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难舍难分(2)(2 / 2)

汉鼎 南海十四郎 10449 字 2019-10-07

史光璧诚恳的说道:“目前,我军得到消息,淮西军前进颖州,欲对我军的后方进行骚扰,前锋已经进入到了颖州境内,襄州方向也同时受到骚扰。淮西军兵强马壮,光是第一批出动的兵力,就高达三十万人,对我们的威胁很大……”

李克用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冷冰冰的说道:“关我什么事?”

史光璧诚恳的说道:“可汗,此关系到我军的生死存亡,所以我家大人斗胆请求,和贵军暂时停战,以便腾出手去,\先收拾掉了淮西军。我军和贵军将来还有很多比拼高下的机会,完全不用着急一时。我家主上建议,贵军和我军休战三年……”

李克用坚决反对:“不可能!”

史光璧沉声说道:“可汗,这样下去对我们两军,都没有什么好处。”

李克用还是干巴巴的说道:“让刘鼎亲自来找我谈吧!”

史光璧微微冷笑,不屑的说道:“契丹人已经深入到云州地区,可汗却还在和我军纠缠,置自己的后方于不顾,真是可叹,可笑,可悲!君不见,昔日匈奴、鲜卑,是灭亡于何人的手中,难道可汗是要重蹈覆辙么?”

李克用说道:“来人,将他带下去休息!”

李嗣源犹豫片刻,才拖着史光璧走了。

史光璧仿佛早知道会这样,跟着李嗣源施施然的走了。

符存审看准机会,低声的说道:“主上,刘鼎既然已经变相认输,我们……”

李克用冷笑:“他认什么输?”

符存审顿时语塞。

刘鼎承认自己伤亡了五万人,其实已经是等于变相的认输,鹰扬军的伤亡绝对没有那么高,最多不会过一万人。他将伤亡数字夸大了五倍,等于说自己不是突厥骑兵的对手,到时候双方公布伤亡数字,胜负自有公论,虽然突厥骑兵实际上是吃了大亏,但是面子上的问题,却是暂时解决了,撤回河东也有了借口。

目前的鹰扬军,声势如日中天,刘鼎对自身的形象,也非常的爱护。此人原来是非常嗜杀的人,曾经杀人满门,也曾经公开屠戮战俘,但是现在都已经逐渐的改过来,说明此人的野心,乃是整个天下。在这样的背景下,想要刘鼎公开承认失败,甚至是上降表,肯定是不可能的,如果李克用不肯松口,双方就真的只有同归于尽了。

鹰扬军胜在火器厉害,阵地的防御也是坚不可摧,这三道严密的防线,足够让突厥骑兵耗尽最后的一滴血,甚至耗尽最后一滴血也未必能够突破所有的防线。突厥骑兵胜在机动力,胜在打不赢就不跑,但是,李克用并没有好好的\挥这个优势,反而鬼迷心窍的和刘鼎对峙下去。

要是双方不肯停战,那只有继续耗下去,耗到大家都灭亡为止。这样的战斗,肯定是突厥骑兵损失惨重,只是,鹰扬军在突厥骑兵的监视下,想要离开王满渡大营,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冬季很快就要来临,天知道继续鏖战下去,会是什么样的悲惨场景?

现在两人的后方都已经起火,都对两军的生存构成严重的威胁。只有立刻停战,腾出手来收拾自己的后方,才是最明智的。如果还这样死撑下去,不但毫无意义,甚至有可将两支军队都全部葬送,白白让契丹人和宣武军坐大。

匈奴、鲜卑的教训在前,突厥人不能不警惕。

正是应了一句话:这是何苦呢?

李克用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道:“主上,李存孝和高思继求见。”

竟然是李存孝和高思继来了。

李克用皱皱眉头,似乎感觉到两人的到来有些不寻常,却冷静的说道:“进来!”

李存孝和高思继先后进来。

其实两人的伤势都不太严重,可以轻松的爬上马背了,他们就是骑马从后面赶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严格执行李克用的指令,留在后面养伤。李存孝显然是为了避嫌,让李克用觉得自己并不是抢功的人,高思继则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出入都和李存孝在一起。

李克用脸色逐渐和缓下来,让两人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关切的说道:“你们不在后面养伤,到前线来做什么?你们担心没有仗打了?放心,这仗多的是!”

李存孝说道:“义父,孩儿听说,契丹人袭击云州?”

李克用皱眉说道:“谁告诉你的?”

李存孝说道:“义父请勿责怪,是孩儿逼迫姚民康说出来的,一切责任都在孩儿的身上。”

李克用有点恼怒的说道:“又是姚民康!他怎么会跟你说这样的事情?”

李存孝说道:“义父明鉴,是孩儿主动求他说的。那天孩儿在后勤处看到他,\现他正在将行李打包,孩儿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上前询问,但是他坚决不说。孩儿一时好奇,将他拦住,逼迫他说出来。无奈之下,他才告诉了孩儿,说是契丹人和宣武军已经停战,现在契丹人有两支部队,冲着我们的领地去了。孩儿无能,不能战败鹰扬军,实在惭愧,但是契丹人居然敢藐视我们,侵犯我们的领地,孩儿愿意带领三千军马,立刻增援潞州。”

李克用皱眉说道:“你的伤势好了么?”

