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学馆(2 / 2)

马丁无奈,只能装腔作势念了几句:“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虽则偏于白话,胜在意境不错。丁启桢抚掌称善,对马丁的观感提升了一个档次,从南安乡下土财主,变成了南安乡下略懂词赋的土财主。

回到刚才的话题,马丁解释说道:“之所以这些年轻夫妇以及他们的长辈都可以出来上工,是因为他们的孩子,都在白马庄学馆里上课…”

学馆!

如果说方才的土豆和卷烟坊让丁启桢感到意外的话,那么“学馆”二字,则让他抵达白马庄后,第一次真正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丁启桢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喑哑:“什么学馆?”

马丁浑然不以为意:“凡我白马庄的五到十二岁的童子及少男少女,无论男女,白天都要在学馆上学识字。”

丁启桢一愣:这白马庄这般规模,学馆得有多少人?

学馆刚开始只有一个不分孩童年龄大小的班,不过随着马丁进一步加大对教育的投入,以及人口的大量涌入,目前馆里已经有数百学生,分为几个年级共十个班,所学的内容也形成了差异化。

由于缺少教材,师资力量也大都是县里的童生,连个秀才都没有,因此低年级教的也是最简单的识字,而高年级的学生还要上专业课,由老杜和林清水挑选的种田能手和一级技工给孩子们上课。甚至连保安营也派出几个士兵,作为体能课和军训课的老师。

马丁对具体的人数也不大清楚,犹犹豫豫地说道:“总有几百人吧!”

”可否容吾过去一观?”一听有白马庄有几百个学生,丁启桢感觉自己坐立不安。

学馆而已,当然没问题。

丁云峰此行是来谈买卖的,他可没兴趣去劳什子学馆浪费时间,架不住这是三公子的提议,只能捏着鼻子同去。

学馆是早前的马府改造成的,远远看着规模颇大。马丁看出丁启桢眼中的疑惑,笑道:“这里原是本人的府邸,腾出来变成了学馆。”

丁云峰闻言肃然起敬:没想到马公子居然有此善举!

丁启桢嘴上不说,心里愈发警惕:此人还未造反,就已经在为今后培养士人,等几年这些学子成人,便可成为他的党羽臂助,足见其志非小。

走到近前,就见学馆门楣上高悬“白马庄学馆”的牌匾,大门两边的墙壁上,分别用白灰刷着一排大字: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丁启桢站定片刻,看着这两行字,若有所思。

及至进了学馆,迎面一块照壁,上面雕刻着一大段龙飞凤舞的文字:

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少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这是自己苦苦寻觅追求的大道吗?

丁启桢站在照壁之前,细细品读这段话,忽地极为谦逊地开口问道:“恕在下鄙陋,却不知这文字出自哪位先贤之手?”

梁启超的名字没法说,马丁情急之下只能信口开河:“这是我从一份无名的残卷手稿中看到,觉得很有道理,便抄录下来。”

“可否借来一观?”

果然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马丁只能继续撒谎:“残卷过于年久,几年前化为一堆纸屑,已然丢弃。”

丁启桢不知是真是假,只得一声叹息,不再追问。

学馆里很多个房间都传出学生的朗朗书声,丁启桢走到一扇窗户边观看,却见屋里满满当当坐着几十个人,不由得眉头一皱:“一个先生,教这么多学生,能学到什么东西?”

马丁心说白马庄的学生读书只不过是为了识字,又不用考状元,当然是采用这种大班教学更划算了,嘴上却道:“夫子云,有教无类,白马庄能力有限,为了让更多的孩子读书,只能如此了。”

此时房内的那个童生出身的先生开始朗读一段千字文,丁启桢一听,短短几句话里,这先生就念了三个白字,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丁启桢怒不可遏,没时间跟马丁理论,径直闯入房中,大喝一声:“!你这厮,别字连篇,亏你有脸站在这里教书?”

那先生见来者穿了一身下人的服装,竟然冒犯自己堂堂的读书人,勃然大怒:“你是何人?焉敢在此放肆?!”

丁启桢头颅高高仰起:“丁酉年一科一甲进士,钦点探花,丁启桢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