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节-第五十五节(2 / 2)

大汉帝国风云录 猛子 85981 字 2019-09-25

“大人,不要退,不要退……”

话音未落,又有两个侍从被砍倒在地,小小的阵势只剩六人。

颜良急了,他冲着院门另外一侧奋力进击的黑豹义从们狂吼道:“檀奴,射箭,射箭……”

院门这一小块地方,密密麻麻堆满了敌人,如果不迅速扫清障碍,颜良他们很难冲过来。檀奴根本没有考虑,回头大叫:“弓弩手,弓弩手,上前射击,射击……”

黑豹义从在两重院落之间组成了一个狭长的防御阵势,弓弩手在盾牌兵的掩护下,都集中在阵势中间,任意射杀四处的敌人。听到檀奴的喊声,十几个手持强弩的义从立即冲出了阵势,他们在前排刀斧手的带领下,迅速逼进了院门。

“大人,找肉盾,快找肉盾……”檀奴一拳击飞冲上来的敌人,冲着院门对面的颜良喊道。

“砍刀,靠过来,大家立即靠过来……”颜良战刀飞舞,咆哮之间连斩七人,硬生生从敌群中间杀出一条血路,再进三步。紧随其后的五个人飞一般冲了过去。

敌人攻击得更加猛烈了,靠在砍刀左右的两个侍从先后栽倒。

颜良战刀呼啸,迎面斩杀强敌。这次他没有一脚踢飞敌人的尸体,而是一把抓住举在了自己面前。

檀奴战刀斜劈,狠狠地剁下敌人的头颅,同时鲜血喷射,溅了他一头一脸,“射……给我射……”

“咻咻……咻……”

弩箭一批批地飞出,敌人一层层地倒下,瞬息之间,院门前后,再也没有一个站立的敌人。

“走,走,走……”颜良猛然转身飞速后退,他一手举着插满弩箭的尸体,一手挥刀叫道,“砍刀,走啊,走……”

“射,射,射死他们……”王芬惊惧地睁大双眼,气急败坏地举手大叫,“给我射死他们……”

王芬叫声刚起,一直待在战圈外的弓箭手立时射出了手中的长箭。一时间,箭矢如蝗,空中到处都是刺耳的厉啸之声。

三个伤痕累累的侍从飞身跃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冲过了院门。砍刀受伤太重,勉强跑了两步,随即就被脚下的尸体绊倒了。

“大人,快走,快走……”砍刀大声叫道。

“砍刀,砍刀……”檀奴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全然不顾自身的安危,举步就冲。

颜良奋力掷出手中的死尸,虎吼一声,再度冲过了院门。

长箭射到。

“杀……”颜良张嘴狂呼,战刀飞旋,奋力挡箭。檀奴刚刚冒了个头,随即就被满天的长箭射了回去。

“砍刀……”颜良再进一步,向前递出了左手,“抓住我,快啊……”

砍刀吼一声,竭力掀起上半身,右手前探。颜良一把拽住,拉着就退。

三支长箭呼啸而至,狠狠地钉在了砍刀的腿上。砍刀剧痛之下发出了一声骇人的惨呼。颜良大惊,情急之下虎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砍刀凌空拉了起来,奋力甩向了身后的战友。

“走,快走……”

王芬眼睁睁地望着颜良消失在院门之后,气得咬牙切齿,“围起来,给我围起来,杀,杀死他们。”

西城门上的守城士兵蓦然狂叫起来:“骑兵来了,骑兵来了。”

门下督贼曹韩房大吃一惊,飞步冲上城楼。城外空旷的原野上,一支骑兵大军正飞驰而来,卷起的满天灰尘几乎遮掩了远方的天空。

“快,立即禀报大人,就说文丑来了,颜良的援军来了,快,快……”

“收起吊桥,收起吊桥。”

“立即关闭城门。”

战鼓轰然擂响起,报警的鼓声霎时间响彻了邺城上空。

骑兵大军在邺城城下一字排开,气势咄咄逼人。

赵云面色阴沉,望着远处缓缓收起的吊桥,焦急万分。

“子龙,怎么办?”姜舞剧烈地喘息着,大声说道,“子善会不会有危险?”

赵云看看前面的护城河,又看看高大坚固的城墙,断然喊道:“攻城,立即攻城。”

“来人,传令香雨山大营,命令文丑文大人立即率军前来会合,攻打邺城。”

黑豹义从在颜良的指挥下,全部集中到第二重院落,他们依托几座房屋和回廊,迅速组建了一个坚实的防御阵势,誓死抵抗。

王芬的卫兵虽然人数众多,武功也不错,但他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进攻。大家各自为战,乱哄哄地挤在一起,不但形成不了巨大的杀伤力,反而被黑豹义从趁机杀死了不少。

黑豹义从的士兵久经沙场,即使面对这种绝对的劣势,他们也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大家泰然自若,没有一个人感到惊惶失措。个人的强悍和娴熟的战术配合弥补了人数上的不足。虽然到处都是敌人,但仔细看去,遭到围攻的却都是王芬的手下,人数较少的黑豹义从反而成了肆意吞噬猎物的野狼。

王芬亲自督阵,一味命令手下狂攻,全然不顾他们的生死。

就在这时,邺城上空突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战鼓声,那是敌人来袭的讯息。

颜良和黑豹义从顿时发出了一声震天欢呼,士气大振。

“大家坚持住,援军来了……”

王芬震骇不已,带着几个侍从急忙向院门方向跑去。

颜良高举战刀,纵声大喝:“王芬小儿,你大逆不道,意图谋反,罪不容赦,你就等死吧。”

王芬怨毒地回头望了他一眼,恨恨地命令道:“杀,给我杀死他。”

“子远,子远。”

喊声惊慌而焦急,由远及近。

许攸正在沫浴,闻声笑道:“仲扶,你大喊大叫干什么?难道不怕别人听到?如果让王芬知道你这个北军的军司马躲在我这里,我就完了。”

“子远,大事不好了。”吴匡在屋外叫道,“李弘杀回来了。”

许攸正在美滋滋地享受着热水的浸泡,突听此言,顿时吓得面色大变。他急忙爬出浴盆,慌慌张张地披上一件罩袍,披头散发,赤着一双脚就冲出了里屋。

吴匡推开窗户,响彻邺城上空的急促战鼓声立时清晰地传进了许攸的耳中。

“我们的人从西城门上看到了赵云、姜舞和刘冥的战旗,袁术一定出事了。”吴匡神情紧张地说道,“北军的长水营肯定被李弘控制了。”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浑身冰冷的许攸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不停地打着冷战,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赵云和姜舞来了,这说明李弘还活着。”许攸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李弘活着,那么袁术就一定出事了。袁术被李弘抓了,长水营也给李弘控制了,所以刘冥才会出现在邺城。”许攸看了一眼吴匡,惊骇地说道,“王芬劫持天子的计谋已经败露了,否则李弘不会回来,赵云也不会出现在邺城,我们快走。”

吴匡迟疑了一下,问道:“香雨山大营呢?如果香雨山大营还在控制之中,我们……”

“你别做梦了。”许攸冲进里屋,一边穿衣服,一边大声说道,“李弘此时肯定就在香雨山,苦酋他们十有都被杀了,计谋败露了,败露了。袁术这个笨蛋,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五千大军还给李弘抢去了,这个笨蛋,害死我们了。”

“子远,现在城门都关起来了,我们怎么走?”吴匡关上窗户,回头问道。

“仲扶,这点小事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何颙何大人让你带人潜伏到邺城,就是要你在这关键的时候出力。”许攸在屋内说道,“你离开洛阳时,何大人是怎么安排的?”

“何大人一再嘱咐我,叫我务必听你的。”吴匡皱皱眉,不高兴地说道,“你快点说吧,如果李弘带人攻下邺城,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我们到西城门去。”许攸衣裳不整地跑出来说道,“走吧,走吧。”

“到西城门?”吴匡惊疑地问道,“赵云的大军就在城外,你想自投罗网啊。”

许攸根本不睬他,拿起长剑就跑了出去。

“备马,备马,快走,快走……”

王芬听完禀报,顿时心如死灰,仰天长叹。

“大人,怎么办?”陶皋手足无措,惶恐不安地问道,“怎么办?”

王芬落寞地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丘洪,你快去书房,把该烧的都烧掉,快一点吧,迟恐不及了。”

“大人,我们……”

“谋事在人,但成事在天啊。”王芬黯然一笑,说道,“要杀奸阉,重兴大汉,实在太难了,我是做不成了。”

“大人,襄楷大师夜观天象,说奸阉必遭诛杀,但是,现在……”陶皋沮丧地说道,“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我们什么地方做错了吗?这都是什么天象?”

“也许天象又变了。”王芬哀叹道,“李弘,如果李弘不到冀州,我们或许会成功的。”

“李弘。”陶皋咬牙骂道,“那头嗜血的豹子又要杀人了……”

韩房看到许攸,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大叫起来。

“许大人,许大人,如今怎么办?他们马上要攻城了。”

“我们有防守兵力吗?”许攸探头看了一眼城外的大军,冷笑道,“韩大人认为邺城守得住吗?”

韩房苦笑道:“我们只有几百人,根本守不住。”

“守不住你还关着城门干什么?你个蠢货。”许攸指着韩房骂道,“你看看那都是什么人,那都是胡人,你睁大眼睛看仔细了。一旦被他们攻破城池,整个邺城的老百姓都要跟着遭殃,你知道吗?”

韩房被许攸骂得愣了一愣,随即无名火上窜,大声回骂道:“你才是蠢货。没有大人的命令,谁敢打开城门?”

“我。”吴匡大吼一声,一刀砍下了韩房的头颅。

“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赵云看到城门突然打开,犹豫不决。

“子龙,我先进去。”姜舞大声叫道,“你快下令啊。”

赵云没有做声,心中忐忑不安。

“快啊!子善也许很危险。”

赵云看了一眼姜舞,毅然挥手下令。

“子风兄,带上五百人,先行杀进,直捣府衙。”

“走了。”姜舞大吼一声,纵马而出。

五百铁骑士兵在号角的指挥下,犹如风驰电掣一般冲出军阵,尾随在姜舞身后,象一股呼啸的旋风霎时间卷进了城门。

“咻……”

一支鸣镝越过城墙,直射云霄。

赵云看到姜舞发出信号,心中大定。

“潜思兄,带上五百人,立即占据城门。”

许攸已经换上了普通士兵的衣服,掩藏在城防士兵中间。他看到赵云带着大军蜂拥而入,眼内闪过一丝惧色。今天的邺城,肯定是血雨腥风了。

刘冥看到赵云带着一千铁骑顺利进城,立即命令部下四散分开,迅速封锁各处城门,严禁出入。

“怎么办?”吴匡小声问道。

“把我从城墙上放下去。”许攸说道,“我先到武城会合张璋,你自己小心了。”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五十节

冲锋的号角声蓦然出现在邺城上空,越来越清晰。

颜良一刀砍倒敌人,回首狂吼:“兄弟们,援军进城了,进城了,杀啊……”

檀奴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污,放声叫道:“虎头,你个疯子,想死啊。”

“收缩防守,收缩……”

“兄弟们,固守待援,密集收缩……”檀奴一边掩护战友后退,一边纵声狂呼,“大家撤,快撤……”

砍刀斜躺在墙根下,手里举着一张盾牌,放声笑道:“敢跟我们黑豹义从作对,去死吧。”他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求援的号角。

义从士兵在檀奴的指挥下,迅速收缩阵形,很快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桶形阵势。盾牌兵在外,刀斧手游戈其中,弓弩手在后任意射杀,战阵被挤压在狭小的空间里,固若金汤。

指挥进攻的门下贼曹和疯狂进攻的卫兵们都听到了城中由远及近的牛角号,他们看到了危机,嗅出了血腥,攻杀的愈加凶猛了。小小的院落内一时间人满为患,喊杀声惊天动地,满眼都是刀光剑影,空中箭矢如雨,刺耳的厉啸声让人魂飞魄散。

