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十一月中旬了,京中下起了鹅毛大雪,宋淑柔和额林珠窝在暖阁中,嘴里碎碎叨叨说着:“也不知江南下雪没有,你弟和你阿玛有没有穿好衣服,这么冷的天可千万别冻着。”
嘴里叹了口气,又说:“也不知他们何时回来。”
额林珠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玉白的细指上黑子落下,她语气颇为无奈:“额娘,这话你都念了好几天了,总之会在过年前回来,额娘就别担心了。”
宋淑柔拍了拍脸,“是啊,额娘也有点过于焦急了。”
实在是老大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她见不到儿子,总会担心他吃不好住不好。
虽然知道她这些都是白担心,因为有康熙和四爷在呢。
可俗话说,养儿一百长忧九九岁,只要不是在她跟前她都担心。
此刻宋淑柔也理解到,天下父母心是何意。
想到这,她想起了额娘,唤了翡翠过来,说:“你把库房中那几件大毛黑灰鼠的袄裙和那两只白玉镯拿了出来,还有厨房做出来的那些糕点也拿些出来让人送去我额娘家。”
翡翠欠身应下。
额林珠忙喊她停住,“翡翠姑姑且等等,我那里还有许多碧螺春,那么多我吃不完,家里人人都有,我拿点你帮我送去。”
虽是这么说,但谁不知这是她的一番心意。
她说完起身跟着翡翠出了暖阁。
宋淑柔看着女儿袅袅娜娜的背影,有些感叹,曾经在她怀里小小的一团,如今长得愈发出落了,也更贴心了。ъiqugetv.net
白茵拨着炭盆笑道:“大格格是越来越像主子你了。”
宋淑柔半歪在榻上,白芷给她捶着腿,她莞尔一笑,骄傲道:“她容貌胜于我。”
“只是她大了,还不知道能在我跟前待多久。”
说着,她掠过这个伤感的话题,看了看白芷和白茵打趣道:“你们俩真的不考虑找个人家?几年前我问过你们,你们不愿,如今还不愿吗?”
白芷抿着唇跪下道:“奴婢不愿。”
白茵也收起笑容跪下,唇抿成一条直线摇头道:“奴婢也是,就算主子不要奴婢了,奴婢依然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
宋淑柔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然后又“呸!呸!”几声。
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花都出来了,指着白茵笑说:“要死了,什么死不死的,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这话原不该这样说的。”
白茵不是从哪里听来的,这是她自己认为的,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不过见主子笑得这么开心,她也忍不住跟着傻笑,“奴婢自己想的,不管是不是这样说的,总之主子别再赶奴婢了。”
正巧这会翡翠进来了,见两人跪着,惊讶问:“你俩犯错了?”
宋淑柔擦了擦眼角泪花,声音带笑招手说:“不是她俩犯错,白茵要做我的人呢。”
她自个说又忍不住拿丝帕掩唇笑得东歪西倒的,翡翠见主子有玩笑心,忍笑上前扶着主子一边给她顺气,一边笑着和白茵说:“这梦你还是晚上做吧。”
白茵知道主子想歪了,被这一打趣,脸都红了,又见白芷偷看她,羞的拿起绣帕捂住脸,“好主子,好姐姐,快别拿白茵取笑了。”
宋淑柔见她臊成这样,暂且放过她,让两人起来,又开始问起翡翠:“方才我问她们可有找人家的想法,以前我都问过你三个,我院里的大多数都换了,就你三个一直还在,你如今是怎么想的?”
她不等翡翠说话,又说:“你们可想好,若是出去做个正头夫人,自己做主子,哪个不比做宫女强?你们跟在我身边,也不能去哪,几乎都待在这院里,我若非有儿女,我自个都是不能忍受的,将来……”
若是进了宫,那时候更不可能出来了,现在作为贝勒府的侧福晋,还能偶尔出去参加一些酒宴。
以后是真的不能踏出宫门一步,只能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过,别说皇宫大这种话,御花园是多事之地,宋淑柔不愿逛,其他地方都住了人,根本没什么地方可安心逛。
唯有自己宫才能放松些。
她只盼儿子若能登基,自己才能真正放松。
然而这些翡翠们不知道,她们怕是也想不到会是四爷登基。
翡翠听完主子的话,沿着榻而跪,她圆圆的脸上满是认真和坚决:“主子切莫再说这些,奴婢们三是决定陪伴主子到老的,只求主子莫再说此话,奴婢等心意已决。”
宋淑柔将她拉起来,叠声道:“好好好,再不说了,这不是想着你们以后嘛。”
她心中放下了一件心事,笑容大了些:“你们不走,我也高兴,你们伺候我多年,知道我的习惯,别人来了我也用不顺手。”
尤其是相伴十几年的人,若是一下离去,在这个清朝,以后再见可能难,她老了之后就真的孤独了。
便是有儿子孙子也难抵得过。
她前世曾经在新闻上看到过,有许多老人老了,孤零零的坐在树下,或者石凳上,满眼沧桑与落寞看着周围。
那种场景,就算她不是当事人,她都能感受到那种孤独。
她是再不愿体会的。
可又感念翡翠三人忠心伺候她多年,她总得为她们考虑一二,如今她们不去,陪她也好。
聊了几句,宋淑柔让翡翠把额林珠的棋盘收起来,又问额林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