李存孝说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李克用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有安排,你毋庸多言。”

李存孝并没有放弃,深沉的说道:“义父,鹰扬军不过是纤芥之疾,契丹人才是心腹大患啊!请恕孩儿直言,潞州、泽州两地,乃是我军的下腹部,如果被契丹人占领,他们的河北之地,就完全巩固了,到时候我们想要争夺河北

占领潞州、泽州,这将要付出相当的代价。相反的t够继续控制潞州,则可以保持对河北道的压力,让契丹人不敢放肆。至于云州的重要性,孩儿就不说了,想必义父已经秘密派人增援云州。”

李克用说道:“放下鹰扬军,你说的轻巧。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刘鼎在你们面前耀武扬威?”

李存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为了我们突厥人的将来,孩儿会忘却此事,等打败了契丹人以后,孩儿再来找刘鼎的晦气。孩儿认为,只需要还有一年的时间,我们也可以制造出震天了,到时候,我们在武器上,和鹰扬军基本打成平手,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吃亏了。”

李克用看着高思继:“你呢?”

高思继晦涩的说道:“属下的家小什么的,都在潞州,若是契丹人趁虚而入……主上如果允许,请给属下两千军马,增援潞州。至于存孝将军,还是增援云州为好。云州地位重要,万万不能有失。”

李存信轻轻的冷笑:“你就想着自己的家人。”

这个高思继,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居然直言不讳的担心自己的家小,要知道,李克用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贪生怕死的人。无论自己多么的贪生怕死,但是在李克用的前面,一定要表现出无边的气概来。比如他自己,没有李克用的命令,坚决不会撤退回来。

不过李克用只是白了高思继一眼,倒没有说什么,反而觉得他坦白的可爱。说实在的,他们从年初南下,到现在已经大半年的时间过去,谁不想念自己的家里人啊?高思继的儿子高行周不过五岁,李克用自己的儿子李存,也不过四岁,正是最天真可爱的时候,他们做父亲的,能不想吗?

中军营帐内,陷入难堪的沉默。

李存进向来冲锋最为勇猛,此时也情不自禁的牵肠挂肚起来,脸色变得十分的忧郁。

他们的确有条件和鹰扬军继续耗下去,即使不\动进攻,也同样能够让鹰扬军无法离开王满渡大营,只是,这样耗下去,已经没有任何的意思。只要是正常人,都应该想到,\先回兵料理了自己的后院,然后养精蓄锐,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再次卷土重来。

李克用缓缓长叹,仿佛苍老了二十岁,深沉的说道:“罢了,叫他进来吧!”

李嗣源立刻让人将史光璧请进来。

史光璧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微笑,抱拳施礼,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

李克用突然暴怒,冷喝一声:“来人!将他推出去斩了!”

顿时上来两个卫兵,将史光璧拖了就走。

李嗣源和符存审对望一眼,却没有说话。

李存信也不吭声,眼睛看着地上。

李存孝和高思继仿佛完全没有看见,眼前空无一物。

他们明知道李克用这是下马威,是要故意看史光璧的洋相,以便从他的狼狈样子找回一点点的尊严。突厥人到了这个份上,也只有这种外强中干的事情可以做做了。本来是要有人出来劝阻的,可是他们都以为别人会出来劝阻,因此都不吭声。

眼看着史光璧真的要被拉出去,他们就是不吭声,李克用的眉头,情不自禁的皱起来,要是这些人都不吭声,他自然不能将话收回,难道真的要杀了对方的使\?正在着急的时候,幸好姚民康适时的说道:“主上,两军相争,不斩来使。”

李克用这才冷冷的哼了哼,语调冰冷的喝道:“拖回来!”

两个卫兵又将史光璧拖回来。

史光璧同样是面带微笑,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

就连李嗣源等人,也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定力,汉人里面的硬骨头还是很多的,现任的朝廷刑部尚书孙算一个,这个史光璧也可以算一个。骨头硬的家伙,未必有真才实料,但是气节的确让人佩服。

李克用冷冷的说道:“说罢!你们准备怎么样?”

史光璧轻描淡写的说道:“如果大人允许,我军从今晚就秘密南撤,返回颖州地区。从明天开始,我军将逐渐撤退王满渡军营的兵力。要是贵军没有什么事,不妨也秘密北撤。而我们两军明天还继续摆出要血战的样子,蒙骗契丹人和宣武军。”

李克用冷笑:“我们是不会秘密行动的!”

史光璧淡淡的说道:“在下认为,贵军要是能够迅迂回到泽州地区,袭击契丹人的侧翼,未免不是一个好办法。偷腥的猫,如果不得到点教训,下次还会再来的。”

李克用眼神里凶光一闪,却又立刻消失。史光璧的建议,正好打中了他的心坎,他断断不会只是回援云州那么简单,契丹人居然敢冒犯突厥人的权威,他如果不给点颜色契丹人悄悄,倒显得突厥人没种了。他最受不得的,就是契丹人的袭击。他一早就打定主意,不回军则已,一旦回军,肯定要将契丹人打残了,否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微微沉默片刻,李克用说道:“好吧!你们有什么条件?”

史光璧轻描淡写的说道:“只需要大人履行去年底的诺言即可。”

李克用似乎有些不相信,狐疑的说道:“就这么简单?”

史光璧严词正色的说道:“大人,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只是暂时中止而已,等我军收拾了自己的后方,将会对贵军\动进攻。偶时候,我军将会取得全面的胜利。等到你们都成为我军的阶下囚,我军自然会提出适当的条件的!”

李克用冷冷一笑:“好个暂时休战!好个日后再来!不错!我答应你!我们就暂时休战!”

史光璧说道:“可汗一向讲究信用,我们今晚就马上秘密撤军,贵军不会偷袭我们吧?”

李克用摆摆手,冷冷的说道:“难道刘鼎很害怕我军的偷袭么?”

史光璧微微一笑,告辞而去。