颜良在阵前咆哮着,横冲直撞,酣战不止,他竭尽全力,救出了数名陷入敌人围攻的部下,并掩护他们顺利撤进了战阵,但他自己却被敌人围住了。他杀了太多的人,成了所有敌人的首先攻击目标。

虽然距离防守阵势只有短短的五步,但他身中数刀,已经步履维艰,根本无力杀过去。

一个高大的壮汉在临死之前,硬是一矛插进了颜良的大腿。锥心一般的疼痛刺激得颜良张嘴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同时也激发了他最原始的凶悍。

“杀……”颜良陡生无穷力气,一手拽出长矛,一手执刀,犹如天神一般,发出了一声惊天暴喝,“杀……”

顿时鲜血四溅,惨叫四起。断肢残臂在空中战栗呻吟,杀戮更加惨烈。

姜舞带着五百铁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府衙。

姜舞紧勒战马,战马痛嘶叫声中扬起前腿,庞大的身躯几乎直立而起。

“兄弟们,杀进去,杀进去……”姜舞一边举刀高呼,一边飞身下马,象离弦长箭一般射进了府门。

义从士兵们高声呐喊着,从后掩杀而进。更多的士兵纵马贴近围墙,直接攀墙而入。

第一重院落的敌人虽然拼死抵抗,但架不住越来越多的义从士兵,随即被砍杀一净。姜舞第一个杀进了第二重院落。

檀奴一声令下,阵势分裂。近两百名愤怒的义从士兵高喊着,象出笼的猛虎一般,张牙舞爪地杀进了敌群。

围攻黑豹义从的卫兵们在门下贼曹的指挥下奋力抵抗,大家纠缠在一起,战况空前激烈。府衙内杀声震天。

几位越墙而过的义从士兵互相配合,连杀数人,迅速围住了那位武功高强的门下贼曹。那人久战之下已经非常疲劳,在几把战刀的围攻之下,有点手忙脚乱,稍一疏忽,立时就被随后跟进的弓弩手击中了腹部。霎时间,几把战刀呼啸而下,顿时将那名门下贼曹剁成了几块。

敌人失去了指挥,马上陷入了混乱,许多卫兵逃进花园,四处逃窜。

黑豹义从象秋风扫落叶一般狂啸着从后席卷而上,气势骇人。

颜良失血过多,踉踉跄跄地勉强拄矛站住,再也无力追赶,他举刀高喊:“杀死他们,给我杀死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过。”

王芬听到号角声在府衙内四处响起,绝望之极。

他没有想到李弘的部下这么快就进了城。黑豹义从迅速得到支援,可以立即对府衙展开搜查和抓捕,隐藏在府衙内的许多谋反证据都来不及销毁了。

他想到许多跟随自己的掾史,跟随自己的门生子弟马上就要被抓捕,就要被杀头,想到自己的家人和宗师亲人都要死于非命,他的心就象被剐去了一般疼痛。

他恨李弘,切齿痛恨。一个嗜杀的蛮子破坏了他铲除奸阉,重振朝纲,再兴大汉的大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样眼睁睁地被李弘夺去了。

喊杀声越来越近。

王芬挥手喝退跟在身后的几个侍卫,独自一人走进了议事大堂。

赵云带着铁骑迅速包围了府衙。

他急步冲进院落,看到了躺在墙根附近的砍刀。

“伤势重吗?”

“还好。”砍刀呲牙咧嘴地笑道,“虎头救得快,没被敌人射死,就受了点皮肉之伤。”

“折损了多少兄弟?”

砍刀四下看看,痛心地说道:“大概有百十号人。”

赵云面色一寒,顿时怒气上冲,挺身喊道:“四下散开,格杀勿论!”

姜舞一脚踹开了议事大堂的大门,紧随其后的士兵们一拥而入。

王芬静静地坐在案几后面,头都没抬一下。

“他死了。”一个义从士兵伸手探了探王芬的鼻息,大声说道,“喝毒酒死的。”

另外一个士兵拿起案几上的酒爵闻了闻,恨声说道,“刚刚喝下去的,我们慢了一步。”

姜舞咬咬牙,招手说道:“走,把府衙内的所有人全部抓起来,快走。”

赵云和颜良站在王芬的尸体面前,面色凝重。

“王芬自杀了,许多事都死无对证了。”颜良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最倒霉的是毕岚那个奸阉也死了。这事传到天子耳朵里,我们或多或少都有罪责。”

“是啊。”赵云摇摇头,说道,“我们都到冀州一个月了,不但没有妥善解决安全的事,还让叛逆杀掉了一个侯爷,这事肯定要遭到奸阉的弹劾。”

“弹劾就弹劾,反正毕岚已经死了,高兴的人多了。”颜良说道,“现在关键是要搜集王芬谋反的证据。”

“王芬有几个心腹手下,他们都直接参予了谋划。”赵云说道,“许攸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许多事王芬都是交代他做的。临行前,大人一再嘱咐,务必把他抓住。”

颜良脸色一变,急切地说道:“他不在府衙,回自己的住处了。”

“你怎么知道?”赵云奇怪地问道。

“前几天他被我一直扣在军营里。”颜良解释道,“今天我带他一起回城,他说要回去沫浴更衣就先走了,并没有随我进府衙。”

“我去抓他。”赵云说道,“现在城门四闭,谅他插翅难逃。”

赵云转身飞跑而去。

几个义从士兵押着陶皋走进了大堂。

陶皋看到王芬自杀了,遗骸还端坐在席上,不禁心如刀绞。他跪倒在地,一连磕了十几个头,泪如雨下。

“大人,这是府衙掾史的名单。”一个士兵递上一卷书简说道。

“冀州府还有一部分掾史在治所高邑城。”颜良接过书简,也没有打开,直接问那个士兵道,“跟随王芬到邺城的是哪些人你们问清楚了吗?”

“没有。”那个士兵指着陶皋说道,“这个人不愿意说。”

颜良一拐一瘸地走到陶皋面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陶丘洪,你最好把该说的全部说了,否则……”

“不就是诛杀九族吗?”陶皋不屑地说道,“我连谋反之事都敢做,还怕什么诛杀九族。”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大声叫道:“你不要问了,杀了我吧。”

颜良大怒,浓眉紧缩,右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刀柄。

“子善,子善,有人招了,有人招了。”姜舞飞一般狂奔而来,“我们走吧,快走。”

集结的牛角号声几乎同时在府衙内外响了起来。

两千铁骑分成十几个小队,在邺城内横冲直撞,开始了大搜捕。

张璋大约三十多岁,身材高而瘦,腮窝深陷,颧骨高耸,一双阴沉沉的眼睛,看上去非常精明干练。

他过去是何府的门客,武功很好,对何进也非常忠诚,替何进处理了不少棘手的事,深得何进信任。何进飞黄腾达后,他一直随侍左右,是何进的心腹。何进对他也不错,大力提携,现在他是北军越骑营的一名军司马。

他看到只有许攸一个人到了武城,而且衣裳湿漉漉的,狼狈不堪,知道出事了。

“许大人,邺城出了什么事?”

“立即派出快骑,日夜兼程赶到洛阳,告诉大将军赶快关门送客,关门送客。”许攸气喘吁吁,脸色铁青地说道,“快,快……”

张璋飞一般冲出了屋子。时间不长,他又匆匆跑了回来。

“许大人,要不要换一身干净衣服?”张璋关心地问道。

“来不及了,不换了。我们立即出城,连夜赶往黎阳,尽快渡过黄河。”

“到底出了什么事?”

“长水营给李弘控制了。”许攸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张璋说道,“今天他们突然杀回了邺城,现在正在全城抓捕。王芬完了,冀州的事败露了,我们要立即南下扫清痕迹,免得惹祸上身。”

“仲扶兄呢?他还留在邺城?”张璋急忙问道。

“城门全部给长水营的刘冥控制了,哪里逃得出来?”许攸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惨笑道,“还好仲扶用绳子把我从城墙上放了下来,否则我也完了。我游过护城河,一口气跑了二三十里路,我都要累死了。”

“许大人,你撑得下去吗?”

“撑不下去也得撑。”许攸咧着嘴,痛苦地说道,“我们时间紧张啊。我把他们放进城,就是希望他们在城里闹,闹得时间越长越好。他们如果追下来,速度要比我们快得多。”

天黑了,府衙中火把通明,人声鼎沸。

颜良强忍着伤痛坐在大堂上,气恼地骂道:“许攸这个狡猾的东西。他如果跑了,消息立刻就会传出去。”

赵云点点头,慎重地说道:“王芬死了,我们已经很被动了,如果再让襄楷和陈逸跑了,我们……”

“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襄楷和陈逸到了什么地方。”姜舞说道,“虽然周旌说,他们南下去接合肥王了,但我们不知道他们回程的路线,就是想抓也无从抓起啊。”

几人沉默不语。

“大家想想办法。”颜良说道,“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抓到他们。否则,怎么向大人交待?”

“你们看,要不要重刑审讯那个陶皋?”姜舞问道,“他也许知道。”

“这种私密的事,知道的人肯定有限。”檀奴气愤地说道,“王芬死得好啊,他一死,我们只有干瞪眼了。我看,我们还是全城搜捕许攸吧。子龙不是说这个人很重要吗?也许许攸知道。”

“潜思兄,你也说说。”赵云拍拍坐在一边的刘冥,笑道,“你可有什么高见?”

“诸位大人注意到没有,今天袭击都尉大人的府衙卫兵有许多都是北疆的鲜卑人和乌丸人冒充的。”刘冥稍加沉吟,缓缓说道,“还有一部分我看也不像是府衙的卫兵。”

颜良和檀奴都连连点头。

“对,对,刘大人说得对,这些人武功非常高,怎么看也不像是冀州府的卫兵。”檀奴心有余悸地说道,“今天如果不是你们支援及时,我们就完了。”

“刘大人认为他们是什么人?”颜良问道,“这和南下抓捕襄楷有关系吗?”

“我看是大知堂的人。我听老师说过大知堂的事,他们的弟子一般都会武功,许多人还以游侠自居。”刘冥看看众人,说道,“我们应该抓大知堂的方士,这些方士中间必定有襄楷的心腹。你们想想,襄楷南下,这冀州的事怎么办?他肯定要留一个得力的手下协助王芬。我们就抓这个人。”

颜良略略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面前的几人,说道:“目前,我们还没有大知堂参予其事的确切证据,这个时候突然出手抓大知堂的弟子,恐怕会引起城中百姓的愤怒,你们看……”

“那都尉大人以什么理由抓襄楷?”刘冥奇怪地问道。

“襄楷和陈逸是秘密南下迎接合肥王。”赵云赶忙解释道,“这个消息我们也是听周旌说的,所以李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秘密去抓。毕竟襄楷的影响力很大,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激起民愤挑起暴乱。否则,天子怪罪下来,我们谁也担当不起。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牵扯到了皇族,我们不能不万分慎重。”赵云低声说道,“一个处理不好,不仅我们要掉脑袋,就是李大人也有性命之虞。”

赵云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现在,除了周旌被大人说服以外,没有任何人开口。袁术不说话,陶皋和苦酋也不说话。王芬死了,许攸跑了。虽然我们通过周旌的交待,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内幕,但我们手头的证据只能证明王芬有罪,却不能抓到襄楷,更不能抓到合肥王。”

“你们知道不抓住他们,后果有多严重吗?”赵云苦笑着,问道。

大家都用疑惑的眼光望着赵云。

“子龙,大人都对你说了什么?这里面还有什么名堂吗?”姜舞焦急地问道,“抓不到他们,最多我们隐瞒一部分王芬的奸计就是了,这难道还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会分毫不差地传递到洛阳,这是我们控制不了的。”赵云说道,“这里是冀州,不是我们的军营。所以,如果我们抓不到,会有人告发我们纵容叛逆,甚至会有人说我们是叛逆的同谋。这倒没有什么,反正陛下信任大人,也不会受到很严重的责罚。”

“但如果他们死了呢?”赵云忽然问道。

“杀死合肥王。”姜舞惊呼着站了起来,一脸震骇地说道,“谁敢杀死合肥王?”

