没了,你知道这对鲜卑国意味着什么吗?这仗已经无须再打了,我们彻底输了,所有的鲜卑族诸部都会闻风而逃,大漠将成为汉人的牧马场。”

“只要我在,鲜卑王廷在,慕容风就会来,弥加和落置鞬落罗就会来,我们就可以集结鲜卑诸部所有的力量,和豹子在大漠深处决一死战。我们还有希望,你知道吗?”

“我再说一遍,命令大军立即放弃弹汗山,急速向北撤退。”

邪归逆看看魁头那张坚毅不屈的脸,看看他那瘦弱而挺直的身躯,心里突然涌起了必胜的信念,他躬身施了一礼,匆匆而去。

仇水河畔,画角原。

一万五千铁骑停在画角原上暂作休息。由画角原北上五十里就是弹汗山。

扬烈将军张燕和扬武中郎将阎柔坐在草地上一边吃着干粮,一边指着地图商议着攻击弹汗山的方案。

斥候从不同的方向飞奔而来,向两位大人禀报最新的军情。

“孙亲大人统领大军正急速赶来,距离画角原还有三十里。孙大人说,今天黄昏,大军可以赶到弹汗山。”

“弹汗山混乱不堪,各部族众正在向北撤离。”

“王廷铁骑正在弹汗山下集结。”

阎柔指着那个从弹汗山刺探而回的斥候队率问道:“你估计他们有多少人?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集结完毕?”

“回大人,弹汗山的铁骑大约在两万人左右,这几个月他们一直在弹汗山附近游戈,士卒们并没有解散回到各自的部落。所以下官觉得现在正在集结的军队不是那两万铁骑,而是弹汗山诸部临时拼凑的军队。”

张燕猛地站了起来,单薄的身躯在重铠的包裹下显得有点不堪重负。

“你肯定?”张燕和颜悦色地问道。

那个斥候队率迟疑了一下,然后坚决地点头道:“下官一直在弹汗山附近刺探军情,对弹汗山的铁骑非常熟悉,下官可以肯定正在集结的军队不是弹汗山铁骑。”

张燕回头看看阎柔,神态平静地说道:“魁头要跑。”

阎柔紧皱浓眉,不屑地说道:“他就是想跑现在也迟了。”

张燕指着站在不远处的传令兵说道:“传令李溯李大人,命令他立即率部赶到弹汗山北麓,截断鲜卑人北撤之路,速度要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