“我们。”赵云苦笑道,“只有我们会去抓他,会去杀他。天下人都这么想。”

“那是死罪,无论如何都是死罪。”颜良恍然大悟道,“合肥王死了,大人就得死,我们谁都活不了。”

“襄楷和陈逸就可以杀他。”檀奴跳起来叫道,“如果他们颠倒黑白,诬陷大人和黄巾军合谋造反,大人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杀。”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刘冥摇头说道,“还是李仲渊心思缜密啊。袁术,袁绍,许攸,他们这几个人的关系你们或许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们年轻的时候就和亲兄弟一样,现在不用想都知道这事的背后是谁了。”

“还是李仲渊和谢敛之几个人想得比我们透彻,考虑得也比我们周到。”赵云摇头叹道,“这次如果没有他们,我们可能要吃大亏。”

几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做声。

“既然是他,杀死合肥王还不是易如反掌。”姜舞叹道,“然后他们会借助这件事,趁机杀死李大人,举手之劳啊。”

颜良猛地站起来,大声喊道:“来人啦!”

“集结铁骑,立即抓捕大知堂所有弟子,一个不要漏。”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五十一节

长街上,除了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战马焦躁不安的鼻嚏声,寒风肆虐的厉啸声之外,再无一丝一毫的声响。

十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大知堂弟子跪在地上,一字排开,后面站着十个义从士兵,明晃晃的战刀就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对面,几十个大知堂弟子被义从士兵包围在一起,几百张冷森森的弩弓对准了他们。

颜良背负双手,站在长街中心,面寒如霜。

肃杀而紧张的气氛就象漆黑的夜色一样笼罩在人们的心里,逼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举刀……”

檀奴蓦然狂吼,惨厉的吼声激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骇人心魄。

“我是飘泊。”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大喝,“我就是飘泊。”

颜良冷目如炬,望着面前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人群,脸上慢慢泛起一层杀气。

一个身穿宽大皂服的方士奋力推开一群拉拽他的弟子,大步走了出来。这人四十多岁,中等身材,方脸浓须,一双神采奕奕的大眼,正气凛然。

“绑了。”颜良挥手说道。

飘泊听完赵云的述说,将信将疑,半天没有说话。

“先生是不是认为我在危言耸听?”赵云笑道,“先生应该冷静地考虑考虑。如果合肥王死了,襄楷大师的命运可想而知。其次就是大知堂的命运,它恐怕也要在大汉国彻底消失了。”

飘泊不满地看了赵云一眼,嘲讽道:“赵大人说了许多,无非就是为了李大人和你们自己的性命。”

“这是当然。”赵云点头说道,“如果合肥王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何必找你们的麻烦?又何必关心襄楷大师的生死?”

“你们大知堂非常关心朝政,知道李大人在朝中所处的位置。他现在很重要,尤其对皇上而言,所以许多人要杀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这些人不惜采用一切卑鄙的手段。”赵云看看飘泊,继续说道,“这次,我们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也是为了解救襄楷大师和合肥王的性命。一举三得的事,先生有什么理由不干呢?难道非要看到襄楷大师死于非命吗?”

飘泊避开了赵云犀利的眼神,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心中极度矛盾,脑海中一片混乱。

“襄楷大师死了,对先生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先生或许可以坐上大知堂首领的位子,但对大知堂来说,却是一个灾难。”赵云语调平淡地说道,“为此事而死去的人,绝不仅仅是襄楷大师一个人,还有可能是所有大知堂的弟子,甚至包括先生你自己。”

“你这是威胁吗?”飘泊蓦然睁眼,笑着问道。

赵云笑笑,摇摇头,不动神色地说道:“先生如果要掌控大知堂,最明智的办法莫过于解救襄楷大师,拯救大知堂于危难之时。也就是说,你首先要保证自己活着,要保证大知堂可以继续存在。”

飘泊望着赵云英俊的脸庞,忽然感悟到什么,心境霎时间安静下来。

“赵大人说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你凭仗什么缉拿我们大知堂的子弟?”

赵云笑了起来,他冲着飘泊摇摇手,“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理由抓捕你们,但你们想干什么,你我心里都有数,所以没有必要绕弯子了。我既然敢抓你们,自然有置你们于死地的办法。”

赵云瞅了飘泊一眼,说道:“如果合肥王不死,襄楷大师也不死,我们没事,你们也没事,那么,我们为什么非要做死对头呢?”

飘泊心中暗凛,他望着赵云,半晌没有说话。

“你不是李大人,你凭什么保证?”

“李大人既然让我领军前来,我自然可以独自处理这里的一切。”赵云笑道,“我可以发誓,只要你能帮我们找到襄楷和合肥王,我就兑现自己的诺言,决不为难你们。”

飘泊久久不语,委决不下,脸上的神情既茫然,又彷徨。

“先生如果要得到李大人的亲口承诺,最早要到明天晚上。”赵云轻松地笑道,“但我要告诉先生一个不好的消息。”

飘泊顿时有点紧张。

“许攸逃了。”赵云说道,“我们搜遍了全城都没有找到他,估计他是趁乱逃了。”

飘泊脸色剧变,急忙站了起来。

“走,快走,我亲自带你们去。”

天子明日起驾去冀州。

何进为这事忙碌了整整一个上午,然后在大将军府草草吃了一点饭,立即起身去会晤太尉张温。今日两府相约议事。

何颙曾说鲜卑人的主要攻击方向是西凉,但令人想象不到的是,率先发动攻击的却是屯兵幽州边境的中部鲜卑大人慕容风。

从幽州赶来的八百里快骑送到了最新战况,慕容风已经攻下了渔阳郡的广平城,其前锋大军直逼渔阳城。同时,并州也送来了最新的消息,北部鲜卑大人拓跋锋已经率领大军越过了边境,正在向五原和云中两郡的中心地带徐徐逼进。

太尉府和大将军府中的高级幕僚们聚在一起商议了很久,分歧非常大,争吵的竟然还是鲜卑人的攻击方向问题。

何颙坚持认为慕容风在佯攻,其目的是要调动大汉国的主要兵力北上幽州。现在西凉和关西,关中一带有李弘的七万大军,如果把他们分别调到并州和幽州,则西凉和三辅之地兵力空虚,一旦敌人主攻西凉,那么西疆的形势就非常危险了。

有人说拓跋锋的大军已经在并州出现,可以完全排除鲜卑人攻打西凉的可能性了。何颙反驳说,鲜卑人还在草原上,并州的消息就已经送到了洛阳,这个消息有多大的可信度?除非鲜卑人出现在雁门关,否则我们绝不要轻信鲜卑大军已经尽数进入并州的消息,这也许是鲜卑人在用疑兵之计,故弄玄虚。

但事实胜于雄辩。慕容风的大军已经进入幽州,幽州告急,这是当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何颙的意见随即被搁置了。然而,大家接着商议的不是如何调兵去幽州,而是西凉的叛军问题。西凉叛军经过一个冬天的喘息之后,重新在陇西的抱罕地区集结,叛军大帅王国已经准备在三月份的时候出击汉阳。

西凉的叛军要解决,鲜卑的入侵更要解决,这个时候,只能把李弘的大军一分为二。

“明天天子就要离开洛阳。”何进对张温说道,“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在明天早上征得陛下的同意,让鲜于辅先期率领三万人日夜兼程赶往幽州。”

“李弘呢?”张温说道,“徐荣和麴义很难控制那些羌人,还是让李弘尽快赶回西凉领军吧。”

“暂时不要说了,免得陛下不高兴。”何进劝阻道,“这几天,我们看看西凉的形势如何发展,如果局势日渐恶化,我们就奏禀陛下征调李弘。那时,我们调李弘回西凉的理由充分,由不得陛下不答应。”

“这个时候了,陛下还要回乡祭祖。”张温摇头叹道,“他难道不着急吗?”

“他根本就不着急。”何进笑道,“陛下说了,如果什么事都要他操心,他要我们这些大臣干什么?”

两人正在说笑着,袁绍匆匆走来,躬身说道:“大将军,府内有点急事……”

“关门送客。”

何进无奈地拍拍案几,苦笑道:“一番心血,一番心血啊。”

何颙脸色很难看,有愤怒,也有遗憾。

“冀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手捻胡须,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事?明天陛下就要出洛阳了,眼看我们就要成功了。”他连连摇头,一脸的不甘心,“十拿九稳的事,怎么会出问题?”

他看看何进和袁绍,皱眉说道:“许攸十万火急南下去杀合肥王,这说明冀州的事已经彻底败露了,李弘肯定抓住了王芬。也就是说,李弘不但成功控制了那两万黄巾军,也控制了长水营。”

“明天我们就可以知道详情了。”袁绍面色阴沉,气愤地说道,“实在难以想象,李弘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绝处逢生。”

他望了何进一眼,后悔地说道:“当日不让公路去领长水营就好了。我和伯求早就对你说过,公路一向目中无人,志大才疏,不堪重用的。”

“公路有公路的长处,你们也不要把他说得一无是处嘛。”何进摆摆手,说道,“说起来,我们还是太轻视李弘了,这个人不但打仗厉害,搞阴谋诡计更厉害。公路不是他的对手情有可原。最早,我们不就担心过长水营的胡兵会在关键的时候倒向李弘一边吗?不幸言中啊。”

“伯求,本初,我们不要互相埋怨了,还是及早善后吧。”何进安慰两人道,“立即派人去荥阳通知奚大。”

“大将军,奚大先生那里就让何津去吧。”何颙稍加沉吟,慢慢说道,“我马上去见许劭。无论如何,陛下明天不能出洛阳,我们要让陛下再留一天。”

“子将先生亲自出马,应该不成问题。”何进说道,“何苗那里,你们看谁去合适?”

“我看让本初亲自去一趟河南府吧。”何颙说道,“河南府那里至关重要,务必不能出事。我们谋划了这么长时间,总要捞回一点本钱,否则就血本无归了。”

何进点点头,对袁绍说道:“本初,你立即动身吧。那边的事太重要,你去,我就完全放心了。”

袁绍答应一声,说道:“我连夜赶路,明天就可以赶到河南府。”

“本初,你先把袁术和许攸弹劾李弘的奏章写好。”何颙说道,“出了虎牢关之后,你找几个人冒充冀州快骑立即把奏章送到公车府。”

天子挥手让太史令许劭坐下。

“爱卿有什么急事吗?”

“陛下,臣昨夜观看天象,发现北方有赤气,东西竟天。”

天子略显吃惊地问道:“爱卿,你可占卦?主凶主吉?”

许劭面色凝重地回道:“陛下,此乃不祥之兆,主凶杀之事啊。”

“莫非胡人大举入侵幽州了?”天子神色一秘,笑道,“胡人屡屡侵扰我大汉边境,不足为奇。朕已经对大将军说了,这事由他去处理,不要烦朕,朕最近忙得很。”

“陛下,这个凶兆目前还没有应验,应该不是指北疆胡人的入侵。”许劭拱手说道,“臣认为,此兆意在告诫陛下,冀州之行,凶多吉少。”

天子笑容顿敛,显得非常的震骇,接着他一双小眼瞪了起来,怒气上涌。

“爱卿没有看错吧?”

“陛下,从卦象上看,北方有阴谋,不利远行。”许劭躬身说道,“臣不会看错的。”

天子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步,脸上惊疑不定。忽然,他想起什么,急步走到案几边上,翻出了一卷文书。那是王芬送来的奏疏,是弹劾李弘和颜良的。天子当时扫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有关弹劾李弘的奏章,他现在根本不看。

天子展开竹简,细细看去。

“前些日子,冀州刺史王芬上书弹劾都尉颜良,说他和黄巾军秘密勾结,意图谋反,还说李中郎也参予了其事。”天子把书简递给许劭,冷笑道,“一派胡言,李中郎和颜都尉刚刚从西凉回来,哪来的时间和黄巾军勾结?谋反?他们拿什么谋反?李中郎和颜都尉他们去年在冀州打败了蚁贼张牛角的几十万大军,双方仇深似海,他们怎么勾结?我看想谋反的是王芬吧?”

许劭看完王芬的奏疏,平静地说道:“臣认为,象这种谋反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天子眉毛一挑,望着许劭,静待他的下文。

“王芬在奏疏中说,颜良的两位夫人都是黑山蚁贼首领杨凤的妹妹,有这种关系在,什么事不能发生?李弘在西凉大捷之后,不但没有得到奖赏,还差一点获罪下狱,要不是陛下极力袒护,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都很难说。”

许劭拱手再奏道:“陛下,你想一想,李中郎这几年战功彪炳,他得到了什么?他有怨气,臣认为很正常。”

“爱卿的意思是怀疑……”天子皱着眉,眯着小眼,迟疑着问道。

“陛下,上天已现征兆,要出事的话,也就这几天。”许劭说道,“陛下还是推迟几天出行。”

李弘带着大队人马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香雨山。

颜良、文丑和檀奴等人先后把邺城发生的事禀报了李弘。

“赵云、姜舞和刘冥已经带人南下了。”颜良说道,“大知堂的飘泊还算识相,亲自带着他们去了。”

“许攸跑了,会给我们带来不小的麻烦。”李玮不满地说道,“颜大人,大人临走时一再嘱咐你,不要先动手,你为什么不听?”

颜良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毕岚那个奸阉来了,他要见我,你让我怎么办?两万黄巾军已经包围了我们,难道你让我坐以待毙吗?还有,你们一直都没有给我一个准确的消息,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能不有拿下袁术。这一头在逼我,那一头又没有着落,你让我怎么办?我只有选择先下手了。这样好歹我占据了主动,即使你们被袁术抓了,我也还有一战之力。我没有做错。”

李玮怒气冲天地望着他,哑口无言。

颜良在香雨山被王芬逼得很狼狈,早就按捺不住要动手了,所以他数次派人催问李弘,但李弘那时根本没有把握万无一失地拿下袁术,所以一直没有答复颜良,只是让他再忍忍。直到看到宋文,李弘才确定自己有了十足的把握。有信都令田丰做内应,什么事搞不定?

李弘笑笑,对李玮说道:“我这个兄弟怎么样?我说过,他做事非常稳健,不会出岔子的。”

“我看文大人才叫稳健。”李玮不服气地说道,“颜大人如果稳健,就不会留下这一身的伤疤。”

颜良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去邺城抓王芬,我的确有点冒失,太大意了。我没想到王芬竟然准备了那么多高手,而且毫不犹豫地就把毕岚杀了。这人手段毒辣,行事果断坚决,就连自杀都那么恰到好处,让人敬佩。”

李弘点点头,笑道:“下次注意了,你死了,我很伤心的。”

颜良大笑。大帐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现在,我们手上的证据最起码可以证明王芬勾结黄巾军,意图谋反。”李弘说道,“仲渊,敛之,长风,你们几个商量一下,看看这奏章怎么写。”

李玮、谢明、宋文面露难色。

“大人,襄楷和合肥王参予谋反的事写不写?”谢明问道。

“不写。我们现在证据不足,没有办法写,等子龙回来再说。”李弘说道,“写多了,又没有证据,又牵扯到皇族,最后倒霉的一定是我们。”

李玮立即说道:“大人,如果襄楷和合肥王被人杀了,我们遭人诬陷,倒霉的还是我们。现在奏章里不写这事,将来还是对我们不利的证据。”

“仲渊,这背后的许多事都是我们凭空想出来的。”李弘说道,“也许,我们猜错了,这事本来就是襄楷、王芬和陈逸几个人干出来的,许攸不过适逢其会罢了。”

宋文叹道:“但愿赵大人能够安全截下襄楷和合肥王,否则,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不要怕,办法总是有的。”李弘笑道,“我去见见苦酋,和他商量一点事。”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五十二节

御史大夫杨秦抱着一卷书简慌慌张张地走进了御书房。

“爱卿,出了什么事?”天子看到杨秦头上冒汗,不禁笑道,“你们御史台失火了?”

“陛下说笑话了。”杨秦躬身说道,“冀州出大事了。”

天子一惊。许劭下午才说北方有阴谋,晚上就有了冀州的消息,真是神仙。

“陛下,颜良勾结黄巾蚁贼,率军杀进邺城。中常侍毕岚,冀州刺史王芬和州府官僚全部被杀。”杨秦大声说道。

“消息准确?”天子怒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天的事情。”杨秦说道,“冀州府别驾从事许攸侥幸逃了出来。他上书弹劾李弘和颜良,说他们联合黄巾蚁贼和太平郡的方士襄楷,阴谋劫持陛下,另立合肥王为天子。冀州刺史王芬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于是告诉了先期到达邺城的中常侍毕岚毕侯爷。毕侯爷当即下令捕杀颜良。不料消息泄漏,颜良随即带人杀进了邺城。”

“李弘?劫持?”天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怒不可遏地问道,“李弘要在冀州劫持联?要立合肥王为天子?”

“对。”杨秦递上书简,激动地说道,“陛下,这就是许攸的奏章。李弘罪大恶极,应当即刻派人诛杀。”

天子狂怒,挥手叫道,“立刻叫袁术把他抓起来!”

“袁术已经被李弘抓住了。”杨秦把手中的竹简放到案几上,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布恭敬地递上,苦笑着道,“陛下,这封密奏就是长水营校尉袁术的,他已经被李弘囚禁了。他的手下诈做归顺了李弘,偷偷派人送出了这封密奏。”

天子一把抓过杨秦手上的绢布,匆匆看了一遍,怒气愈盛。

“立即派人到冀州把李弘抓回来。”

杨秦吃惊地问道:“陛下,现在长水营在他手上,黄巾蚁贼又和他串通一气,怎么抓他?派谁去抓他?”

天子瞪着一双小眼,怒气冲天地叫道:“去把张温喊来,把刘虞喊来,把卢植也喊来。这个混蛋,竟然敢背叛朕?”

“陛下,那明天……”

“明天不走了。”

李弘用黄巾军所有军官的性命来换取苦酋的招供。

“你怎么保证他们的性命?”苦酋问道,“你要把他们全部带到西凉吗?”

“对,我要保住他们的性命,就只能这么做。”李弘笑道,“只要遇到大赦,这些人的去留就由他们自己决定。”

苦酋也很爽快,马上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现在,王芬自杀了,襄楷也没有影子,自己被抓了,此事已经彻底失败,交不交待其实都是一样。但如果能救几十个部下一命,那当然大有赚头了。

“你刚才说什么?安定帅是谁?”李弘突然问道,“安定帅想干什么?”

苦酋脸色一变,奇怪地问道:“安定帅?我没说安定帅?安定帅是谁?”

李弘笑笑,说道:“张燕攻打并州太原,杨凤占据冀州,白绕攻打河内,威胁洛阳,那么,幽州是谁?幽州是安定帅在指挥叛乱吗?你们这个办法很不错嘛。”

苦酋恨恨地说道:“千算万算,就是漏算了你。你明明在西凉,怎么会跑到冀州来?如果不是你到冀州,我们怎么会失败?”

“此事如果成功,规模比张角那次还要大。”颜良冷笑道,“你们心思太大了。”

“襄楷出手就象张角一样,气势惊人。”文丑赞叹道,“这次,他竟然连皇帝都准备好了。”

“安定帅是谁?”李弘指着苦酋问道,“你最好说明白了。”

苦酋矢口否认道:“我怎么知道安定帅是谁?冀州的事我已经说清楚了,剩下就是你豹子的事,你要说话算话。”

李弘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然后摇摇头,说道:“我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口口声声说,你们这么做是为了天下的百姓,是为了大汉的子民,但你看看张角,看看张牛角,看看你自己,你们带着黄巾军四下征战,死得最多的都是谁?恰恰是你们嘴里念叨的老百姓。这就是你们所要的结果吗?难道你们要让大汉的百姓都死绝吗?”

“这苍天是不公,但你们所说的黄天又给大汉的子民带来了什么?”

苦酋猛地站起来,大声说道:“你懂什么?你知道那些死去的百姓是怎么死得吗?你只看到我们涂炭生灵,可你怎么看不到是谁在祸害天下?是谁在逼迫我们揭竿而起?”

李弘大怒,刚要出言相讽,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了张纯在圣水河边对他说的一番话。

李弘暗暗叹了一口气,无言以对。

天子明天就要和皇太后起驾去冀州,主持操办此事的宗正刘虞还在北宫内外忙个不停。听说陛下要召见他,刘虞以为是关于回乡祭祖的事,赶忙一路小跑到了御书房。

天子龙颜震怒,看到刘虞走进御书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刘虞跪在地上听了半天,才听出个所以然来。

“陛下差矣。”刘虞看到天子停下没有说话,急忙奏道,“陛下可曾看到李中郎的奏疏?”

“他都要另立天子了,还上什么奏疏?”天子骂道,“你立即去冀州把他抓来。”

“陛下,王芬、袁术、许攸三人的弹劾可有确实的证据?”刘虞说道,“陛下,你可不要听信一面之词,妄下断语啊。你想想,要杀李中郎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就不是诬陷呢?”

“诬陷?合肥王也是随便可以诬陷的吗?毕岚也是可以随便杀的吗?”天子拍案叫道,“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当初,陛下是为了什么事把李中郎从西凉战场上调回来的,陛下难道忘记了吗?”刘虞拱手说道,“陛下是担心冀州之行有危险才把他征调回京的,陛下是信任他的忠诚才委以重任的。如今冀州果然出了乱子,陛下的忧虑变成了现实,陛下难道一点警觉都没有吗?”

天子冷笑不语,但眼神已经变得冷静起来。听到自己信任的大臣要谋反,还要另立合肥王为君,天子的心神在瞬间失去了理智。哪个君王愿意失去自己的江山?当今天子也不例外。尤其是听说要另立合肥王为君,那比杀了他还要难以忍受。但刘虞的话却突然惊醒了他。当初自己为什么征调李弘回京?还不就是担心会出这种事吗?如今这种事被抖漏出来了,也就是许劭所说的北方的阴谋失败了,那么,这事的背后是谁呢?

“陛下,李中郎就是一个白痴,一个蛮子,他除了打仗,他还会什么?陛下让他去冀州打探路程,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干,就去太学要了好几个诸生帮忙。就这种人,他会想出这么复杂的阴谋?襄楷是什么人,陛下应该知道,他能信任李中郎?李中郎杀了张牛角几十万人,颜良当时就是他的手下,就这两个人,蚁贼会放弃仇恨,和他们互相勾结谋反?这么愚蠢的谎话陛下你也相信?”

天子遽然心惊,背心一凉,顿时出了一声冷汗。

“颜良的夫人是杨凤的妹妹?这话更好笑。蚁贼当时被李弘打得大败而逃,那些蚁贼首领的家眷大都被俘虏了,颜良在其中找两个漂亮女人做侍婢,这有什么稀奇?我觉得陛下倒是应该想想,王芬处心积虑挖出这种事情来,目的何在?许攸,许攸是个什么东西,冀州府的一个从事而已,他的话有什么可信度?他说颜良杀了王芬,杀了毕岚,陛下就相信吗?那为什么冀州府的官僚上至王芬,下至看门护院的都死了,为什么他没死?前天发生的事,今天许攸的奏疏就到了尚书台,他怎么送来的?这奏疏难道自己长翅膀飞吗?”

天子背着手,缓缓走到李弘的画像前,出神地看着李弘眼中的那滴眼泪。他猛然想到了那滴眼泪的背后是什么,他的思绪蓦然延伸到了冀州,他突然明白了许劭嘴中的阴谋是什么。天子的嘴角慢慢显出了一丝笑意。

“袁术的这个密奏更是破绽百出。”刘虞摊开绢布,大声说道,“他说王芬发现了李弘和颜良的阴谋,要他带兵抓住李弘。袁术作为李弘的下官,竟然不听李弘的,反而听一个州郡刺史的命令,他是白痴啊?他敢抓李弘,李弘当然要抓他了,这有什么好弹劾的?还有啊,如果李弘要谋反,他抓住袁术不杀,留着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袁术写这封密奏告诉陛下,他已经谋反了吗?”

“李中郎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送来奏章?”天子打断刘虞的话,问道,“他难道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陛下……”刘虞看到天子已经冷静下来,称呼李弘的语气也改了,心里顿时一松,不禁激动地喊了一声。

“谢谢爱卿。”天子走到刘虞身边,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起来吧。”说着伸手拉住刘虞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

“陛下,依臣看,这事可能是昨天的事,而不是前天的事。”刘虞说道,“洛阳有人在欲盖弥彰。”

天子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我们昨天还接到了李弘从信都送来的文书,虽然李弘在书中只字未提袁术和邺城的事,但至少可以说明,李弘三天都在信都城。如果李弘解决了袁术之后,连夜赶往邺城,那么明天我们就能接到李弘的奏章。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这时,太尉张温和尚书卢植同时赶到了北宫。

两人仔细看了袁术的密奏和许攸的奏疏之后,都感到非常震惊。

“两位爱卿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如果觉得刘爱卿在当面,说话不方便,朕可以让他离开。”天子冷着一张小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不必了,陛下。”张温拱手说道,“李中郎和颜都尉曾经都是我的部下,虽然接触不多,但两人都是忠烈之人,绝对不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另外,我们目前还没有接到李中郎的奏疏,现在就说他谋反,言之过早。”

“陛下,臣以为这其中的疑点太多。”卢植接着把两篇奏章中的破绽一一指出,他的分析比刘虞说得还要透彻,天子听得连连点头。

“陛下,依臣看,这冀州之行不得不取消了。”卢植最后说道,“如今冀州局势不稳,黄巾余孽蠢蠢欲动,北方边境的胡人已经开始入侵。时机非常不好,尤其是洛阳的形势……”

卢植突然停下,没有继续说了。

“爱卿,为什么不说了?”天子奇怪地问道,“洛阳的形势怎么了?”

“陛下,此事还是暂时不要声张为好。”张温说道,“冀州的事,我们没有具体的禀报。一旦在洛阳传开,谣言满天飞,对李中郎非常不利。李中郎因为肃贪的事得罪了朝中各方权势,想杀他的人太多了,如果大家都落井下石,局面就很难控制。”

“如今鲜卑人慕容风已经入侵幽州,拓跋锋也已经进入并州,边境形势非常危急,在这个时候,洛阳需要的是稳定,陛下,需要稳定啊。”张温急切地说道,“我和大将军已经商议多次,觉得还是将李弘的大军一分为二较好。一部分由校尉鲜于辅带着立即返回幽州抗敌,一部分由李弘统率进人凉州剿抚叛军。”

“让朕想想。”天子说道,“朕现在最头痛的不是边境胡人的入侵,而是如何向太后解释啊。”

天子突然下令取消冀州之行,在洛阳立即掀起了轰动。天子的这个玩笑开大了。

这天下午,天子接到了李弘的奏章,同期送达的还有冀州府部分官僚和黄巾军首领苦酋的口供。

“冀州的事基本上清楚了。”蹇硕放下奏章,皱眉说道,“但他怎么没有提到襄楷,也没有提到合肥王?明天的朝议,他肯定会遭到大臣们的弹劾。”

“要么是别人故意诬陷,要么是李中郎别有意图。”天子说道,“你们看,他还在奏章中极力维护袁术和何风,说他们被王芬欺骗了。真是笑话,袁术难道是三岁小孩吗?李中郎说,经过仔细查证,证明袁术和何风都没有参予王芬的谋反,而且,袁术和何风马上就幡然醒悟了,他们率先带着长水营杀进了邺城,立了大功。”

天子忿忿不平地骂道:“这个豹子,他想干什么?想讨好大将军?”

“陛下,李中郎这么写,恐怕也是无奈之举。”刘虞说道,“他大概怕追查下去,牵扯太大,以至于朝野震荡,洛阳大乱啊。”

天子愤怒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襄楷和合肥王还要不要继续追查?”蹇硕望着天子,迟疑了一下,说道,“以臣看,襄楷肯定有份参予,否则王芬也无法和蚁贼互相勾结。至于合肥王?”

“当然要查。”天子冷笑道,“合肥王更要查。”天子拿起案几上的奏章,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这个豹子,大概也是怕死,写个奏章,藏头掐尾的,生怕被人抓到把柄。他最后还留了一句,尚有疑点,还在追查。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不想查嘛。”

“查?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啊。现在关键是要抓住襄楷和许攸,只要抓住他们其中的一个,事情就有突破。”刘虞捋须说道,“但是,我们是不是确实需要这么查呢?太尉大人已经说了,现在洛阳最需要的是稳定。”

天子站起来,急躁不安地来回走了几步,大声说道:“朕现在手上要是有几万大军就好了。”

“陛下何不考虑借助此事,趁机收回大将军的兵权。”刘虞捋须说道,“这个时候,大将军是不是亲自去一趟合肥?”

天子一愣,接着茅塞顿开,面露笑容,拍手大叫道:“还是爱卿深藏不露啊。”

朝堂上,弹劾李弘的声音充斥了天子的双耳。

天子也龙颜大怒,连说要派人查办。

“诸位爱卿,谁愿意去冀州把他抓回来?”天子问道。

朝堂上霎时安静下来。

天子四下看看,调侃道:“诸位爱卿都不去?哈哈,朕还以为你们都要抢着去呢?”

“既然大家都不去,那就下旨叫李弘先上请罪表吧。”天子一脸嘲讽地说道,“大将军,冀州你不愿意去,那合肥呢?”

何进急忙出列,大声说道:“臣愿去合肥,臣领旨。”

天子大喜,脸上竟然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朝议将要结束的时候,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荥阳大豪奚直聚众造反,纠集两万多人占据了荥阳城,同一时间,中牟人谭波杀了中牟令,聚集三万流民占据了中牟城,河南战火四起。

荥阳和中牟都在京畿要地,距离洛阳很近,叛贼竟然在天子脚下造反,实在匪夷所思。

天子下旨,命大将军何进坐镇虎牢关,调遣北军扼守关隘,以保洛阳。河南尹何苗立即率军平叛。

天子脸色铁青地看着大将军何进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朝堂,他实在不明白,老天为什么不帮他。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五十三节

大将军何进回到大将军府,立即召集府中幕僚商议军情。

何进让长史赵岐,从事中郎王允等人领大将军府留在洛阳,自己带着司马何颙,北军中侯刘表等人领北军驻扎虎牢关。

下午,大将军何进就离开了洛阳。

“奚大和波二的动作这么快,给我们争取了很多时间。”何颙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神态悠闲地说道,“我们一直担心陛下和奸阉们会借助此事趁机发难,幸好李弘识时务,没有抖漏出袁术和何风的事情,否则今日朝堂之上,受到诘难的恐怕就是大将军了。”

何进笑道:“我看,李弘不是识时务,而是怕死,他怕被我们抓到把柄惹出一身麻烦。袁术和何风只要咬死了是受王芬的欺骗,李弘有什么办法?他大概也只能凭空想象吧?”

“大将军所言不差。”何颙说道,“李弘拿不到证据,要是妄加指责袁术和何风受了我们的指派,只会得罪大将军府和袁阀。他这样卖我们一个人情,虽然堵住了大家的嘴,但他自己却遭到了众臣的攻击,这大概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当然想不到袁术和许攸的奏章已经放到了陛下的案几上,否则他这封奏疏也不会这么写了。”何进说道,“他只字不提襄楷和合肥王的事,本意大概是想欺瞒陛下。因为他没有把握抓住襄楷和合肥王,手上也没有他们直接参予谋反的证据。虽然有王芬几个心腹手下的口供,但那远远不够,所以他干脆不提,意图蒙混过关,结果惹出了大麻烦。现在,他里外不是人,日子很难过啊。”

“如果许攸抢先截下了襄楷和合肥王,把他们都处理干净了,李弘这个黑锅可就背定了,我看陛下这次怎么袒护他。”何颙笑道,“李弘在洛阳待了一段时间,处理这种事情倒是有进步了。可惜,他到冀州的时机错得太很了。这次,李弘即使不获罪诛杀,也要充军流放。”

“许攸如果把这件事办好了,你让他先躲一躲。”何进说道,“等到什么时候陛下宣布大赦了,再让他进府。”

“那奚大和波二呢?”

“袁绍会妥善处理的。”何进说道,“留着他们终究是个麻烦,我已经吩咐袁绍,让他趁着这次机会把这两个人彻底解决掉。”

何颙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大将军,陛下今天让你去合肥,那是要夺你的兵权。虽然我们过去也曾考虑到这件事,特意安排了荥阳这一手,以便在关键的时候巩固兵权。但陛下对大将军越来越忌惮,这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如今,京中的形势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你看,我们的策略是不是也要改一改?”

“怎么改?”何进非常感兴趣地问道,“伯求,你又有了什么新主意,快说说。”

“这次我们虽然在最后的时候功亏一篑,但前期我们的目的都达到了。”何颙说道,“由于李弘的西凉肃贪,奸阉的许多门生子弟都死于非命,最近许阀又和他们交恶,使得奸阉的势力大受损失。现在,部分皇室宗亲,门阀士族和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这为大皇子继承大统准备了很好的条件。但是,大将军注意到没有,以李弘现在的实力,陛下对他的恩宠,假以时日,他对我们的威胁一定是最大的。”

“你是说,将来他会反对史侯继承大统,拥兵作乱?”何进摸着胡须,缓缓说道,“如果陛下不在了,他的确有可能这么做。这个蛮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何进接着微微笑道:“但这次,我们会置他于死地,将来就没有这只豹子了。伯求,你是不是对许攸没有信心?”

“我对他一贯没有信心。”何颙苦笑道,“此人看上去虽然为人谦恭,但他骨子里很狂傲,我不喜欢他。我们先不说许攸能不能成功,我们先说李弘。李弘处理袁术的办法很圆滑,处理冀州的事也显得非常稳健而有分寸。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李弘并不是怕惹火烧身,而是在刻意讨好大将军呢?”

何进神色一动,凝神沉思。

“大将军,你还记得李弘来洛阳之前,京兆尹盖勋盖大人曾经和他谈过一次话吗?盖大人后来在给太尉张温的信中说,李弘是支持大皇子继承大统的。”何颙说道,“李弘到了洛阳之后,陛下直接把他召进了北宫,而且不让他接触任何京中的官僚,这说明什么?”

“陛下有逼迫李弘之意,这个我们都知道。”何进笑道,“李弘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并不知道。伯求,你的意思,是想亲自到冀州去一趟?”

“是的。”何颙笑道,“如果李弘并不在乎由谁继承大统,他就应该是我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大将军以为呢?”

“好。”何进高兴地拍手说道,“伯求,你这个想法太好了。如果内有北军,外有李弘的边军,何愁大事不成。”

“不。”何颙摇手道,“大将军,我们不需要和李弘结盟,更不需要李弘的承诺,我们只要他忠于大汉国,忠于任何一个皇帝就行了。他是一个蛮子,血腥残暴之徒,将来迟早都要把他杀了,免得祸害国家。”

天子闷闷不乐地坐着,一言不发。

“陛下为什么要答应大将军的推荐?”蹇硕小声问道,“河南尹何苗领军平叛,那河南府的两万郡国兵不就归了何苗?”

“不答应怎么办?”刘虞说道,“两万郡国兵独力平叛肯定不够,无论如何都要北军的支持。何苗是河南府尹,在他管辖的郡县出了叛乱,当然由他领军平叛了。而且何苗领军出战,他哥哥何进自会大力支持。在这种情况下,其他人哪个敢出头?除非是不想活了。”

“但是,何苗如果平定了叛乱立了大功,陛下就要论功行赏,那大将军的势力岂不更加庞大?”

“正是。”刘虞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正是这样。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在这个节骨眼上,逆贼突然叛乱,而且还是在洛阳附近叛乱,实在令人措手不及,措手不及。我们除了依靠大将军的北军镇守虎牢,确保洛阳无忧以外,没有任何办法。这是天意啊。”

“砰……”天子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咬牙说道:“朕看这不是天意,这是阴谋。”

“陛下……”刘虞急忙躬身说道,“陛下,这怎么可能。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陛下多虑了。”

“朕要在西园建军,朕要有自己的军队。”天子大声叫道,“朕想干什么就要干什么。”

“陛下……”刘虞大惊,跪倒地上连连磕首道,“陛下,如今荥阳贼反叛,声势浩大,已经严重威胁了京畿和洛阳的安全,现在,只有平叛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啊。陛下,请三思啊!”

“朕不管。”天子猛地站起来,愤怒地喊道,“朕不管了。”

“陛下,西凉叛军死灰复燃,鲜卑胡人侵扰边境,黄巾蚁贼也有可能再度祸乱州郡,此时,的确不是建军的最佳时机啊。陛下,请三思。”

“你说,朕要等到什么时候?”

“西凉平定,胡人被赶出边境,黄巾贼灰飞烟灭,陛下就可以考虑此事了。”刘虞冷静地说道,“当务之急,是速速平定荥阳贼,以免贻误了春耕的时间。”

天子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怒气,冷声说道:“那冀州的事呢?”

“李中郎的奏疏已经暗示了陛下,这个事,我看就到王芬为止吧。”刘虞说道,“如果没有荥阳贼叛乱的事,我们还可以查一查,但现在既没有这个必要也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了,我们要处理的大事太多。相比较而言,这个事根本不值一提。”

天子恼怒地瞪了一眼刘虞,挥手说道:“那合肥王呢?合肥王的事怎么处理?”

“李中郎应该派人去查了。”刘虞不假思索地说道,“也许是许攸故意诬陷,也许是……”

“他一定参予了其事。”天子语气森严地说道,“你告诉李弘,派人把他杀了。”

刘虞自己也是王族出身,听了这话,心里不禁一寒。他本来还想替合肥王讲讲话,但天子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牵扯到江山社稷,亲兄弟都没有情面可讲,更不要说亲戚了。刘虞暗暗叹了一口气,问道:“陛下,罪名是什么?”

“谋反,就说他谋反。”

接下来的几天里,赵忠和张让等人连续上书,要求天子一查到底,中常侍宋典甚至要求亲自到冀州督办。

侍中杨彪对天子说,宋侯爷在胡扯。现在河南府正在打仗,要去冀州只有从河内郡绕路,等侯爷赶到冀州,估计都是三月了,冀州的事早就结束了。还是让李中郎全力查办吧,以便早日稳定冀州。他建议天子立即重新派一个刺史到冀州去上任,以减轻李弘的压力。司空许相和司徒崔烈随即为这个新刺史人选争了起来,双方各不相让,很长时间没有结果。

弹劾李弘的奏疏越来越多,都是说他巡查不力,没有及时发现王芬的阴谋,差一点让陛下深陷危机。还说他故意隐藏和包庇叛逆,纵容部下掳掠冀州府郡,等等,连篇累牍,不厌其烦。天子无奈,只好下旨把李弘责骂了一通。

太尉张温这几天却在不停地催促天子让李弘回西凉。

天子很奇怪,说冀州的事李弘还没有处理完,这么着急让他回西凉干什么?

中常侍张让解释说,西凉的叛军要是再度杀回汉阳,而鲜卑人如果同期又攻击西凉,关西的汉军力量就不够,无法同时顾及两个战场,那么,太尉张温就要承担责任。他在西凉待了一年多时间,花费了大量的钱财,竟然没有平定叛军,他不承担这个责任谁承担?如果他早早平定了西凉,今年西疆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危机?李弘回到西凉,西凉叛军惧怕他,肯定不敢擅自重燃战火。如此一来,张温的危机也就解除了。

“臣要弹劾他。”张让说道,“陛下要罢免了他的太尉。”

何苗这个统军主将很舒服,所有的事都不要他费神,他只要坐在马上说说话就行了。

蒯越先期到达河南府,他已经把一切准备好了。袁绍到了之后,两人各带一军,分别攻打荥阳和中牟。

北军中候刘表带着越骑营和屯骑营率先支援攻打荥阳的袁绍。大军攻打三天之后,攻占城池,叛军首领奚直带着残余部队撤进了中牟城。

大军随即围攻中牟。

黑山的黄巾军白统、于毒分别率部下山攻击河内的郡县,黄河北岸,战火四起。

许攸在兖州的济阴郡陶丘遇到了襄楷、陈逸和合肥王一行。

襄楷很机警,得到大知堂弟子的通报后,立即察觉到了危险。因为许攸根本不知道他的行程路线,更不应该出现在陶丘,这个时候,他应该在邺城辅佐王芬指挥全局。襄楷马上命令自己的弟子带着合肥王从另外一条路线返回合肥。

襄楷还没有和许攸说几句话,张璋就带着一百多人杀了进来。

“冀州的事全部败露了?”襄楷就象没有听着屋外的厮杀声似的,依旧很温和地问道。

“是的,大师。”许攸恭恭敬敬地回道,“如果大师还能活下来,自会知道其中的详情。”

“元山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许攸抱歉地笑道,“我一路匆忙赶来,对邺城攻破之后的事一无所知。”

襄楷没有再说什么,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他像神仙一样来去自如。

许攸站在门口,望着襄楷飘然而去的身影,一脸的仰慕和崇拜。

襄楷一路狂追,直到看见了飘泊才霍然止步。

赵云、姜舞、刘冥站在合肥王的尸体旁边,茫然无措。

“他被自己的侍卫杀了。”飘泊沮丧地说道,“我们毫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一刀砍死了。”

“死了好。”襄楷痛苦地说道,“死了好啊。”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五十四节

公元187年3月。

何苗率领平叛大军猛攻中牟城。

黄巾首领白绕率军攻打朝歌城,与此同时,黄巾首领于毒率军攻陷了山阳城,前锋直指河内郡郡治怀城。

西部鲜卑的狂沙部落和东羌诸种部落,匈奴屠各部落大约四万多骑突然进过灵武谷,侵入了西凉北地郡,攻陷廉城。现在鲜卑人、羌人、匈奴人正在黄河北岸集结,准备渡河攻打灵州城和富平城。

西部鲜卑的野狼部落以两万骑攻击西凉的武威郡,张掖郡。

鲜卑大王和连的弹汗山三万大军,北部鲜卑拓跋锋的三万大军出现在并州朔方郡,他们攻占了朔方郡的郡治临戎城之后,迅速向上郡方向移动。

同一时间,鲜卑大王和连的侄子魁头,统率三万弹汗山诸部落和拓跋部落的大军,一路攻击云中郡、雁门郡、定襄郡。胡人攻城拔寨,势如破竹,直逼雁门关。

幽州渔阳郡。中部鲜卑大人慕容风的大军停在了广平一带,没有继续攻击渔阳城,渔阳郡的形势稍稍得到一点缓和,但辽东辽西的乌丸人却趁机反叛,声势越来越大。

西凉叛军首领王国、韩遂、马腾等人联合了部分西羌诸种,聚集了大约五万人马,再次攻击汉阳郡。

幽州,并州,凉州,河内,长安的告急文书如飞而至,洛阳的气氛空前地紧张起来。

太尉张温、司徒崔烈、司空许相和朝中九卿、各位诸卿齐聚嘉德殿议事。

以太尉张温为首的主战派要求天子立即将中郎将李弘调回西凉,全权负责抗击胡人入侵和平定叛军。

“陛下,目前看起来,胡人此次入侵的规模虽然非常大,但攻击重点只有一个。”张温奏道,“那就是长安和三辅。早先鲜卑人慕容风攻击幽州,拓跋锋出没并州,显然是想诱骗我们把屯驻西凉的李弘大军调到北疆战场上去。这样西凉兵力空虚,他们就可以乘虚而入了。”

“然而,胡人在配合上出现了严重的失误。”张温面露侥幸之色,笑着说道,“鲜于辅的大军还没有动身,攻击西凉的胡人就按捺不住,提前发动了进攻,结果暴露了他们的入侵目的。胡人的胆子现在越来越大,竟然连长安都敢打了。”

张温随即慷慨激昂地大声说道:“陛下,今日我们当以重兵痛歼蛮胡,把他们赶出我大汉国境,以保我大汉万里江山。”

张温话音刚落,崔烈马上就出言反驳。

“陛下,太尉大人之言,甚为不妥。”崔烈说道,“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征战连绵,国库空虚,我们根本没有财力支撑这种旷日持久的大战。现在当务之急,是平定河南郡和河内郡的叛军,以确保京畿无忧。但仅此两地的平叛军资就要大约二十多亿钱,这已经基本上把国库掏空了。”

“依照太尉大人的建议,以李中郎为将,统率七万人的大军迎战蛮胡,那么,这又要耗费多少钱财?”崔烈四下着看诸位同僚,苦笑道,“没有三四十亿钱,这仗能打吗?如果李中郎久战无功,或者再败个几战,我们到哪里弄钱去?”

崔烈叹道:“以臣看,我们还是暂时放弃边郡,死守三辅之地吧。”

“大家看看西凉。西凉平叛已经持续两年之久,虽然我们重创了叛军,但至今没有彻底平定,我们在那块贫瘠的地方耗费了上百亿军资,最后我们得到了什么?如果我们当初放弃西凉边郡,我们就可以省下那笔巨额军资,我们可以减轻赋税,可以安抚赈济散落各地的流民,可以让饱受战乱的百姓休养生息,那么,也就没有现在的蚁贼叛乱了。”

“仗打得越多,国家就越穷,国家越穷,百姓就越苦,百姓越苦,叛乱就更多,如此周而复始,我大汉国何日才得以安宁,何时才能恢复元气?”

“边郡地广人少,像西凉的北地郡,不过二万多人口,并州的朔方郡,不过一万多人口,这些郡县我们每年拨给他们的赈济都比他们上交的赋税高出几十倍。如果我们暂时放弃这些郡县,不但无损于国家的财政,还可以让国家暂时脱离战祸,得到休养生息的时间。”

“一旦我们的国势强盛了,国库充盈了,陛下可令几员大将,各率雄兵北上击胡,一则可以收复国土,二则姓下可以重建当年武皇帝的不世功业。”

崔烈刚刚说完,侍中杨奇随即出列,痛骂崔烈一派胡言,是亡国之论。

杨奇是前朝太尉杨震的长门曾孙,和杨彪是堂兄弟。杨奇少有大志,不以家势为名,喜欢与英才俊杰为友,讨厌和豪强富贵者来往。他精通经学,聪明敏锐,曾为太学博士,有门徒二百。此人不献媚求荣,敢于直言,连天子都照样顶撞。天子非常喜欢他,曾经当着满朝文武说文博脖项硬直,不低头屈项,真正是杨震的子孙。

天子一看是他,赶忙说道:“爱卿不要骂人嘛。你先说说,司徒大人说的为何是亡国之论?”

“陛下,当年武皇帝命令卫青和霍去病两位大将军先后北上抗击匈奴,不仅收复了陇西、北地、上郡、云中、雁门五郡的北部,还收复了河南地,置朔方、五原两郡,北边疆界直达阴山以北。在西疆,我大汉国不断西进,拓展了大片疆土,陆续设置了酒泉、张掖、敦煌、武威、金城等河西五郡。武皇帝还命令我大汉国的军队远征西域费尔干纳盆地的大宛国,大获全胜。自此西域诸国震恐,纷纷臣服,遣使朝贡。于是我们在乌垒城设置西域都护府,在轮台、渠犁等处屯田,占据天山南北,疆域空前的辽阔。”

“自武皇帝以后,我大汉国国势渐弱,疆土日渐缩小,到了本朝,西域都护府已经不复存在,边疆各郡更是被鲜卑、匈奴、乌丸和羌人蚕食侵占,边地早已面目全非,大汉国蒙羞已久。”

“中平元年,黄巾蚁贼叛乱,本朝无暇顾及北边,蛮胡因此有恃无恐,疯狂入侵,致使定襄、云中、五原、朔方、上郡、北地等六郡郡治内迁,此六郡的北部疆域以及雁门郡恒山以北,代郡、上谷桑干河以北的大片疆域尽归胡人所有。安定郡朝那以北,西河郡离石以北,均为鲜卑、羌胡所占。东北方由于高句骊日益强大,玄莬郡郡治内迁,乐浪郡单单大岭以东的大片土地也已经尽数丢弃。”

“我们已经放弃了这么多土地,但胡人入侵的步伐何曾停止?我们已经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但何曾有力收复北方失地,再夺西域?如果我们再一味的忍让,放弃,我大汉国的疆域在哪?我大汉国的忠烈在哪?我大汉国的天威在哪?”

杨奇面对诸位大臣,大声说道:“祖宗流血流汗打下的大片江山在我们手中白白地失去,试问诸位,难道你们心中就没有一丝一毫地愧疚吗?我们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先祖先列?我等身为大汉臣民,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寸土不让,寸土必争,虽战死疆场亦无怨无悔,否则,何以为人,何以为大汉国的人?”

朝堂上一片肃穆,只有杨奇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上回响。

杨奇再度面对天子,躬身说道:“陛下,司徒大人提议放弃边郡,以国土换取短暂的安宁,这根本就是亡国之论。采用这种办法,我们虽然可以躲避这次战祸,但却纵容了胡人的入侵,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胡人占驻我们的城池,抢夺我们的财产,杀戮我们的子民,蹂躏我们大汉的江山,却大言不惭,恬不知耻地说这是为了大汉国的兴亡,这不是亡国之论是什么?”

“今日放弃一县,明日就要放弃一郡,那后天呢?胡人在我大汉国的土地上跃马扬鞭,耀武扬威,肆意杀掠,他们看到我大汉软弱无力,不堪一击,势必更加飞杨跋扈,得寸进尺,步步进逼,难道后天我们还要放弃一州之地吗?”

“今日不杀胡,明日必被胡所杀,这等浅显的道理,司徒大人难道都不明白吗?”

杨奇瞅了崔烈一眼,继续说道:“陛下,昔日壮节侯傅燮曾言,‘杀司徒,则天下可安’,今日我杨奇要再说一遍。”

杨奇突然昂首挺胸,放声狂吼:“杀司徒,则天下可安!”

喊声震荡殿堂,惊心动魄。

满朝文武,无不骇然变色。司徒崔烈面露愧色,默然不语。

“臣愿为使,亲到冀州下旨,督请护羌中郎将李弘即刻西上凉州,诛杀蛮胡,护我国土,振我大汉天威!”

天子心潮澎湃,一时间豪气冲天,拍案而起,振臂狂呼:“杀,杀,杀尽蛮胡!”

李弘在大帐内来回走动着,心中十分烦闷。

大汉国内忧外患,战火频频,让李弘有目不暇接之感。大汉国怎么会沦落到这种风雨飘零的地步?

李弘想起自己在鲜卑时,许多鲜卑人都对大汉国充满了仰慕和畏惧。那时,自己还以是个大汉人而非常自豪。但他背着战刀一路杀回来之后,他却半分也没有感受到大汉朝的强大和威武。从他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他就在战场上厮杀,在不同的战场上厮杀,大汉国满目疮痍,民生凋敝,哀鸿遍野,到处都是战火留下的痕迹,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难道这就是自己心目中威临天下的大汉国,自已赖以生存的家园?

李弘感到迷惘,感到困惑,感到疲惫不堪。

“大人……”宋文的喊声把李弘的思绪从浓浓的惆怅之中拉了回来,他转头望去。

“大人,这奏章如果递上去,你知道后果吗?”宋文放下笔,担忧地说道,“大人至少要被罢职。这背后操纵之人心计之深,谋划之密,令人咋舌。”

李弘无所谓地摇摇头,说道:“你们看着办吧。合肥王死了,我们总要给陛下一个解释,瞒是瞒不过去的。”

李玮苦笑道:“大人,怎么解释?太难了。自前朝景皇帝平定吴楚七国之乱后,诸侯国的王没有天子的特许,是不允许私自离开封地的,否则等同谋反。合肥王私自离境虽然罪不容赦,但杀不杀,由谁杀,都由天子说了算,其他人无权处置。有违此律者,也是谋反。如今合肥王死在陶丘,现场都是我们的黑豹义从,你叫我们怎么自圆其说?”

“前几日刘大人来信,说许攸递交了弹劾的奏疏,把王芬的奸计全部透漏了,洛阳上下都知道平原郡的襄楷和合肥王参予了其事,但我们在奏章中却只字未提,使得洛阳的官僚们上书弹劾大人故意隐瞒事实,惩办不力。如今襄楷和大知堂的人都被大人放走了,就剩下一个死了的合肥王,事情变成这样,怎么解释对大人都不利。”谢明皱眉说道,“先不说合肥王是怎么死的,就合肥王死在我们追捕途中这一项,就够大人掉脑袋了。”

“朝中有人要利用这件事置大人于死地,所以我们怎么做都脱不了罪责。”宋文叹道,“襄楷不愿意说,大人为了冀州的稳定又不愿意过分为难他,否则我们也能扳回一点主动。”

“你们快写吧。”李弘笑道,“杀了就杀了,我还怕了谁不成?合肥王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死有余辜,该杀!”

合肥王死于陶丘的消息由兖州济阴郡太守以八百里快骑送到了洛阳,朝廷上下一片哗然,要求诛杀李弘的呼声顿时高涨,让李弘领军抗敌的事情无人再提。

天子理都不理朝中大臣们的叫嚣,他在朝堂之上大声说道:“这是朕给李中郎的密旨,诸位爱卿有什么不满吗?”

太常刘焉吃惊地问道:“陛下,可有确实证据证明合肥王谋反?”

“这事还需要证据吗?”天子冷笑道,“等有了证据,朕早就身首异处了。”

“陛下,无凭无据斩杀合肥王,会导致各诸侯王心怀不满,无端惹出祸事。”刘焉劝谏道,“李弘目无王法,违律斩杀合肥王,罪大恶极,还是予以重惩为好。”

“不是有人说合肥王谋反吗?”天子说道,“李中郎奉旨办事,何罪之有?”

“陛下,李弘并没有抓住冀州府别驾从事许攸,也没有抓住平原郡的襄楷,更没有合肥王参予谋反的证据,他有什么理由斩杀合肥王?”

“李中郎什么时候斩杀合肥王了?合肥王不是被他的侍从所杀吗?”

“陛下,这话你也相信?这和许攸的诬告一样,毫无根据。”

“诬告?”天子咬咬牙,恨恨地说道,“诬告也杀。谁想杀我,我就杀谁。”

天子要求李弘斩杀合肥王的密旨终于送到了香雨山大营。李弘和他的部下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封密旨之所以姗姗来迟,是因为信使从河内郡绕道经过时,不慎被黄巾军抓住了。白绕看到这封密旨后,随即命令手下放了那位信使,顺便叫那位信使带了一封书信给李弘。白绕说,他要和李弘谈谈。

李弘随即命人把苦酋和林讯等人带到了大帐。李弘把白绕的书信给他们看了一下,然后说道:“白绕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让我放了你们。”

苦酋冷笑道:“大人愿意吗?白绕拿什么来换回我们的性命?大人要杀就早点杀,不要这么罗里罗嗦的,很不爽快。”

李弘笑道:“我喊你们来,当然是愿意和白绕见一面了。”

“大人愿意交换?”林讯诧异地问道,“大人什么条件?”

“只要白绕和于毒的军队立即退回黑山,我就放了苦酋。”李弘说道,“但我只能放苦酋一人,其他人必须随我到西凉。”

“为什么?”潘塔大声问道,“这个条件太苛刻,白帅不会同意的。”

李弘没有说话,迅速把案几上的地图摊开。他的大手沿着大汉国的北方边境缓缓地划过。

“本月初,鲜卑人、匈奴人、东羌人大约十几万大军,分成数路入侵我大汉国……”李弘详细介绍了边疆的军情之后,神态坚决地说道,“白绕和于毒必须退回黑山,给我让出一条西进凉州的捷径。”

“大家都是大汉子民,在胡族大举入侵我大汉国的时候,我们应该同仇敌忾,共同杀敌,无分彼此。”

他目视林讯、潘塔、寥磊、丁波四人,口气严厉地说道:“如果你们的身体里还流淌着大汉人的血液,当义无反顾地随我北上抗敌,而不是躲到深山老林里去做一个叛逆,任由胡贼在大汉的土地上烧杀抢掠。”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五十五节

大将军何进听到洛阳传来的消息之后,慨然长叹。

当今天子对李弘的恩宠和袒护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其用意之深不言而喻。做为深受皇恩的李弘来说,他除了对陛下奉献自己的忠诚以外,他还能拿什么来报答?

何进不禁想到了将来。如果羽翼渐成的李弘和皇宫内老奸巨猾的奸阉内外联手,狼狈为奸,合力对付自己,那自己会不会象梁翼、窦武一样,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宗族尽灭的下场呢?何进想到埋藏在北邙山乱坟岗内的梁翼和窦武,心内顿时一阵发紧,一股凉飕飕的寒意霎时掠过了全身。

事实是残酷而无情的,如果自己不奋力抗争,最后的归宿也就是那个荒凉的北邙山。

只有小史侯做上皇位,何氏一族才能保得住性命,这个命运是从小董侯出生,王美人死去之后,就已经注定了的,是再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如果自己放弃了,死去的不仅仅是小史侯和皇后,还有他这个大将军,还有何氏宗族的所有亲人,还有成千上万的门生故吏。

谁想陷入血腥的皇权之争?但一旦陷进去了,哪有脱身的机会?不是死就是活,绝无第三条路可走。

李弘这个北疆的蛮子,糊里糊涂地一脚就插进了这个是非圈,生死圈,他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懂,他凭着自己手中的战刀,会把大汉国的命运引到哪里呢?

何颙中途接到了何进的密信。

当他知道李弘在天子的极力袒护下,几乎是野蛮而无赖的袒护下,再一次逃离了惩罚和罪责后,他迟疑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到冀州还有什么意义呢?

何进派信使追上他,就是喊他回去的。何颙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跑一趟。也许,会有什么意外呢。

何颙到了香雨山大营,受到了宋文、李玮等一帮士子的热情接待。能够认识名满天下的何颙,这让他们非常的兴奋和欣喜。

李弘也很高兴,用丰盛的美酒佳肴和美妙动听的女乐招待何颙。

颜良看到李玮等人对何颙非常崇拜,很是不以为然,嘲讽了两句。赵云连忙劝他不要乱说。

“他是天下闻名的名士、党人,和汝南许劭一样,都是大汉朝的显赫人物。谁要是能够得到他的欣赏和点评,定能一飞冲天,名扬天下。”赵云笑道,“虎头兄,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我不去。”颜良不屑地挥手说道,“什么欣赏?点评?那都是狗屁,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凭空编出来的一番骗人鬼话。他们为了让自己的门生子弟早早当上官吏,就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糊弄天下人。他何颙有什么资格点评人?他有多大的本事?他打败了胡人的入侵吗?他平定了黄巾军吗?我看他就是一个被吹嘘出来的卖嘴的骗子。”

“子善,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赵云的俊脸忽然沉了下来,显得十分不高兴。

“我说错了吗?”颜良冷笑道,“哪个权势人物的门生子弟不是遍布天下的府衙?象袁术这种门阀子弟,根本不需要什么人的点评,只要不是白痴,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做上两千石的朝廷大员。你再看看李仲渊这一帮士子,他们仗着朱俊大人的后台,大摇大摆的就混到了大人的帐下为吏。但你看看朝堂上,可有他们这些卖嘴之人所荐的寒门之士?这些被评之人如今都在哪里高就?”

赵云被颜良说得哑口无言,随即不再理他,自个跑到大帐拜见何颙去了。

晚上,众人散尽,李弘和何颙相坐而谈。

“今日的大汉国,内有连绵不断的叛逆揭竿而起,外有气势汹汹的胡人寇边入侵,更有王芬这样的朝廷大臣阴谋作乱,大汉国之衰微,已经日渐严重。”何颙忧心忡忡地说道,“然而,就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当今天子不但不体恤民情,励精图治,反而要废嫡立庶,祸乱国家。”

何颙望了一眼神色平静的李弘,问道:“大人,你知道陛下这么做,会给摇摇欲坠的大汉国带来什么样的命运吗?”

李弘笑笑,说道:“我乃大汉一子民,只知忠心为国,奋勇杀敌,此等国家大事,离我太远了一点。”

“大人何必推托。天下人皆知当今天子对大人信任有加,恩宠无比。”何颙笑道,“大人如今乃是朝廷重臣,如果连大人都说自己离国事太远,那我们这些府衙小吏又算什么?”

“大汉国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和大汉国的任何一个子民息息相关,何况这等乱国亡国的大事。”何颙接着叹道,“大人深受天子的恩宠,更应该为大汉国的安宁强盛出力,而不应该倚恃重权,助纣为虐,祸乱朝纲,以至于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李弘稍稍皱了一下眉,勉强笑道:“何大人似乎说得太过了。”

“我没有说过。”何颙严肃地说道,“大人如果一意孤行,这个结局是显而易见的。自古以来,因为废嫡立庶而祸乱国家者,比比皆是。大人难道想做一个千古罪人?”

李弘摇摇头,无奈地笑道:“何大人,这件事现在这么说为时尚早,将来的变化谁知道?”

“但我可以发誓,我李弘绝不做一个乱国者。”李弘神色坚决地说道,“我大汉如今国势衰微,百姓困苦,我李弘再怎么愚笨,也不会愚蠢到祸乱国家,涂炭生灵。”

何颙大喜。没想到,这个北疆的蛮子嘴里说的和心中想的果然不一样。这趟来对了。他微微眯起双眼,笑着说道:“这可是大人的肺腑之言?”

“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那么,如果大皇子继承大统呢?”何颙毫不犹豫地追问道,“大人将如何做?”

李弘神情一滞。他没有想到何颙会这样大胆,直接把问题挑明了。冀州的事,会不会就是这个人在背后谋划一切呢?李弘望着何颙炯炯有神的双眼,迟疑了一下。

大将军府主掌全国兵事,要想在即将到来的边疆大战中确保后方无忧,争取胜利,那么务必就要和大将军府保持密切而亲热的关系,这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想到李玮和宋文等人的嘱咐,李弘不得不慎重考虑自己要说的话。

李玮和宋文等人都认为,何颙来访,说明大将军在冀州事败之后,已经重新开始调整自己的策略。为了保证大皇子能够顺利继承大统,他要确定李弘对天子废嫡立庶的真实态度,然后再进一步考虑如何对付李弘。这对李弘来说,是个机会,是个和大将军府建立亲密关系的机会。只要向大将军表明自己不想和他为敌,是支持大皇子继承大统的,那么,所有的事情都会解决。

其实,李弘对谁继承大统并没有多少兴趣,他感兴趣的还是击败胡人。但问题是,在如今这种现状下,只有先和大将军府搞好关系取得何进的支持,才能取得击败胡人的保障。大将军府如果在大军背后动手脚,对李弘和他的军队来说,都是致命的。

李弘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当依大汉律,当确保大汉江山社稷的稳定。”

“好。”何颙高声赞道,“大人实乃我大汉第一忠臣啊。”

何颙探明了李弘的心意,欣喜万分,随即和李弘谈起了边疆的战事。何颙在大将军府任职司马,主管兵事,对边境最近的战局发展非常清楚。

他向李弘详细介绍了情况之后,说道:“大人回到西凉之后,首战当在北地郡。西部鲜卑的狂沙部落、东羌诸种部落和匈奴屠各部落的四万铁骑非常强悍,大人若想一战而胜,实力恐怕不够。”

李弘点点头,心情沉重地说道:“王国和韩遂趁着胡人入侵我们无暇西顾的机会,再次出兵汉阳,迫使我们两面作战,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接着他指着地图上的汉阳郡说道:“现在驻扎在长安的七万大军,至少要分兵三万前往汉阳迎战叛军,那么能够北上的军队人数,最多只有四万人,在人数和实力上,我们没有任何优势。”

“大人有多大把握战胜胡族联军?”何颙问道。

“半分把握都没有。”李弘说道,“北地郡地广人稀,境内多为大山,道路艰险难行,我们除了守城之外,很难找到更好的办法阻击胡人南下。”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除非西凉的叛军全部退回陇西和金城,否则我们无法取得兵力上的绝对优势。”

“大人可有什么对策?”何颙问道。

“为了此事,我特意上书陛下,要求率北军长水营的五千铁骑和冀州的两万军队同上凉州。另外,我还建议陛下把董卓将军的军队紧急调回汉阳郡对付叛军。这样,我们就可以集结九万五千人马,攥紧拳头,迎战胡族大军了。”

“在这个危急时刻,天子一定会答应的。”何颙又问道:“大人认为在最好的状况下,我们可以用多长时间击败胡人?”

李弘想了一下,为难地摇摇头,说道:“这很难估计。不过我想,几个月的时间还是要的。”

何颙摇摇头,竖起两根手指头,严肃地说道:“大人,两个月,最多两个月。”

“为什么?”李弘诧异地说道,“两个月?这怎么可能?”

“没钱,国库没钱。”何颙淡淡地回道,“按你说的,如果董卓的三万人进驻西凉的汉阳郡,你的军队进入北地郡,加上大将军带到虎牢关的北军,河南尹何大人攻打中牟的大军,现在朝廷要给十六万大军提供粮饷。你想想,以现在的国库存量,负得起这惊人的耗费吗?国库根本承受不了。”

“如果战事久拖不决,以至粮饷皆尽,其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大人,你到了北地郡,只有速战速决一条路可走。”何颙建议道,“迅速找到蛮胡的主力,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围而歼之。”

李弘心里沉甸甸的,苦笑出声。

穷,大汉国穷得连仗都打不起了。

天子回旨。

同意李弘的请求,将北军的长水营和冀州大军调拨到李弘帐下,随其西进凉州,抗击蛮胡。

同时命令李弘在新任冀州牧杨奇到任后,立即把王芬谋反一案移交,然后率部启程。

原长水营校尉袁术因为抓捕王芬有功,特迁升为虎贲中郎将,立即回京上任。颜良带着部下砸打府衙,违反律法,本应重罚,但考虑到他在破获王芬一案中立有大功,所以改罚三个月的俸禄。李弘巡视冀州不力,查捕王芬谋反一案又进展迟缓,而且在查捕过程中多次违反律法,因此被降职为骁勇校尉。

李弘建议董卓大军重回凉州汉阳郡平定叛军的事被否决了,因为河内郡的黄巾军愈发猖獗。

过了几天,和黄巾军白绕部秘密会晤的陈鸣、林讯赶了回来。

“白绕怎么说?”李弘招呼两人坐下,笑着问道,“他同意吗?”

“白帅同意了大人的意见。”陈鸣回道,“白帅说,他同意退兵,不是因为大人或者苦酋的原因,而是因为黄巾军和大人一样,都仇视和痛恨胡人,都不愿意看到蛮胡肆意践踏凌辱我大汉的国土。”

“白帅说,他已经派人通知于毒于帅了,于帅的部队很快就会退回黑山。”林讯恭敬地说道,“白帅让我转告大人,他祝愿大人在西疆战场上旗开得胜,尽早歼灭蛮胡,以振我大汉朝的盖世天威。”

李弘听后非常高兴,立即命人放了苦酋。

“令明,去把仲渊喊来。”李弘笑着对庞德说道,“我要继续上书陛下,建议他把董卓将军调到汉阳去,这样我就可以集结十万大军,全力对付胡族联军的进攻。”

深夜,何风前来求见李弘。

“大人,我要随你到西凉去。”何风态度坚决地说道,“我要去杀胡人。”

李弘笑道:“拙言,你可是大将军府的幕僚,怎么能在我这个校尉的帐下听命?我看,你还是随袁大人回洛阳吧。再说,即使我同意了,大将军也未必同意啊。”

“大人是不是不相信我?”何风不高兴了,大声问道。

李弘赶忙摇摇头。

“大人是不是还在记恨我?”何风又问道。

“拙言,我为什么要记恨你?”李弘说道,“虽然你们一直都不说,但我们彼此心里都有数。你和公路兄都是奉命办事,我怎么会怪罪你们?”

“我是长水营的军司马,我为什么不能随长水营去西凉杀敌?”何风怒声说道,“大人根本就是不相信我,记恨我。”

李弘看着怒气冲天的何风,非常欣赏他的豪气,他笑着拍案说道:“好,好汉子,那就随我去西凉吧。”

第二天,袁术带着几个侍从出营回京。李弘在辕门相送。

他对李弘以德报怨的做法视而不见,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敷衍了几句后会有期的话之后,袁术扬长而去。

过了两天,李弘让颜良、文丑、赵云、姜舞、刘冥带着两万冀州军队,五千长水营铁骑启程西行。他们取道河内郡,经河东郡的蒲坂津渡过黄河,进入三辅,然后会合驻扎在长安的大军。

驻扎在长安的大军接到朝廷的圣旨后,已经开始了行动。

鲜于辅命令麴义、狂风沙、恒祭三人带着三营骑兵火速北上支援富平和灵州两城,同时命令阎柔、鲜于银、华雄率三营步兵急速向北地郡的戈居、泥阳两城进发。

徐荣带着聂啸和楼麓两营骑兵在圣旨的催促下,启程前往汉阳郡。

冀州牧杨奇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邺城。

杨奇首先宣读了圣旨。

西凉边境的战事越来越紧张,胡族联军气势汹汹,一路上攻城拔寨,势不可挡,急需李弘赶到凉州坐镇指挥。天子重新迁升李弘为护羌中郎将一职,命令他接旨之后,立即赶到长安指挥大军迎敌。李弘随即和杨奇交割完毕,带着黑豹义从匆匆上路。

由于攻打河内郡的黄巾军突然不战而退,天子随即同意了李弘的建议,命令董卓率领大军立即赶到凉州汉阳郡平定叛军。

本月底,何苗统率大军攻破中牟城,斩杀叛贼奚直和谭波。何苗因功大,被天子迁升为车骑将军,封济阳侯。何氏一门更加显贵,权势愈发强大。

大将军何进命令袁绍趁机招收降兵,整顿扩充北军。

李弘到达长安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